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猴哥，来，趁着天没亮，您赶紧把师傅的痰盂拿去刷一刷吧。”
我刚把眼睛睁开一丝小缝，就看到一个硕大的猪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脸贼笑。我一掌将他手里的漆黑壶子挥出老远：“滚，我特么齐天大圣，给你刷痰盂？！”
猪头连忙伸手去接被击飞出去的痰盂，护在怀里一脸肉痛道：“这痰盂没买保险，弄坏了要自己赔的。”
我斜睨他一眼，拢了两臂蹲在树上继续睡觉，刚合上眼就听到一个贱兮兮的声音：“诶，你真不刷？”
“滚……”
贱兮兮的声音接着响起：“噢，你不刷我就去告诉师傅你昨晚偷看他老人家洗澡来着。”
我一听立即睁开眼，在树上站起来，险些没栽下去。那猪头看了讪笑：“这么激动？你是怕我去告诉师傅喽？”
我一把揪住他胸前的猪毛，威胁道：“你怎么知道的？跟踪我？”
他懒洋洋地看我一眼，颇为得意道：“你昨晚躲在树后看师傅，我就在草丛里趴着盯着你呢。”
果然，这猪头颜值没有，智商零下，但贱起来却是我拍马也追不上的。
我咬牙切齿朝他伸出手：“痰盂给我！”
“哈哈，我就知道”猪头笑得一脸贱样，从怀里掏出痰盂放我手上，“来来来，端好了别砸地上了啊。”
我接过痰盂，迎面朝他面门打了一拳，又飞出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他被一脚踢上天空，声音里犹带着不甘愿：“啊……猴哥，你怎么一言不和就打人…….”身形渐渐变小，消失在天际，化成一个闪亮的点。
靠！！看了我又看了我男人，居然还特么的敢威胁我，我没一棒子给你打地里去，你就烧香拜佛吧。
我把棒子往肩上一扛，拎着痰盂就往湖边走。蹲下身子准备刷起来的时候，眼睛无意往边上一扫，清可见低的湖面上映出了一个月白袍子的年轻男子，我立即就僵在了那里，痰盂的水流出来溅到水面上，泛起了圈圈涟漪，那月白身影也跟着轻晃起来。
那人轻咳了一声，声音温润若珠玉：“悟空……？”
２
“师……师傅。”我僵硬着身子转过来，一脸尴尬。
他疑惑地偏头看向我手里，我来不及躲被他看个正好，他皱眉问我：“你怎么在刷这个？这不是一直都是八戒的活么？”
“是啊，呵呵……”我尴尬地笑应，低下头一只脚在地上画圈圈，脑子灵光乍现，随即抬头朗声道，“呆子今日病了，我看他可怜，就帮他把活干了。”
“是么？”师傅挑眉，“什么病？”
“脑残。”我秒答。
师傅看着我，唇角微扬，我几乎怀疑我是要看花眼了，师傅他……是在笑么？不待我看清，师傅又回到平日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你下回莫要再帮他做这些事了，八戒身子笨重，只怕是在装病躲懒，诓你帮他做事。”
我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嗯嗯嗯！”
“啊！啊啊！！”突然传来一声猪叫，我和师傅同时身子一震，然后偏头看过去。
猪头一脸难以置信，捂着心口似是受了极大的伤害：“你居然不信我！”我看着猪头的表情，简直要怀疑猪头原本是想说：你这个畜生！
而师傅看着猪头依旧不为所动：“说话中气十足，看来身子无大碍，这样吧，以后悟空的佛经就由你来带她抄好了。”
“师傅……”猪头拖着声音惨叫，我乐开了，中国好师傅真太给力了，这必须给点个赞。
“悟空，”师傅一拂衣袖，袂边卷起水珠飞扬，他淡淡回眼，“你随我过来。”
“哦。”我应着声跟上去，猪头一个人，哦不，一个猪站在后面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唉，我无奈摊手，有师傅疼就是这么任性。
３
师傅常罚我陪他打坐，师傅心无旁骛，在山头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我偏头看他的时候，他合着眼，细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都说师傅是佛，但我却以为师傅是天神。法相尊严，怎抵师傅清逸如仙。
我猴性未泯，打坐难以持久，不一会就盘腿坐在一旁摸我脖上的珠子玩了。一轮金盘缓缓从山头升上来，日光倾城。我心里涌出无限感动，偏头想告诉师傅，但师傅依旧合着眼，面上无悲无喜。素白的袍子上承着众生普渡，圣洁得仿佛我多看一眼就是亵渎。
我想问他，取来西经当真能拯救天下黎民么？我还想问他，他算不上是佛也不是寻常凡人，那么可会有人来渡他出苦海？但我从来不敢问。
他的胸怀我不懂，就像这美景我不能和他一同共赏一般。只是途经他的生命，护他取经路上一路周全。
我淡淡抽回眼，看着天边的云彩渐渐被染得绯红，太阳一寸一寸地爬上来。我开始想我从前看日出时蹲着的那棵桃树，开始想我每晚睡觉用的水帘洞，开始想日日跟在我后面的猴儿们。我开始想我的花果山。
