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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老王的婆娘上街了，咱们接着回头讲老王。
老王也没想到镶玻璃这活儿会有这么复杂，他在厂里木工班借来了玻璃刀，并且试着拉了两块。没想到不是太小就是太大，根本就镶不进去诶。
小一点的吱吱地漏水，大一点的根本就放不进去。眼瞅着只差那么一点儿，一使劲儿玻璃还弄碎了。玻璃鱼缸还没镶好，自己反倒造的是满手是血，就像自己在家里偷偷地杀了人一样。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老婆窜门儿回来之后，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老王的心里特别委屈。
“这一切麻烦还不都是怪你，你猪鼻子插大葱装的是什么洋象！”
老王在自己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的娑娘一顿，不过他嘴上可是什么也没说，并且是一直陪着笑脸。
第二个礼拜天，他就把街上专门的玻璃匠请回了家里。那时候的玻璃匠走街串巷的外乡人很多，有的人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拨浪鼓。
常常会听到“镶玻璃”的声音。
一打听：
“一尺半的玻璃鱼缸，一块玻璃是两块五毛钱。”
“外加手工费五角钱！”
还没等老王讨价还价，玻璃匠赶紧还加了一句：
“保证你不漏水！”
“漏水不要钱。”
这句话让老王下定了决心，过去因为玻璃鱼缸漏水的问题，自己也没少挨骂，当时婆娘砸碎玻璃鱼缸的动机跟这个也有点关系。这娘们儿应该是蓄谋已久了，自己鼓捣了一年多也没有解决好漏水的问题。
老王现在的破鱼缸只需要一块玻璃就可以修复，加上手工费正好是三元整。
“他妈的，不就是老子一天左右的工资吗？镶就镶吧，解决了漏水的问题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老王这么想着，随口就问了一句：
“漏水不要钱，可是你保证的。”
“咱们俩事先说好了，三天以后如果不漏水我再交钱。”
“好嘞！”
玻璃匠没用上半小时就弄好了。
我靠！
这事儿可是让老王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啊。
这他妈的也有点太快了！
我买一块玻璃也用不了几角钱，就这么简单地一弄，让他轻轻松松的挣走我三块钱……？老王稍微变得有点儿愤愤不平了。这三块钱我忙三火四也是要干一整天呢！玻璃匠的活儿已经干完了，老王这才想起来应该讨价还价……
“师傅你先歇歇手，我去给你泡壶茶。”
玻璃匠心满意足地抽起了烟。
并且把鱼缸里放满了水，玻璃匠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活计，鱼缸的玻璃擦得非常地干净，几条金鱼在里面也非常地舒适，它们仿佛还是喜欢这个原来的小窝，鱼儿自由自在地追逐着。老王和玻璃匠一边喝茶抽烟，欣赏着鱼儿在鱼缸里游弋。一边普通的拉着家常。
老王心里一直在琢磨：
怎么样做才能砍下来五角钱呢？估计最少也能砍下两三角钱吧。饭店的榨菜炒肉丁才三角钱一盘儿，这也是老王的最爱。
老王虽然感觉自己有些理亏，但是还是默默唧唧的说了出来。
年轻的玻璃匠当时就不愿意了。
“进这个大院的时候，我可听见别人管你叫厂长哈……！”
“说话不算话的厂长你见过吗？”
“我说厂长大人，就别跟我们这些乡下人一般计较了，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我现在都经常是睡在公园的桥底下呀。
五角钱？
五角钱是我出门在外一天的食宿费用，你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求你了。”
“求求你了。”
玻璃匠虽然是装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是年轻人脸上的肌肉直门劲地跳动，很明显他不打算轻易地妥协。
心里肯定是憋着一股火呀。
稍微还有点吓人。
没想到就在这工劲儿，老王的女人却意外的回来了。
女人虽然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口也就说了一句：
“求人如果能求出五角钱来，我也求求你呗。”
