1
铃铃铃……手机铃声划破寂静漆黑的卧室，杜先条件反射一样迅速一个转身按下电话，他不想吵醒正熟睡的老婆孩子。
“表哥，谢天谢地你接电话了！我朋友和他女朋友现在在万安路出了车祸，说是两条腿都骨折了，现在正送你们医院，能不能帮我安排下急救人员啊，看哪一个医生比较好！”表弟慌里慌张，着急万分。
杜先睁了睁沉重的眼皮，手机耀眼的光线照得他那干涩的眼睛睁不开。他眯着眼睛，透过一条缝眯了一眼，凌晨3:05，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半夜的哪里找医生啊！值班医生都会处理好的。但毕竟是车祸，人命关天。
“你等一下。”杜先压低了声音，起身走出卧室到客厅去。
“我等下给值班医生打个电话，打个招呼。大半夜的，也没地方叫医生，先到急诊处理一下，看看情况再说，明天上班我再过去看看，再给你联系医生。”杜先跟表弟分析道。
表弟一听着急了，“他俩挺严重的，还是帮帮忙找个认识的医生吧！要不然等下给你往严重讲，没那么严重说得很严重，严重了又看不出来怎么办？”
“没有你说得那样，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三级甲等医院，水平还是有的。”
“表哥，你在你们医院也算得上老人了，肯定认识几个比较有水平的医生吧！你就帮帮忙，他俩年纪轻轻的要是截肢、瘸了、残了怎么办？还怎么结婚，拜托拜托啦！”
叫个认识的医生就不会瘸、截肢吗？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的！杜先在心里咒骂！
杜先知道这些人一定要有熟人救治，要不然其他医生要是给他们截肢什么的都是乱医治，都往严重的处理。明明有时医生的水平很高他们也不会相信医生，一定要有熟人才安心。杜先遇到这样的情况多了，他不想再跟表弟多费口舌。
无奈的杜先想起了前一阵子同事也是半夜接到这样的电话，同事最后没有妥协，后来这个亲戚真的需要截肢，家属天天跑科里来闹，说什么都是同事没有去，结果害他孩子要截肢。然而大家都清楚，即便那天同事去了，也得截肢，要不然小命就不保了，奈何这人情世故可怕的绑架。
“我尽力联系一下，大晚上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找到。”杜先还是心软了。
挂完电话，杜先很是为难，思来想去，也只能斗胆给曹主任打电话了。拨通的那一刻他多希望曹主任关静音，可是在响了三次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喂……”
杜先很不好意思赶忙说：“曹主任，这大半夜打电话吵醒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个亲戚大半夜出了车祸，挺严重的，要不然也不敢大半夜打电话打扰你……”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曹主任快人快语。
“家属跟我说得很严重，说怕截肢什么的，估计得做手术，您能帮忙过去看一下吗？”
“他们人在哪里？”
“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大概20分钟左右就能到。”
“嗯嗯，我现在从家里过去医院也差不多。”曹主任已经是多年的老主任了，经常会遇到半夜需要紧急手术的，他的手机从来都是24小时开机的。他已经习惯了，杜先也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也不好拒绝。
“太感谢您了。”杜先感恩戴德。
“我们医院的骨科主任曹主任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你们现在在哪里？”杜先给表弟打了电话去。
“已经过隧道了，大概15分钟左右吧！谢谢你表哥，你真是太有本事啦！”表弟恭维着。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杜先的困意又席卷而来，便在沙发上将就睡了过去。
铃铃铃……杜先再次被电话吵醒，看了一下手机是曹主任，心理咯噔了一下，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杜先赶忙接起电话，“喂，曹主任……”
“阿杜啊，你那个亲戚怎么还没到？”
杜先看了下手机，已经过去了40分钟了，15分钟的路程怎么还没到？
“曹主任，不好意思，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挂完电话，杜先立即给表弟打去了电话。
“你们在哪里，怎么还没到？”