“悟空？”师傅温润的声音微微传来。我一回头师傅的手就已伸过来，师傅拂落我肩头的落叶，淡笑：“若是喜欢，以后就在宜赏日出的地方打坐。”
我也一笑，没有比我的花果山更适合看日出的地方了，可是花果山，没有师傅。
４
我同师傅下了山头后，远远地就看见八戒转来转去不知道干什么，等一走进，八戒就连忙上来：“师傅您回来了？来来来，这里有热乎乎的包子，快吃快吃。”
诶？我感到奇怪，这山头这么偏，化个缘都得去几十里外，这呆子哪来的包子？一抬眼一个体态妖娆的姑娘就映入眼帘，她笑着将包子从猪头的手里抢过来送到师傅嘴边：“圣僧，你也吃一些吧。”
我眨眨眼又揉了揉，觉得十分地不对劲。这大姑娘说话就说话，这么婀娜多姿做什么？还有这一股子的风尘气是什么鬼？
猪头到嘴的包子飞了，非常地不高兴：“喂，大妈，你这么努力眨眼睛干啥呢？抖眼屎啊？”
我哈哈一笑，朝着猪头竖了大拇指。看来我是瞧低了他的智商，猪头在吃这一方面还是很聪明哒。以前他还是天蓬元帅的时候，看上了嫦娥的玉兔，为了吃到兔子肉，他还知道先把嫦娥灌醉了放倒在床上，然后去掏她怀里的玉兔，结果一不小心摸到了嫦娥的胸……
然后嫦娥就醒了……
然后就悲剧了……
被称为大妈的大姑娘朝我瞪了一眼，我立即睁大猴眼瞪了回去，看见猪头拿起一个馒头正要往嘴里塞，我一急连忙一脚踹在他手上，猪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包子飞了出去还在地上滚了两圈，一个软萌可爱的包子就这样变得黑黢黢的了，不禁眼圈一红，我大骂着警醒他：“这包子使了障眼法你看不见啊，都是些石头和癞蛤蟆，小心硌掉你的牙！！”
“啊？大师兄……你说这包子怎么了？”在一旁正吃着包子的沙师弟口齿不清道。
擦！我不禁一抹脑门上的汗，那大姑娘得意地向我甩了个眼神：卧槽这都什么年代了，出来混怎么还会只带这五毛钱的特效？
师傅站在原地将送到他嘴前的包子推开了一点，婉拒道：“这位女施主，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圣僧不要客气了，快快拿去吃吧。”大姑娘不死心，仍旧客气。
我看不下去了，伸手接过包子塞到猪头嘴里：“我师傅都说了不饿，这包子给我家呆子吃也是一样的，你没事就赶紧走吧。”说完对她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结果那大姑娘脚下一抖，哎呦一声直接要抖到我师傅怀里去了！猪头愣住了，沙师弟愣住了，师傅也有片刻的迟疑。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火速上前扯开师傅，飞起一脚对着大姑娘的俊脸踹了过去。
这下连师傅都愣住了，我感到很抱歉：“对不起，我师傅他不近女色。”
“我靠！”大姑娘转过被我踹偏的脸，发出一声狼啸，“老娘这张如花似玉的嫩脸，那你特么当lv的包踹啊！”
我一听就跳了起来，把棒子从耳朵里掏出来一亮：“白骨精你少装嫩，老子就踹怎么了？”
白骨精也不含糊向我扑来，我一把将还在说着“悟空，切不要与人起争端”的师傅挥到一边：“师傅靠后，看我把这白骨精打出原形来。”
然后那白骨精一爪抓在我肩上，我还没准备好，居然……居然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我还在想：靠，这也太不经打了吧！
５
感觉像是有水滴在我唇上清清凉凉的，意识渐渐清醒，然后我想起我被白骨精抓晕了，师傅……嗯？师傅呢？
“师傅！”我惊得立即睁眼坐起来，大喊。
“嗯？”师傅温润的嗓音淡淡传来，我闻声看去，师傅正斜靠在山洞一方闲闲地看着书。
我连忙跑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遍。师傅一笑：“你是要将我身上看出个洞来吗？”
我惊奇道：“你不是被白骨精抓走了吗？怎么我还没救你，你就回来了？”
师傅摇头道：“靠你，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面上赧然，一想师傅区区肉体凡胎绝对不是妖精的对手，猪头和沙师弟也打不过白骨精，然后我就惊悚了，那师傅……是怎么回来的？
既然没有被吃，难不成是……
我一把抱住师傅哀嚎起来：“师傅啊，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本事让白骨精毁了您的清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只听那个师傅轻咳一声，一记敲在我额上，淡淡移开脸：“你乱想什么呢？”
嗯？难道不是？
猪头一哂，甩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去，猴哥你也太猥琐了还是个出家人呢。那白骨精自恋得不行，又是个万年剩女，师傅答应帮她介绍个男朋友，她一高兴就把我们放回来了。”