然后就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老王一看老婆回来了，心里就有点发毛，他不想让女人掺和进来，他知道自己家的女人如果一说话，问题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男人情急之下反倒是急中生智了，老王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二话没说，掏出三块钱就直接递了过去。
“行了，行了，你啥也别说了。”
“就当我没说还不行吗？”
这下子把年轻人倒是弄愣了。
“厂长，不用再等三天了？”
年轻人接过了钱，眼盯着老王的女人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多谢谢您了王厂长，咱们啥也不说了，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玻璃匠在老王的一再推搡下。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走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还没有忘记回头，他死盯着老王的婆娘又看上了二眼，满脸都是对女人的渴望。
老王也赶紧收拾屋子，他把鱼缸放到了事先做好的架子上，前后左右地欣赏着自己的玻璃鱼缸，半年多了这几条幸存的金鱼分外的欢快。
老王都有点忘乎所以了！
也不知道为了啥？女人现在越瞅老王越觉得不太顺眼。刚才出去的时候，自己还买了一支冰棍儿，没想到竟然是苦的，在商店里转了一圈之后再去找卖冰棍儿的退货，人家早就卖完回家了。站在同样位置上的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认账：
“我们可不是一家人。”
我们是各卖各的冰棍儿各走各的帐目，是我的苦了包换，不是我的我也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眼前的女孩子虽然长得年轻，但是说出话来是斩钉截铁。老王的媳妇儿在家里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啊，简直就是公然的挑衅。
你奶奶个腿的！
说心里话，不也就是一根三分钱的冰棍儿吗，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钱虽然很少但是对女人的侮辱性忒大了！
厂长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5）
老王本来想跟玻璃匠细水长流的理论一下。他自己在心里还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现在他的脑袋瓜子里面也不是两块五和三块钱的差价问题了，他只想着晚上在饭店里多点上一个榨菜炒肉丁。这盘炒菜可真是太好吃了，电线厂的食堂里也经常有这道菜，中午老王天天吃都吃不腻。马路对面的饭店里做的就更加的好吃了，每吃一次老王都要和自己厂里食堂的炒菜对比一下。经过了多次的对比和反复的鉴定：
还是饭店里的炒菜略胜一筹。
关键是一家四口人，每到周日的晚上都会其乐融融，这几乎是每个星期里唯一的四口人相聚在一起的日子了。平时老王经常会加班，回到家里又总是有些忒晚，不是在单位的食堂里吃过了，就是孩子们早已经吃完休息了。
反正四口人在一起吃饭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星期日的晚饭就变成了这个家庭里的一条法律。马路对面的小酒馆也早就习惯了，到了周日无论有多忙，饭店里如果实在是没有地方坐，老板和老板娘就会把饭菜亲自给他们送上门来。
联系方法非常简单。
只要把脑袋伸到窗外，冲着饭店一比划，双方就啥都明白了，四口人四个炒菜一盆汤。上个礼拜日早就已经订好了，啥时候招手啥时候开饭。
“咱们家就是王厂长的食堂！”
老板娘经常开玩笑。
这个女人是唯一可以跟王厂长开玩笑的女人，老王的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喜欢老板娘。换上别的女人同王厂长开玩笑，那麻烦就大了去了。不仅是老王回到家里要遭殃，开玩笑的女人也会被老王的婆娘骂得狗血喷头。
我的天！
指桑骂槐的恶意攻击是这个婆娘的拿手好戏，整个胡同里就没有不知道的，要说是漏网之鱼，也就是理发店里的女剃头匠了。理发店里正在等待着的男人，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壮汉，盯着你看的眼神儿都放着绿色的贼光，就跟深山老林里的野兽一样。
感觉都是凶巴巴又色眯眯的。
