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的爱情

2019-01-19 07:28:34

爱情

29岁生日,恰逢周末,老妈打电话要我回家。

爸妈张罗了一桌子菜,我心里却在嘀咕:“姥姥怎么没打电话要我去吃饭?”

吃罢晚饭,我说要去姥姥家,妈妈回了句:“你早该去了,她前两天还说想你了,你以后要多回来看她。”

哦,姥姥想我了,她应该是知道快到我生日了吧。

多年来姥姥一直自己住,每到周末她都会挨个子女家打电话通知来吃饭,然后出门买菜,包饺子、炖排骨、做豆腐……张罗一桌菜等子孙辈们来吃。

她对农历节日、节气记得很准,什么时候做什么永不会忘记,子女们的生日她也熟记在心,尤其记得我的生日,因为我是她最最疼爱的外孙女。

吃罢生日晚饭,和老妈一起到了姥姥家。姥姥开门见到我有些惊喜,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来。

和妈进了屋,在客厅边看电视边与姥姥闲聊,姥姥却没提到我生日的事情,看来,姥姥是忘记了,第一次忘记了我的生日。直到妈妈提起来,姥姥才怔住,并有些自责:“哎呀,今天原来是佳佳生日!我怎么忘了……年纪大了总犯糊涂呢!”

从小到大,姥姥第一次忘记了我的生日,我没有失落,而是在担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姥姥忘记事情了,我担心她会越来越忘记太多。

前些天她出门忘记带钥匙,炒菜放了两遍盐,跟大姨出去游玩了几天回到小区找不到自己家住在哪栋楼了……姥姥越来越老了。

我装作没事的样子跟姥姥聊天,心里却有些心疼。望着身边微笑的姥姥,哦,她穿着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自己缝的坎肩,深驼色,有些旧了。后背比之前驼得更厉害了,头发依旧灰白,却更稀疏,是刚剪过的原因吗?

姥姥脸上已布满皱纹,眼角下塌,微笑的眼睛虽然暗淡许多,但眼神依旧如从前清澈,微笑起来已见不到牙口。从前些年开始牙齿就一小块一小块地松掉然后脱落,已吃不了硬的食物。

她的手放在腿上,手指因为常年干活骨节突出,皱巴的手皮像是直接粘着骨头,没有任何厚实松软的肉,点缀着点点老年斑和常年忙碌的茧子。

我曾经有过这样观察姥姥吗?已经不记得,只是我明白,姥姥越来越老了。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和姥姥在老家时的那些旧时光

我的童年是和姥姥一起度过的。从我出生,就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在老家的老屋里一直住到7岁上小学,爸妈工作稳定后把我带到城里上小学,但寒暑假依然回老家跟姥姥在一起。

回想起来,也过去二十多年了。姥爷很早之前就去世,那时候除了小姨每周末回趟老家,其他子女都在城里,而我也成了姥姥的陪伴。

对我来说,乡下的童年时光是美好的,至今想起,那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童谣里的词句。田野里的麦浪涛涛、远山近林、飞鸟虫鸣,是现在难以看到的最最淳朴的乡间自然。

我跟着姥姥下地干活,她把我安顿在树下,便自己在地里忙碌;等我大了几岁,会每天早上帮姥姥把养的鸭子们赶到村东头的小河里,待到傍晚再一个个找到,赶回老屋的院子里。

最爱的是每天早上和傍晚老屋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那烧柴火的炉灶会散发出一种特有的属于姥姥的香气;用炉灶烧水做饭,相连屋子的土炕也就暖和了,睡前姥姥铺好被褥,我一股脑儿钻进去,睡一个有姥姥的香气的甜甜的觉。

然而,有天早上我起床,发现姥姥不在身边,门也是锁着的,我着急了,趴在窗子上哇哇地哭,不停地喊着姥姥。

小孩子的哭是”撕心裂肺“的,可能是早上起来饿了,也可能是姥姥不在没有了安全感。就这样哭了好一阵子,终于听见了姥姥开院门的声音。

她急切地进屋,看到我哭得这样厉害,有些自责地抱着安抚我,拿出她一早上的成果——一袋子可以炸着吃的蚂蚱。

原来她在凌晨时候就到地里,只为了抓蚂蚱,那高蛋白的昆虫食物油炸后是老家人爱的美味,也是小孩子最爱咀嚼的零食。吃着姥姥的油炸蚂蚱,我那还挂着泪痕的红红的小脸立马就忘记了早上的哭喊。

