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近日好事连连,皇上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太子龙颜大悦,久治不愈的病都缓和了不少。再加上前不久狡了城外的一窟山匪,各方势力有所忌惮,连带着京城的治安也好了不少。
京城治安一好唐昭寻便得了空,闲庭信步般在大街上溜达。
四下望去,春和景明,人美花娇,真是妙啊。
突然一个青衣少女如饿狼扑食般朝他扑过来。
唐昭寻迅速往旁边一闪,白夭夭直接扑了个空,头栽在地上,发丝凌乱,着实是狼狈至极。
可是白夭夭怎么会在意这小小的失误?瞅准时机就攀上了唐昭寻的小腿。
响亮的声音惹得众人纷纷驻足:“将军!小女子对将军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唐昭寻试图挪动左脚,嗯,动不了。
白夭夭一张大脸朝上紧紧贴住他的腿,声泪俱下:“小女子心仪将军已久,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陪在将军身边,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虽然唐昭寻仪表堂堂又年少有为是许多闺中女子的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但是如此赤裸裸在大街上被人表白还是第一次。
“姑娘你先起来说。”唐昭寻弯下腰企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无奈白夭夭抱得太紧,唐昭寻竟没能撼动她半分。
“不,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带我回家。”
唐昭寻嘴角抽了抽,强忍住一脚踹开她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一定要保持风度,于是好言相劝道:“这不合适,于礼不合。”
“合适合适,你未娶,我未嫁,郎才女貌,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白夭夭急哄哄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真是有伤风化,唐昭寻虚掩着脸,他怕再看着白夭夭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他会忍不住掐死她。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唐昭寻实在不想在这和她纠缠,大手一挥,痛心疾首道,“答应你就是了。”
这,这就同意了?白夭夭自己都怔住了,这么容易的么?难道不应该再三盘问,追查底细后再好好倾听自己对他的敬仰之后再做决定的么?
真是可惜了自己熬夜苦思冥想出来的一大串表明真心的话。
“现在可以起来了吧?”唐昭寻抖动左腿,一脸嫌弃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白夭夭。
“喔。”白夭夭一边哀叹自己精心准备的台词毫无用武之地一边麻溜地站起来。
“那,将军我们现在就回家吧!”白夭夭的手穿过他的臂弯挽上去,笑意盈盈中透着狡黠。
路上唐昭寻一边努力扒开白夭夭缠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一边强调是白夭夭自愿跟他回家的,后果自负。
咬牙切齿的几个字从他齿间挤出时,白夭夭头皮都麻了半边,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唐昭寻从小在军营长大,见过惩罚人的招数不计其数,指不定用什么方法对付她呢,原本白夭夭都生出了退意,一想到老谢恳切的眼神,又下定决心般抓紧了唐昭寻。
白夭夭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从小就跟着老谢东奔西走,前两天老谢病了,人一生病就容易怀旧,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
老谢就拉着白夭夭的手,一边咳一边说着自己的过去。
他说,“我以前是个大夫。”
“我从没见你给谁看过病。”白夭夭瘪瘪嘴,表示完全不相信。
她跟在老谢身边这么多年,老谢连针都没碰过,根本不可能是个大夫。
“我年轻的时候家底还是很殷实的。”
“你现在买药的钱都是我求药店掌柜赊的。”环顾四周,家徒四壁没错了,老谢虽然不太着调,人也不靠谱,可是以前并没有这爱吹嘘的毛病,白夭夭正疑惑着,又听老谢道,“丫头,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没钱买药也不让你去典当你的长命锁吗?!”
白夭夭低头,从脖子上掏出那半块长命锁,纯银的锁片在日光下像是渡了一层金光。
这半块长命锁她从小戴在身边,也是她和老谢最值钱的东西。
“你只要找到另一块长命锁就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了。”老谢叹一口气,神情满是倦怠之色。
白夭夭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爹娘是谁?”
老谢顿了一下,上言不搭下语“找到那半块长命锁就好了。”
“那我去哪找那么一个东西?”
“将军府。”老谢又特意嘱咐,“千万不能对府里的人提起我。”
“为什么?”