“快到了，快到了，已经过隧道了。”表弟赶忙解释。
“怎么还在隧道，曹主任都等你们很久了。”
“跟肇事司机有点纠葛，耽搁了，快到了！”表弟又笑着说道。
“曹主任不好意思，跟肇事司机有点纠葛，耽搁了，已经过了隧道了，很快了。”杜先尴尬解释着。
“好的，没事。”曹主任依然很和蔼。
杜先心想着等个10分钟再打个电话问下，不料想竟又睡着了。
铃铃铃……曹主任？杜先惊醒！
“喂，曹主任。”
“阿杜啊，不是说过隧道了吗？怎么半个小时了还没到？”曹主任的口吻有点生气的味道。
“还没到？？？”杜先惊愕道。
“曹主任您等我一下，我再问问看。”阿杜着急安抚着。
愤怒的杜先拨通了表弟的电话，嘟……嘟……嘟……很久都没人接，最后电话接通了。
“你们在哪里？怎么20分钟的路能开1个多小时！”
“我们……快……快到了。”表弟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你放屁，你们到底在哪里，我半夜把人家大主任挖起来，在医院等你们半天，居然还敢跟我说在路上。你给我老实交代。”杜先完全不在意什么文化人素养，大声吼道。
“我们……在……第一医院，他的家人说你们那技术不行，得去第一医院……”表弟小心说出真相。
“我告诉你，你要不是我表亲，骂不得，我早就爆粗话了。你耍我不要紧，你让我怎么跟曹主任交代？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了！”杜先气到快抓狂，狠狠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听到动静的杜夫人赶紧爬起来，赶了过来关心道：“怎么啦，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生气？”
杜先气愤地讲述了一切，仿佛这样可以让他的气有地方泄一样。
“你先冷静下，先跟曹主任解释解释，别让人再干等着了。”
气昏头的杜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曹主任解释，只得来回走着、走着、走着。
终于杜先拿起手机给曹主任打去了电话。
“曹主任，对不起，人来不了了，在半路上就不行了，家里迷信，想着落叶归根，就送回了家里。”杜先很是悲伤。
“这样啊，很遗憾，年纪轻轻的。”曹主任反倒安慰起杜先。
“是啊，过几天都要结婚了，才出这种事，家人很是难过，竟也没给我打个电话，让您等那么久，真的很抱歉，已经5点多了，害您一夜没睡。”杜先很是内疚。
“这么多年了，夜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在值班室眯一会儿，7点还有一台手术。”
之后表弟竟然还敢再来找杜先帮忙，而且都是什么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之类的，杜先都一一回绝了，后来表弟竟叫阿姨给他打电话，求带病号……
在医院上班并不是什么忙都帮得了，都得帮，有时候他们会为难自己去帮忙，只是因为有仁心、可怜病人，并不是因为你们那几句好听的话，请不要把它当作可以利用的资本。
2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正忙着加样的小琳手机铃声响起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脱掉橡胶手套，再脱掉紧紧贴在手掌的薄膜手套，大热的天气，手都是汗水，湿湿的难以脱下，就像湿的手要去带薄膜手套难带上一样难脱下！
她从一边干净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李舅舅。
这个李舅是小琳的妈妈认的干爹的儿子，平时也不怎么来往，自从小琳到县医院检验科上班后，便跟她们家亲近了起来，三天两头给小琳打电话要抽血化验，但又不去交钱。自己来也就算了，还经常带一些陌生人一起来做。
小琳看在妈妈的面子，硬着脸皮去跟主任申请了几次，都是以爸爸妈妈的名义。刚开始主任当然也还是很痛快便答应了，毕竟员工的父母没什么好说的，多了几次，主任也就开始“关心”起父母身体的情况了。
一看到这个电话号码，小琳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接肯定又是这类子事情。前天主任刚在大会上处罚了一位帮亲戚私做标本的同事，私做了360，被罚3600。罚钱倒还好说，主任都警告了，下一个就是要上报院里，那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小琳之前也含蓄跟李舅舅说过不能再私做了，可是李舅舅就跟她打哈哈，装傻。
