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慕廷杰穿过假山,走过玉亭,迎面路过许多丫鬟家丁,到前厅院子的时候,就看到穿着金色墨绿色圆领长袍的慕世子坐在上首含笑的看着他们。
叶淑慎整了整旗袍衣襟袖子,对着慕世子端正的行了个万福礼,膝盖微微弯曲。
“慕伯伯安。”
“这些虚礼不用了,这次来,你阿玛有说什么吗?”
坐下后,丫鬟端着茶送了上来。
“阿玛给了我一封信,他应当把话写在里头了。”
叶淑慎将那封信交给慕世子,本来还说要是难的见面,就将信件当做一种传递凭证。
“这位是你夫君?”
慕世子看了看王睿深。
“在下上海王氏集团王睿深,正是淑慎丈夫。”
王睿深弯腰拱了拱手。
叶淑慎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介绍自己,以前他从不把公司钱财放在眼里。
“此次前来是为了我那小姑子三妹妹,她被人强迫,竟逼她去做季家七十祖父的续弦,实在没法子,逃离来这,希望能得伯伯的几分关照。”
叶淑慎说起来意,慕廷杰一拍桌子。
“这个季家真是恬不知耻。”
慕世子拿着茶盖拂茶沫的手顿了顿,这可是道德败坏的事,不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钱有权有地位,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王爷不也是为了私欲为非作歹吗。
“这个好说,那你三妹妹呢。”
“火车暴乱,临时改变计划天津下,相信她过些时日会过来的。”
“暴乱?”慕世子疑惑。
叶淑慎也说不清楚,转眼望了望王睿深。
“遇上了几个拿枪的贼人,幸好带的家丁都是练家子。”
“那就好,时间不早了,入座吃饭吧。”慕世子以茶杯做掩盖,打量了一番王睿深,随后抿着唇笑笑。
世子夫人年过四十查出有孕,生孩子那天难产母子双亡,家中没有维持的女主人,就只有一个妾室操持后院。
摆好菜肴后,妾室就下去了。
“小五,来尝尝熏鸡白肚儿,这可是后厨大师的绝活。”
慕廷杰夹了一筷子递到叶淑慎面前的瓷碟上。
叶淑慎道谢,“我自己夹。”
王睿深默不作声,也夹了块羊肉片放进了她的碗里,“颠簸辛苦,多吃点。”
叶淑慎展开个大大的微笑,“你也是。”
慕廷杰“呲”了一声,不理会这对蜜里调油的夫妻。
“廷杰哥,你的夫人呢,怎么没看见。”
她记得不错的话,慕廷杰早在四年前娶亲,对方也是官宦人家,倒也是门当户对。
“她这几天回娘家了,明儿个我要她来见见你?”
“这哪能啊,也应该是我去拜访她,但你也知道的,我毕竟在上海生活了这么久,我估计没什么印象了。”
“也是,要是父辈还好,你恐怕真的不认识。”
四个人和和气气的吃了午饭,丫鬟就带着叶淑慎和王睿深去客房休息。
“今天怎么介绍的这么正经啊?平时你不这样的。”叶淑慎挽着王睿深的手臂,问着。
“你身边都是些皇亲国戚,我不说的有钱一点,怎么镇的住场面。”
还不都是因为那慕廷杰,老是时不时的看叶淑慎,还叫的那么亲密。
要是慕廷杰在场,他肯定大喊冤枉,先不说他已经娶妻,就是故人重逢忍不住多交谈几句而已。
“你都说了是身边,又不是我家,你看我阿玛,看见你都是称赞后生可畏呢。”
这是叶老爷说了很多次的话,他是真的欣赏这个女婿的。
“那我改天可要多送送礼。”
“你只要跟他博弈的时候多输给他就成。”
期间两次回娘家,都被喊去下棋,王睿深也不自知,傻愣愣的硬是赢的一筹,叶老爷心中吃瘪还不好说。
“怪我,忘记了讨好。”
两个人嘻嘻笑笑的就进了客房,里头书案香薰,床榻上还有落纱挂着。
“你先休息吧,我看看书。”
书案旁边有个书架,里头都是书籍。
王睿深摸着看了看,这书有些时间了。
“别看了,睡吧。”
叶淑慎捂嘴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向王睿深招招手,“快过来。”
王睿深从命的走过去。
叶淑慎开始卸掉耳环,头上发夹也摆放在梳妆台上,“我先去换睡衣。”
屏风内,婀娜身姿,腰线诱人,手指拂过的地方,盘扣解开,群摆松垂。
两手将旗袍褪去的时候,王睿深再也无法看下去,侧过身子嘴里念叨,“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叶淑慎穿着长睡裙走过来,爬到里边的时候,听见王睿深在嘀咕。
“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王睿深看着叶淑慎近在咫尺的脸,不由觉得这床榻有些狭小,比不上家里那张欧式大床。
“真的吗?”
叶淑慎不相信。
“你还睡吗?”
王睿深问。
“睡啊。”
“那不要说话了,睡吧。”
“可是……”
“没可是。”
“我只想知道你在嘀咕什么嘛。”
“我看你是不想睡了。”
王睿深搂过叶淑慎,压了过去,堵住她的唇,将来时在街上想的事做了一遍。
叶淑慎吻的浑身酥麻,躲在王睿深的怀里,握拳锤着他。
“王睿深你混蛋。”
小猫儿抓痒似的力气,王睿深就当是按摩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躺在了叶淑慎的身侧。
真是妖精。
第二天,叶淑慎带着翠萍去了那位姑奶奶的墓祭拜,这位姑奶奶实在是偏,她也是头一次来拜见。
王睿深不知道是没有盖被子还是怎么的,今天一起来就有些不舒服,大夫说是有些着了风寒。
现在已经是艳阳天,也不知道昨晚他做什么去了。
“姑奶奶,初次祭拜不要怪罪。”
这边焚诚的上着香,王睿深那边却去了京师大学堂。
日头更盛,慕廷杰从大门急忙忙的小跑进来。
“阿玛,王睿深去了京师大学堂。”
“哦?”慕世子背着手看向挂着的山水画,“找了谁?”