“这件事很复杂,你一定要听我的,等时机成熟,你自然就知道了。”
白夭夭想老谢一定是病糊涂了,整个人神神道道的,她不想去找什么亲生的爹娘,他非逼着她去,还用喝药来威胁她!
那可是她死乞白赖求着药店老板赊来的,可千万不能浪费了。
拧不过老谢的坚持她只好答应了。
不过她先要想办法进入将军府才行。
2
起初白夭夭想扮做丫鬟混进将军府,可是将军府的管家眼神十分毒辣,每次都被识破,门还没进就让人丢出来了,痛定思痛的白夭夭就盯上了唐昭寻。
她在大街上整整守了三天。
第一天她是卖身葬父的孤女,看到唐昭寻经过立马掩面而泣,哭得楚楚可怜,一边抹眼泪还不忘瞟他一眼,只可惜这厮目不斜视路过她,径直走了。
在得出一个这货没有同情心的结论之后第二日白夭夭特意打扮了一番才出门,步履蹁跹,自视风情万种,见唐昭寻过来故作眩晕状摇摇欲坠,本想用一招美人计拿下唐昭寻,没想到他只淡淡扫了自己一眼扭头就去逗弄路边的狗去了,气的白夭夭牙痒痒。
苦肉计,美人计对他都不管用,于是乎白夭夭在第三天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死缠烂打!
这一招还真的奏效了。
大摇大摆跟着唐昭寻回家的白夭夭才意识到自己这分明是自讨苦吃。
面对眼前这一列列气味逼人的夜壶,白夭夭简直欲哭无泪,心里把唐昭寻从头到尾问候个遍。
唐昭寻把她带回来直接扔在了夜壶堆里,轻飘飘丢下一句,“要想留下就得先把这些刷了,把自己清理干净后再来见我。”便捂着口鼻施施然离开了,只留下白夭夭望壶兴叹。
月挂树梢,蝉声此起彼伏中白夭夭终于擦完了最后一只夜壶,扶腰坐起,用手肘在脸上胡乱抹开脸上的乱发,一股浓烈的气味钻进鼻尖,小脸皱作一团,嫌恶地挪开了手。
放下擦洗工具,简单冲洗了一下手,白夭夭就大摇大摆找唐昭寻去了,她所过之处,沿路的丫鬟小厮面部表情都十分丰富,好几个稍稍娇弱的小丫鬟转头扶墙就吐得稀里哗啦。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说白夭夭去洗洗澡,毕竟她是唐昭寻亲自带回来的人,开罪不起。
于是白夭夭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唐昭寻的书房。
唐昭寻虽然是将军,可自小熟读诗书,通晓百家,可谓文武双全,他的书房更是摆满了各种经史典籍。
白夭夭过去时唐昭寻正在灯下读兵书,整个人笼在烛光之下,静谧柔和。
窄而长的梨木桌面上干净整洁,只有桌角挂着几只毛笔以及唐昭寻右手砌成一叠的几本书。
他微低着头,神情专注,连白夭夭伸手刻意在他眼底晃来晃去也没能惹他分神。
白夭夭锲而不舍晃了好久,唐昭寻一把拍掉她在自己眼前作乱的爪子。
抬头,剑眉微蹙,看到白夭夭的瞬间目光忽而犀利,“你怎么不洗洗就过来了?”