姥姥一直那样的能干,种着地,养着鸡鸭猪,还有一个菜园。

和姥姥去菜园也是我喜欢的事情。从菜园旁的小河里提两桶水,一轮轮地浇菜,把成熟的豆角、茄子、西红柿、青椒一个个摘下来放进菜篮子,回家便可以做一顿美味。

隔几天,便会和姥姥提着装满换洗衣服的竹筐去村东头的河边洗衣。姥姥边洗边和乡邻们聊着天,我那小手还搓不动衣服,却非要抢着学大人搓洗衣服,然后和小伙伴们光脚在小河里摸鱼掏蟹子。

七岁时,告别村里被称作“娃娃队”的幼儿园,被爸妈接到城里上小学,犹记得离开的时候我又是哭得厉害,还是因为怕见不到姥姥。老家的老屋只有姥姥自己了。

好在寒暑假爸妈会送我回姥姥家,我得以在寒暑假继续与姥姥一起生活,与老家小伙伴们一起爬树下河地疯玩。

夏天里,乡下老家人习惯在夜晚找个空地自带马扎坐一起聊天,我蹲在姥姥身边,望着现在早已没有的映满星光的夜空,她拿着蒲扇边扇边给我驱赶蚊子,然后开始给我讲只有她才会讲的民间故事,牛郎织女、七仙女、田螺姑娘……

伴着虫鸣,玩累了的我往往就睡在了姥姥的腿上,她只好用胳膊抱着我,手里拽着马扎和蒲扇回到老屋,把我抱到炕上睡觉。

记得有一年夏天,连续多天的大雨,村东头的小河都发了洪水,老屋遭受到了考验,屋前的两棵梧桐树中的一枝硕大树干遭到雷劈压向了屋顶的一角,树干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砸到老屋。

村里能干的大爷大叔们过来帮忙,商量怎么把树干锯掉还不伤到屋子。如果单纯砍那枝树干便很容易砸到老屋,最后只有一个办法——把这棵梧桐树向着老屋的反方向砍掉。

姥姥犹豫了,这两棵梧桐树是她和姥爷年轻时候栽下的,是她的一部分念想,她舍不得。可是没有办法,在众人的劝说下,还是把这棵梧桐树砍掉了。

姥姥偷偷地流泪了,那时的我并不懂得太多,也不会了解这两棵梧桐树对于她的意义,但我却在心里有些心疼她。此后,老屋前的梧桐树只剩下一棵了,而现在的我依然记得在梧桐花开的时候,我和姥姥闻着梧桐花的芬芳,捡拾落下来的花朵。

再后来,我已上中学,回老家的日子也在缩短,然后舅舅小姨都结婚生子,需要姥姥去看孩子。姥姥当然不习惯离开老屋的生活,即便她在老屋的日子总是自己一个人。

再后来,子女们担心她自己在老家生活,要把老屋卖掉,在城里给她买一套房子住。她自然不同意,可年纪大了只得听子女的安排。

老屋卖掉的时候,姥姥又偷偷地流泪了,已经十几岁的我,已经懂得姥姥的不舍,也跟着流泪了,一方面心疼姥姥,另一方面,也知道我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老屋了,我是要和姥姥一起告别老屋,告别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此后,我只回过老家一次,却再也没能踏进老屋的院子,只能远远望着它,回想我和姥姥曾经一起生活在那里的那段旧时光。

而今,我即将步入而立之年,姥姥也年近八十,这些年她也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在我生日那天我望着她,想起那段日子,却也打量起姥姥,想象着几十年来她一个人拉扯子女、照看孙辈,一个人扛起一切,弯下的腰,驼起的背,布着茧子的手,一道道皱纹的脸……这些都是时光给她的印记,不变的是她慈爱的笑容,她看我的微笑眼神,她掏心思给我们做的饭菜……

时光让我长大,也让姥姥变老;时光带走了姥姥的梧桐树,带走了老屋,但留给了我最美好的童年,以及姥姥最深的惦念。

那些我和姥姥、老屋的旧时光,每每想起都泛着柔和的光晕,仿佛黄昏时,老屋烟囱炊烟升起,我还在外面跟小伙伴玩耍,听到姥姥站在院门口喊我的名字回家吃饭。

时光啊,你能慢些走吗,让我的姥姥慢点变老,即便她已开始忘记我的生日,但我还是想时常的和她一起回忆那段老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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