“是个学生,叫何梦雄,打探过了,是他们学堂马克思的领头人。”
这就有意思了,慕世子着重看了看画上上头隐着的红日。
“您说,他会不会是……”
“无论是不是,与我们何干,更何况北洋那群人,治治也好。”
祭拜完了姑奶奶,叶淑慎和王睿深就打算离开,慕廷杰相送。
站台上。
“此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定然是有的。”叶淑慎相信,山水总相逢。
慕廷杰转而又看了看王睿深,眼中带着深究,叹了口气。
“王先生可要对小五好些。”
“这是自然。”
“凡事不要强出头,多想想枕边人,量力而为。”
王睿深眼神流转出一瞬异样,随后含着笑,“多些慕少爷提醒。”
想来是他身份暴露了。
也怪他刚开始加入,万事思虑不周,莽撞了。
回来后的叶淑慎先是去给康佳慧请安,随便告诉她王芬妮的消息。
王老爷也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听叶淑慎办的妥当,心里边好受了不少。
日子恢复了平静,王睿深总是外出办事,半夜三更的回来,天还没亮就走,饭也是囫囵吞枣的。
心疼不已的叶淑慎跟着菊嫂学煲汤,先要自己尝了觉得好喝才肯端过去给王睿深喝。
她隐约觉得王睿深在干一件大事,但身为妻子,肯定是无条件的支持。
翠萍多多少少打探到了共党的消息,叶淑慎听后更加忧心王睿深,后来还加上了睡前一杯牛奶的习惯。
重阳节过后就是王睿深的生辰,王家也打算大办一场,也不用出多少钱,就在家里办个小型舞会就好。
“淑慎,你会跳舞吗?”王睿深问。
“华尔兹会一点。”
有幸见过哥嫂跳华尔兹,在一旁也默默的练过。
“那到时候开场的舞,我就跟你跳。”
“真的吗?那你快教教我,免得到时候出糗。”
王睿深绅士的牵起叶淑慎,将她的手搭在肩上,自己一手扶在她的腰间。
叶淑慎到底不是常跳的,节奏有些跟不上,甚至还踩到了王睿深的皮鞋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接着来。”
旋转,张手,步伐一致的轻踮着,这支舞不快,两个人有足够的时间接触,那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也足够记在心田。
王睿深深情地望着叶淑慎,叶淑慎也是着迷的望着王睿深。
然后……
“啊,对不起,踩到了你的脚。”
王睿深无奈。
宴会开始,叶淑慎陪着康佳慧站在二楼过道瞧着。
“要是芬妮在这,她肯定非常开心。”康佳慧眼眶又是止不住,“她最喜欢参加宴会了,还很会跳舞。”
“您不要伤心了,芬妮身边有高三儿照顾,反倒是您,要是因为忧思病倒了,那才是惹芬妮伤心呢。”叶淑慎宽慰着。
“害。”康佳慧用帕子抹了一把眼尾,“是,不难过了,也许她在北京给我找个好女婿也说不定。”
“正是这个道理,来年回来给您带个大胖外孙。”
叶淑慎见康佳慧释怀,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说起大胖小子。淑慎呐,你跟睿深什么时候能有一个。”
康佳慧看着她这个二儿媳妇的脸渐渐红晕,然后眼神都不敢跟她交流。
“会有的,您放心。”
叶淑慎声音细小,她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前些日子回了趟娘家,姆妈也是嘱咐她要努力怀上,还说这都成亲半年了,还没有消息。
走的时候还偷偷的给了她一副偏方,说什么吃这个有利于怀孕。
不过才半年而已,再说他们也还没成为真正的夫妻,平日里最孟浪也只是吻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康佳慧也怕吓着她,想来也是她着急抱孙子,大儿子这么久还只有一个女儿,大二媳妇呢又常年不在家。
她就只能指望叶淑慎争点气了。
“好了,舞会要开始了,你快去准备吧,别让睿深多等。”
叶淑慎应一声,转而领着翠萍去房间换礼服。
当全场的灯光照在他们的上方时,叶淑慎还是觉得紧张,攀在王睿深肩上的手在冒汗。
“不紧张,跟着我走就好。”
王睿深贴着她的脸,温柔的安抚。
叶淑慎深出一口气,随着舞曲的开始,眼睛都不敢看向别的地方,整个人非常的僵硬,生怕走错了步子。
嘴巴抿的很直,全然没有排练时那种温情对视,她只盼着快些完成,不要有闪失。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叶淑慎舒了口气,终于能优雅微笑着跟王睿深谢礼各位来宾观看。
接下来就是大家的狂欢。
叶淑慎打算去换掉这身礼服。
“今晚你真的很美。”王睿深俯着身子,捏了捏叶淑慎的脸,跟快嫩豆腐似的,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你也很俊气。”叶淑慎打心眼里夸赞王睿深。
“寿星,晚上再陪夫人腻歪成不,来来来,喝酒。”
王睿深的友人在喊着他,见叶淑慎点点头,王睿深就去和他们喝酒聊天了。
进了房门,脱掉了高跟鞋。
踩在毛毯上,看着手提袋里新买的蕾丝花边的吊带睡裙。
桌子上的香槟已经准备好。
今晚,她就要成为王睿深真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