老王的女人根本就不敢打门前经过啊，她怕被这群狼咬着，要知道老王的婆娘，在附近可是出了名的大美女。理发店就这点好，外面等待的房间整个就是一面大玻璃。等待的男人看的是清清楚楚，里面的剃头间儿到底在干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走进门里根本就看不见啥东西。别看老王的女人平时在家里咋咋呼呼的，自己出门在外就胆小得很。尤其是男人扎堆的地方，她觉得每个男人看到自己都满怀着一种邪念，尤其是在夏天炎热的日子里，看到男人裤裆里不自然的隆起的包包，女人就会觉得自己十分的尴尬，她最不想让男人看见的就是自己尴尬的样子。
这也是她自己的短板。
今天傍晚一进屋，女人就发现玻璃匠的裤裆里不正常。女人特意把自己的衬衫又别了别，回来的时候走的又急了一点儿，并且心中还有点儿小波澜，所以胸口的两个扣子全都崩开了。出门在外漂泊的年轻人就是受不了这种诱惑，年轻人儿马上就起了不良的反应。老王的女人和玻璃匠几乎是心照不宣，双方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某种不适。
这玻璃匠还真是个帅小伙儿。
老王应付这种局面比较老道，他马上用钱打发了年轻人。玻璃匠还想着多呆上一会儿，并且幻想能不能顺便混上一顿饭吃，哪怕是少收一块钱呢？如果能够留宿，三块钱就算扔到水里了。这种事情年轻人碰到过，他也比较有经验。
出门在外也混了十多年了，江湖上的事情他全都懂。
还没等自己的女人和玻璃匠想得太多，老王果断而迅速的就打发了年轻人，老王的女人本来还是挺高兴的……
“你看俺家老王多机灵。”
但是一看到老王掏出了三块钱。
“我滴那个娘耶！”
换一块玻璃花了三块钱？星期日晚上都能够吃上两顿饭了！这个老不死的也忒敢花钱了，从来也没跟我商量过啊。
三分钱冰棍儿的委屈，又被老王的婆娘轻易地就给翻了出来，女人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老王哪知道女人心里这点事儿，他还像没事儿人一样，得意洋洋地在欣赏着玻璃鱼缸里的金鱼。老王平时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这点儿兴趣了。
女人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三分钱的冰棍儿都把我委屈的够呛了，没想到这个死老头子抛出三块钱，竟然就像扔出一张擦完屁股的破报纸一样？”
“你奶奶个腿的。”
你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声地怒吼了起来……
老王一下子还是蒙了。
“你这是哪儿的话，我们两个事先已经商量好了。”
“这次人家是保证不漏水的。”
“我一个当厂长的，能干出尔反尔的事儿吗？”
看见自己的男人竟然敢顶嘴，女人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啦。
“放你娘个臭狗屁。”
“你咋知道不漏水？漏水了你找谁去！”
老王继续顶嘴。
“你没长眼睛啊，我这不也还在观察着嘛，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根本就不漏水。”
“如果不是你提前进屋，我没准还能砍下来五角钱呢。”
“你看那个家伙盯着你胸脯的那付样子，太他妈的恶心了，我也只好赶紧打发走他了。”
“平时穿衣服也不注意检点。”
前边的几句话，女人觉得还可以理解。可是最后一句话，明明是质问自己了。
“你居然说我不检点？”
“你奶奶个腿的，是谁给了你这个胆量？进了局里就了不起了吗！”
“三块钱竟然就换了一块玻璃，我们娘几个成天省吃俭用为了啥？还不知道漏不漏水就交钱，在邻居活着的人堆里，你不傻谁傻？”
“猪圈里的肥猪都比你奸！”
男人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让自己的女人给搞烦了，自己的胸膛里，感觉就像一杆猎枪被推上了子弹，不由自主就想搂火。
“我说不漏水就是不漏水。”
“花多少钱，你管的着吗？都是我自己挣的。”
“三块钱买的不是一块玻璃，买的就是鱼缸不漏水。老娘们家家地管这些干啥？”
我滴那个娘耶！
家里的男人这是疯了吗？这一晚上咋把憋了几十年的话都说出来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老王的女人终于又发飙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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