白夭夭摸着手呵呵一笑,“将军您还没有给我安排住处呢,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洗。”扑闪着大眼睛,着实一副无辜的模样。
唐昭寻若有所思,片刻方道,“就住我旁边的厢房吧,既然是你自愿的,从此你就是我贴身的丫鬟,管吃住,没工钱,没有卖身契,你自己想通了就能离开。”
白夭夭站在原地将唐昭寻书房四处都打量一番,还在一边思索着如何在将军府找那另外半块长命锁。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白夭夭摆摆手。
“那还不快去洗洗,难闻死了。”
白夭夭刚刚转身,唐昭寻的目光便沉了下来,太子才刚刚找到不久,大皇子急着拉拢他,偏偏白夭夭就出现在这个当口,像是早有预谋,但她看起来又不像是大皇子派来监视他的人,毕竟,以傅枕楼和沈贵妃的作风,不会在他身边安插一个这样傻乎乎的眼线。
其实白夭夭前两天在大街上挤眉弄眼,搔首弄姿都被他尽收眼底,只是刻意忽略了而已,没想到第三天她竟直接扑上来,嚷嚷着要跟他回家,他自然是不信她的那些鬼话,可还是把她带回来了,就是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3
因为白夭夭的缘故,唐昭寻在京城大火了一把,有良家少女当街大胆表白将军,入住将军府,麻雀变凤凰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从这之后唐昭寻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在大街上行走了,因为会有一大波疯狂少女涌过来围住他,而这一切后果的始作俑者白夭夭的日子当然也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美好。
唐昭寻因此记恨上了她,变着法地折磨她,总之白夭夭一天到晚都是跑来跑去,像个无头苍蝇般,就算没事,唐昭寻也要给她找出事来。
“这里还是不干净。”唐昭寻换了个姿势,指着白夭夭擦过的桌子,漫不经心道。
白夭夭窝着一肚子火,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几分,擦得桌子咯咯作响。
偏偏唐昭寻还捻了颗葡萄往嘴里一丢,道,“我当初可是说了,后果自负。其实你要是受不了可以自己走。”
“小人!绝对是小人!”白夭夭一口银牙咬碎也只敢在心中腹谤。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到唐昭寻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白夭夭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间,挪到床边想也没想就倒了下去,半边脸没入柔软的被衾之中,白夭夭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意识便开始涣散,朦胧间听见扣门声,白夭夭翻身卷过被子蒙在自己头上,扣门声并不消停,一下接一下,愈渐急促。
“谁啊!”对于扰人清梦的行为,白夭夭向来没有好语气。
清越的女声隔着门窗透过来,“我是霜儿,白姑娘,主子唤你过去。”
“来了,来了,哪个主子嘛!”极不情愿从床上爬出来,嘟嘟囔囔跟着霜儿走。
“在夫人面前可要小心些。”霜儿好意提醒道,毕竟她们的夫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一听夫人二字,浑身一激灵,睡意顿时驱散了大半。
唐夫人的大名她早有耳闻。
这唐夫人年轻时便与众不同,性格极其刁蛮,后来嫁与老将军,也就是唐昭寻已故的父亲之后也是一直被捧在手心里,刁钻的性子没有半分收敛的。
唐夫人与先皇后少时交好,前几天是先皇后的祭日,她去寺院礼佛去了,白夭夭才没有见到她,如今她一回来便要见自己,这让白夭夭有些惴惴不安。
白夭夭小心翼翼随霜儿进门,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唐夫人不快,被扫地出门了。
由于头埋太低的缘故,白夭夭只能看到她的鞋面,上面缠着金丝细绣花纹,极为矜贵。
“听说你是在大街上拦住将军让他带你回家的?”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唐夫人轻啜一口茶,语调平缓,让人辨不清她的喜怒。
“是。”白夭夭声如蚊呐,哪里还有当初死皮赖脸要跟唐昭寻回家时的豪情。
“好样的,有几分我当年的风姿!”接着唐夫人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当年是如何锲而不舍跟在才拿下唐老将军,成为今日的唐夫人的。
末了,又感慨一番,“你这丫头倒是让我想起了少年往事。你放心,你若是真心喜欢阿寻那孩,我支持你,他要是敢不从,老娘帮你治他!”说罢朝白夭夭眨眼。
白夭夭惊了,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这,这是什么情况?
唐夫人兴致勃勃走过来,极其友好地拉起白夭夭的手,和颜悦色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我跟你说,我这傻儿子和他爹一样呆,都不会讨姑娘家欢心,白长这么大了。”
白夭夭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满满的嫌弃,可是提起唐昭寻时她的目光是那样地温柔。
这,也许,大概就是亲娘吧,这样想着心中渐渐,泛起一片酸涩,白夭夭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
“咦?”唐夫人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上下打量起白夭夭来,“仔细看看,你竟同我年轻时有三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