我当场石化了，这么简单？
我狐疑地看向师傅，师傅淡淡一笑，低眉无语，像极了落世谪仙。
6
我一直以为现在是个妖精就不好对付，比如励志要追我师傅的孔雀公主，比如励志要脱单和吃唐僧肉的白骨精。
沙僧挑着担，猪头牵着马，我们一干人走在路上从不找谁惹谁，大抵是我师傅长得太帅，因而沿途所有妖精不是要吃他就是要上他。
作为他的保镖，我其实很忧伤，因为一路走来，我不仅要对付才遇上的新妖精，还要对付有卷土重来的老妖精。
前方有个老妇女见我们走来，上前笑道：“师傅们从前山而来，不知可有瞧见我家小女？”
我闻言挑眉，这搭讪方式够新，我给你点赞。
猪头呵呵道：“瞧见了瞧见了，你跟她抖眼屎的样子一个样。”
噗！我笑抽了，叭嗒叭嗒从一个储物戒指里把前天的大姑娘拽出来，放在她面前：“喏，这是不是你家姑娘？”
我斜眼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扑上大姑娘的身子，我打了个哈欠，然后看见她抬头眼泪汪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我女儿胸前的衣襟怎么敞开了？！你们定是染指了她……”
我傻了，猪头、沙师弟也傻了，我问她：“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们吃肉。你女儿胸还没你大，我们要染指干嘛要找她？”
结果她指着师傅，颤颤抖抖地说：“就是你这白脸和尚染指了我女儿。”
我们都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只有师傅淡定地坐在马上，微微挑眉。
我忍了忍，最后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脚踹偏她的脸，她眼里要掉不掉的眼药水终于掉下来了，我怒道：“我师傅圣洁如斯，岂是尔等可轻易玷污的！”
那一刻我当真觉得自己帅到了极点，怒目圆睁，假如我脸上乱糟糟的猴毛可以忽略不计的话，我想我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傲娇的。眼角的余光瞥到师傅，师傅似笑非笑，目光淡淡，正好整以暇地不知在打量何物。
“卧槽，我都说了老娘的嫩脸如花似玉，你特么还当ｌｖ的包踹，看我不抓死你！”回过神来的老妇女破口大骂，伸着爪子想我扑过来。我就知道这老妇女是昨天的白骨精。好吧，英雄救美美不领情，还惹下了这么个麻烦。我也是够衰的。
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我一边躲开白骨的爪子一边忍痛揪下自己身上的一嘬毛吹一口气，用金箍棒指着白骨霸气道：“孩儿们，给我上了她！”
我的猴毛一落地就变成了活泼可爱的小猴子，然而这成打成打小猴子一落地就一溜烟地往山下跑去，我顿时傻眼了：“我靠，这儿呢，你们往哪去？”
“爷爷，我们不约。”小猴子们留下这句话，连跑带跳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果然不忘恩负义的小猴子不是好的猴毛。这群小猴子充分发扬了我花果山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优良传统。
于是我只好凭一人之力与白骨精大战了一个回合，最后她一个眼屎抖得我猝不及防被她打倒在地，我喷出一口血，眼睁睁看着她掠向师傅。
“师傅！”
就在她要抓住我师傅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道紫光，重重打在白骨精身上将她击走，一位深蓝衣裙的绝色女子缓缓从云梯走下，裙摆摇曳流光，美不胜收。
她走到师傅面前，停下，侧脸温柔询问：“你有没有事？”
他们在一起美得像一幅画，师傅的脸上露出温柔深情的表情。一招，孔雀公主一招就把白骨精打跑了，我什么用处也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如果这点好处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能待在师傅身边呢？
我看不下去了，爬起来走掉。转身的一瞬，我听到师傅在背后问：“你伤得重吗？”语气里的温柔关切溢于言表。
我脚下一顿，闭上眼捂着心口快步离开。
我走到一边蹲下，猪头一张嘴乐得像炸了线的皮鞋，毫不留情地嘲笑我，“猴哥没你这么怂的，战斗力弱爆了有木有，一招，就一招，onlyonefight!猴哥，齐天大圣怎么会像你这么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