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泪就那样不争气地往下流，抽泣地有些喘不上气，小小不想哭，因为这意味着服软，意味着承认了这份委屈，可是抽泣根本让她不能说出一句话。她只能不断重复:“我没……有……没……”
小小难受地想一头撞在桌子上。
天色一片昏沉，突然打起巨大的雷声来。稍稍掩盖住了小小可怕的抽泣声。
妈妈还在自顾自的发脾气，爸爸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突然小小的房间传来弟弟的哭声，爸爸妈妈顿时迅速地起身跑过去了。
然后传来妈妈哎呦的声音。小小也不希望弟弟有什么事，虽然爸爸妈妈很偏心，但弟弟至少还是很可爱，很听话的。小小忍住哭泣，也大步走过去看弟弟有没有受伤。
还好弟弟只是划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妈妈捡起打碎的DVD，小小突然想起碟片还放在里面，她不顾一切地推开妈妈暴击打开了DVD的输入口，却发现魏先生送她的那个碟片也碎了。
妈妈说:“哎，可惜把这个DVD搞坏了，不然还能用呢。算了，再买一个。”
小小觉得，好像天塌了。
小小终于大哭起来，她破口大骂，什么脏话，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说了出来，她一开始只是骂他们打碎了自己的碟片还冤枉自己，后来她骂他们只关心弟弟，骂他们把自己丢给奶奶，抛弃了自己，她好像有勇气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把这辈子受的所有委屈都要求赔偿，尽情控诉他们犯的罪，他们意识不到的，他们假装没意识到的，他们以为自己弥补得了的。
小小始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到底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碟片，还是为了魏先生，或者是为了自己这么多年忍受的不公平。也许全都有。
妈妈听得也有些说不出话了，爸爸则默默把弟弟带回去睡觉了。妈妈安慰了小小一会，还给小小重新乘了一碗饭，但是发现小小一直不停下，也不耐烦起来。
“有本事你就说一个晚上。饭也别吃。”小小妈妈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子发脾气，一阵子就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但小小比谁都当真，小小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她也是一个人，一个需要尊严和公平的人，她不是任人摆布的物品，她也想被关心和爱护。如果得不到的话，她宁愿离开，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所以她那个晚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家出走了。不，那只是弟弟的家而已。他们应该也不会关心自己，也许根本不会来找自己。小小想着想着，就蹲在雨里哭了起来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一个人打着伞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他说:“我都听到了。”
3
大人总是低估了成长的疼痛，高估了自己的付出，也许小孩曾经把一些责任当成是父母理所当然承担的，大人也就把一些创伤当成孩子理所当然接受的。
那夜的雨，下个不停。午夜的雨水聚集到低处的沟壑里，后来它们在月色中闪闪发光。
那个在小小身后打着伞的男人，是小小的救命稻草吗？小小在心里默默判断着。湿透的头发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魏先生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可是她害怕地收了回去。
魏先生并没有惊讶，顺势也蹲下了。他为她打着伞。另一只手试探地搭在她的肩上。
“你一定很委屈吧。被人误会的感觉肯定很难受。”魏先生温柔地像一个情感电台的主持人。“我就知道你今晚不会那么安分，所以我特意留了个心眼。”
魏先生一直在关注她吗？小小又恐惧又惊喜。
“我没有……”小小想解释。
“我当然相信你啊。”
小小终于忍不住了，握住魏先生的手大哭起来。这一夜，仿佛流干了这一辈子的泪。雨小了起来。雾散开了，小小最后看见月亮圣洁的如同教堂的修女。
小小最后还是被魏先生收留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住在他家里。不过她确实也无处可去。
魏先生拿了一条干毛巾，帮小小擦干，小小觉得他的角色很像爸爸，可是小小最缺少的就是父爱。
小小脉脉地看着魏先生，她真的真的很想叫他一声爸爸，爸爸。那对魏先生的喜欢又算什么呢。
“我能待在这里吗？”小小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但身上一阵一阵的凉意也在提醒着她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了。
“当然，你想呆多久都可以啊。”魏先生把她拉到卫生间，让她洗个热水澡。
“可是你不是有……”小小没让他走。
“什么？”
“女朋友了？不会介意吗？”
“哈哈哈。”魏先生眯着眼笑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没有。”
“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吧，我在客厅，弹钢琴给你听。”
说着魏先生就关上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客厅就传来了钢琴曲的声音，那是和这个大城市格格不入的旋律，它属于大自然里那宁静悠远的境界，那个小小怀念着的世界。魏先生那句没有，让小小体味了很久，它就像长在深林里颜色鲜艳的菌类。而那条本来待在鱼缸里的美丽金鱼，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跃进了生死莫测的水池，然后顺着下水道越游越远……
小小收拾好自己以后躺在魏先生柔软的床上，她也知道，今晚怎么可能睡得着，所以她也没逼着自己睡觉。但是她在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那些柜子里，书本里，都藏了什么呢……那个塞满了烟蒂的烟灰缸里到底有什么故事，那个丢满了扭成一团的A4纸里又写着什么秘密，魏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干净的枕套上几乎找不到一根头发，短的，长的，都没有。但又有一点点香味，也许是洗衣液的味道。
小小没听出后来魏先生弹的是肖邦的夜曲，所以一夜未眠的人，只有魏月白而已。
第二天，小小被一个梦惊醒。梦里所有人都变成了丧尸，除了自己和魏先生，所以他们一直逃跑，一直逃，差一点就被丧尸追到了，就在丧尸要把魏先生吃掉的时候，小小醒了。
小小咳嗽了两声，摸摸自己的额头居然有点发烫。
小小的手机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杜左淮说
你怎么不回我啊。我买到了你最喜欢的林宥嘉的演唱会门票，我们一起去看吧。
但是小小没有心思看。
有敲门的声音，小小下床给魏先生打开了门。
魏先生还穿着昨天的黑色短衫，短衫上印着白底的方格子。
魏先生注意到小小的脸色不太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衣服上的方格子皱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