“蔡姐，我干舅又打电话来了，我接还是不接啊！”
不知所措的小琳问起了同事的意见。
“要不别接，当太忙没听见？！”
“嗯嗯好。”小琳感激地点点头。
她也不想接，但毕竟自己已经知道了舅舅打电话来了，蔡姐给了她一个不接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她觉得很有说服力，舅舅应该察觉不到。她缩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无奈地静静看着手机屏幕，直到电话挂断，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
电话又响了，又打来了，还是等一下再接吧。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风吹花落泪如雨，因为不想分离，因为刚好遇见你，留下十年的期许，如果再相遇，我想我会记得你……”
小琳慌了，这样连环夺命扣，难道真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接吧，要不然真出点什么事……
“喂，舅舅！”
“小琳阿！呵呵，李阿姨知道吧，你奶奶还是从她奶奶那个村嫁过来的，算一算你还得叫人家姑姑呢……”
我的天啊，还以为天要塌了，这样连环夺命扣只是为了这个？什么时候冒出来这样的一位老姑婆，想托我办事你就直说，有必要这样吗？小琳在心里哭笑不得。
“你姑就是觉得最近经常头疼，想叫你给她抽个血看看！”李舅舅笑着说。
“头疼的话，抽血检查还不够，要做一下详细的检查，你们什么时候来，我给你们预约一下。”
“预约就不用了，我们已经在楼下了，她就是想抽个血看下有没有事。”
“头疼还是要慎重些，不做下脑部CT，很难查出原因的。”小琳出于专业地提了一些建议。
“你就给抽个血检查一下就好，你不也很忙，下次吧。”李舅舅口气带着烦躁。
“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
小琳明白了李舅的意思了，他只想要免费的午餐。挂完电话，小琳颇无奈，但是她才刚进这医院，不想被主任盯上，更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现在找个好工作多难啊，外面多少大学生没有找到工作呢！
当小琳在人群中找到李舅舅的时候，他旁边站着一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一头染成微黄色的披肩长发，一身棉麻布料长裙，看起来就像富家太太，感觉也不差这几个钱。
小琳找到李舅舅之后寒暄了几句家常话，装傻，想带她们去开单。“那我们先去挂个号，找个医生开个单。”
“开单就不用了，你就随便给你姑姑抽个血看下。”李舅舅笑着说着。
小琳不好意思说道：“不好意思啊姑姑，舅舅，我们医院现在管得严，没办法私做。”
“那以前不是都做得好好的？”李舅舅竟理直气壮反问起来。
“舅舅，那是我以我爸妈的名义给你做的，但不能总这么说，刚刚有同事被抓，现在在风头上，呵呵。”
“那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做检验的经常私做，然后自己收钱。”
“舅舅，您说的应该是很久以前吧，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每一间都装有监控，而且电脑也有软件，我们只要私做，马上就有数据传到主任那里，会被抓的。”小琳无奈，她下定决心这次要跟李舅舅说清楚。
“没事，没事，我们去办卡吧！”姑姑尴尬笑着。
小琳的余光瞟见李舅舅的眼光，那绝对是能杀人的眼光。
之后，村里就流言四起，什么小琳人品有问题，从农村出去不照顾自己同村人，清高，带病人收取介绍费，私做标本……
小琳的妈妈很生气，“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人家去找你帮忙那是不得已，我们能找到这样像样的工作你要懂得感恩，能帮就帮！”
小琳也苦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以后找我帮忙看病会不会给钱，怎么没见那些找过的给我送钱呢？！呵呵……”
现在已经是科技时代了，以前很多不规范的事，现在慢慢规范起来。不敢说完全没有这样的事，但大部分是很规范的，不能老是说以前怎么样怎么样，社会是在进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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