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电话响了。
“哥们，还睡呢？4S店刚打电话来了，车到了。一小时后，4S店见。”
“好。”
打电话来的是李达的哥们张猛，他现在也是李达的老板。
两人在4S店见面，张猛已经提了车，在路边玩上了，把油门踩得轰隆隆的。这是公司给李达配的新车，一台新款三系宝马。
见了李达，张猛从车上下来，扔过钥匙。
“试试，挺不错的。现在的宝马，真是越来越便宜了，想当年我买第一台宝马的时候，啧啧。”
“好。我试试。”李达接过钥匙，上了驾驶座。
“怎么了？哥们？情绪不高啊？嫌兄弟给你配的车档次不行？哎，早说嘛，不差那点钱，当时是你自己非要挑这个的，我说给你弄个五系嘛。”张猛坐在副驾驶，盯着李达。
“不是不是，这车太奢侈了，我开有点浪费。”
“这算什么奢侈，哥们我跟你说，半年后，你再看它，就是个烂玩意儿，你先拿它练练手，回头等我订的那台大G到了，你再感受一下。车这玩意儿，跟人一样，怕比。”
“好，好。”李达点头。
“哥们，你行不行啊，怎么了今天，失魂落魄的。”
“我夜里好像做了个恶梦。”
“什么恶梦？”
“不记得了，反正肯定很恐怖，但我醒来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去，做个梦把你搞成这样。不行还是我来开，找个地方吃饭去。有个大活儿，正要跟你说。”
“好，那你开，我今天头有点疼。”
换了位置，张猛发动车子，猛踩油门，吓了李达一跳。
“嘿嘿，老外都这么玩。带劲。不过外国车也便宜，随便折腾。”张猛一边说着，车陡然加速。“哈哈，这就是推背感，咋样，爽不？”
李达脸色有些苍白，想吐。张猛转头看了看他，又摇摇头。
“什么大活儿？”过了一会儿，李达缓缓问。
“一个暴发户家的孩子被老师打出了脑震荡，这不，急了，找到我，要我搞点文章，弄臭那老师。”张猛一脸得意，“你知道么，那傻逼女人，说话特别横，一副泼妇的样子，本来我不想接这活儿，随便报个价，她居然当场掏出手机就给我转钱了。”
“这么爽快？”
“可不是么？我跟你说，那姐们在转钱的那一刻，那霸道的样子，让我对她立刻有了好感。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比啥化妆品都强。有气场啊。”
“给你多少钱？”
“10万。我就随便一说，这种活儿，10万起步。这不是当时看她不顺眼么？随口瞎说的。”
“这么多？也不签个合同什么的？还真是有钱。”
“有钱。这是预付，事情办完了，再加10万。办得好，再加10万。这他妈是原话。横不横？惊不惊喜？害不害怕？女人啊。”
“这事有问题吧？老师把她孩子打脑震荡，她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找正规的媒体？花这么多钱找我们？”
“人有钱乐意，你管那么多呢？”
“不好吧。万一是诽谤，事情弄大了得坐牢吧？这跟咱之前做的那些不一样，之前帮人刷刷榜，搞点吸引眼球的假新闻，这都算是流量生意。哥们，可得说好了，灰色的事可以帮你干，犯罪的事我不做。”
“放心吧，兄弟，咱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能坑你？你说说，我什么时候坑过你，还不是自己趟出路来，看到挣大钱才带着你干？
你说你之前，干的是真新闻，挣几个钱？假新闻怎么了？都是大众娱乐，真新闻老百姓不爱看啊，都喜欢假新闻，那咱就投其所好，就当编故事了。”
“嗯，这个倒没什么。”
“这事也一样，放心吧。人家有诊断书，还有视频，那老师确实动手了，咱就是把这些资料稍微整合一下，再解读一下，不会犯法的。”
“视频在哪？”
“我手机里，你自己看。”
李达打开视频，里面一个女老师拎着一个小男孩的耳朵，轻轻晃了几下。视频很短，一共十几秒，大概是某个同学偷偷拍的。
“这也不重啊，不像是会脑震荡的样子。拎几下耳朵，不是很正常么，咱上学的时候也经常被老师揪耳朵。”
“所以找咱啊，那暴发户女人说了，自己也在微博和抖音发了，没人关注。就是因为这视频拍得不好，大家都跟你一样，看着觉得不重。
你说说，看视频就能看出轻重？你看拳击比赛，感觉都轻飘飘的，你去挨一拳试试，要你半条命。别说这是个孩子了。”
“我觉得这几下不至于脑震荡。再说了，就算咱发了，效果也一样，大家也不是傻子。”
“把视频稍微处理处理啊，加加速，模糊一点，搞些晃动特效。你看那些国外的 UFO 视频，不都这样么？这都是简单手法，你不是学过么？”
“伪造视频？哥们，你法盲吧？”
“你不会找个查不出身份的微博小号先发一下么？咱就是转载视频，顺便点评几句。视频源又不是咱发布的。行了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找小王来干，他以前就是搞视频的，做这个很容易。”
“这钱还是别挣了，退了吧。”
“你怎么了？今天变了个人似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可能是某种预感吧。”
“我跟你说，没事少看书，少思考。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没听过这老话么？我最看不上有人信那些神叨叨的东西。活得现实点儿，还记得我那句至理名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