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了解你啊，不用骗我了。再者说，我很快就要死了。”瑶说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唇边溢血，脸也失去血色。
“怎么会……”他搀扶瑶到床上，心疼地用手帕擦拭掉唇边的血迹。
“这世间是公平的，精怪成人，先修人心，再成人形。”她咽下喉间翻上来的腥咸血气，“而我只顾成人形，却忘了修人心，扰乱了世间规则，自当受罚。甚至不光是我，若是拖下去，还会连累到你。”
卢辰虽然听不懂，但明显瞧见瑶还想说下去，便将她搀扶到床边，用手帕擦拭掉她唇边的血迹。“不管你信不信，话本里记载岚烈祖开国时的灵鹿坐骑，便是我娘，而那宝石，也是我娘的。”
瑶唇角弯了弯，带着几分讽刺，“其实那个男人根本没有那么厉害，他之所以能够战无不胜，全因我娘能够看穿敌军诡计以及心念。但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吗？都是为了那个男人的花言巧语，将她哄骗得团团转，说到最后，便会娶她。”
“但你应该猜得到，他最后并没有。确实蛮可笑的，有选择的话，谁会愿意娶一头鹿呢？我娘既痛苦又愤怒，于是她向天官祈祷，令所有的灵鹿不再具备辨人心的能力，若是违反，则便以灵力为代价。”
恍然间，卢辰明了为何在遍布楼兰蛮子的沙漠，他们能行军如此之久，竟全都是瑶动用了禁术，折煞了自己的灵力。
“至于那宝石，大概是我娘并没有拿走，而幸好，那个男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应该就随手赏赐给了你的太祖父，而最终，落在了你的手里。”
说到这儿，瑶将手攀上卢辰的脸颊，“我本不信人类，尤其是男人。可都怪我运气不好，竟是让我遇上了你。你……是第一个对我如此温柔的人类。”
“你果然是个呆子，连我偷偷喜欢你这么久都不知道。”她语气略带责备，瞧见卢辰亲吻她的手指，眼眶滚落下淡咸的泪水。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瑶还是知道卢辰的心究竟有多么痛。
“别哭丧着脸啦，呆子。反正三年之后你就可以许愿让我复活的嘛，只不过你要注意，复活我时，得靠近埋葬我的棺材或者触碰我那早已腐朽的手臂，你才能得偿所愿，天哪，那时的我得多不可爱。”
此刻的瑶显得万分轻松，当她说到后半段时，卢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让卢辰的脸显得不那么悲伤了。
“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瑶与卢辰十指相扣，目光充斥着希冀。
一月后，柔然王婚庆。
他瞧见她钗钿礼衣，霁风清月，美得像只碟。但亲手为她盖上大红盖头的人，并不是自己，不免得心口隐隐作痛，可是又想到三年后自己还能见到她，攥紧的拳头，又忽地松开。
“三年，三年，三年之后，我来接你……”他暗暗发誓，翻身上了马，而那细细地呢喃，转身便淹没在如潮水般的军队里。
9
“将军，将军......”营帐外，传令兵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而沉浸在回忆里的青年目光还尚未从象牙白项链中抽脱而出，直到传令兵进入营帐里，周围光影闪烁，他才蓦然抬起头，问道：“何事？”
“怀化将军传来战报，涯角、赫鬼两军预计两时辰后可抵达指定位置，”说到这儿，传令兵略微停顿了些，瞧见眼前的将军神情没有变化，才接着说下去，“没有意外发生的话，两军距离柔然王城仅有百里。”
“传我的命令，启明星升起时，不惜一切代价攻破柔然王城！”青年的腔调带着一点渗骨的料峭寒风，而后缓缓下令。
从柔然氏回到岚帝国之后，如今已过去了五个年头。而比起答应她的三年期限，已经逾期两年了。
当初他搬回救兵之后，与将士们共同浴血搏杀近一年，赢取了朝廷中绝大部分人的好感。
与此同时，他谢绝了陛下给他升为宰相的赏赐，转而要了个比宰相低几等的怀化大将军一职。岚皇也曾在庆功宴上取笑过他，放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不当，偏偏要去当个武将，所求为何？
卢辰只是笑了笑，低头捧起了象牙白项链，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人心是很容易变的，陛下。”
就像卢辰说的那样，没过几年，楼兰便再次蠢蠢欲动。只是这次他们变得聪明了，不再单打独斗，而是找到昔日岚帝国的盟友——柔然氏，想与他们联合起兵。
香车宝马，金银珠宝，贪婪而又自傲的柔然王抵挡不住诱惑，便极其自然地答应了楼兰的起兵。
岚皇非常愤怒，誓要让柔然氏为这样愚蠢的举动付出代价。而卢辰便很自然地成了讨伐柔然氏的首选，对于西域，没有人比他还要熟悉的了。
于是卢辰率领涯角、赫鬼两只劲旅一路横推，加之他精心巧妙的设伏，所谓的西域联盟顿时土崩瓦解，而如今还在苦苦支撑的，便只剩下柔然一国。
一切如卢辰所部属的计划那样实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涯角与赫鬼两军便展开强烈攻势，火箭、云梯甚至撞车都已用上，但守军似乎也明白王城若是失守意味着什么，一个个也都拼尽了全力。
岚帝国最为骄傲的两支军队竟是在这些拼死抵挡的西域蛮子面前败下阵来，卢辰的眼眸逐渐充满阴翳，于是战鼓一响，部队便全军撤退。
“传我的命令，将在那些战斗中俘获的西域女子押到王城前，再叫几个刀法最好的兄弟跟着我。”卢辰扭头，腔调透着冰冷，对身旁的怀化将军下令。怀化将军一脸疑惑，不经拱手问道这是为何。
“攻城。”卢辰反倒是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陶瓷白般的牙齿。
很快苍茫的大漠戈壁上就出现了一抹奇观：在柔然弓箭手打不到的地方，陈列着几十个西域女子，而作为最高权位的将军，卢辰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两方人的关注。
他先是用最大嗓门令柔然王开门投降，结果自然不出所料，迎接他的，是漫天他听得懂的辱骂。“我就知道。”卢辰舔舔嘴唇，没有人提醒他，他的这个动作，简直像极了七年前要杀死他的卢南。
他忽地抽出刀，在所有柔然士兵的注视下，一刀割了一名西域女子的喉。血液像是冲破堤坝的河流般疯狂地往外涌，很快就湿了女子下半身的胡服，且女子由于是双手被反绑，脸上的痛苦与狰狞暴露在外，显得触目惊心。
卢辰对着开始起骚动的柔然军队怒吼着，“每隔一刻钟，我就割一名女子的喉，直到你们开城门投降为止。杀光了女人，我就杀孩子！等杀光了所有女人与孩子，我再攻城，攻破城门后，我就杀光你们所有人！”
几只嗖嗖带着风声的木箭落在卢辰的跟前，女子痛苦的呜鸣声涌入他的耳畔里，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没有丝毫人性的恶魔，却是忘了让他成为恶魔的原因是什么。
卢辰拎着刀坐在一堆尸体的旁边，此时太阳已开始灼烧大地，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而卢辰，他只是眯着眼眺望远处那座城。
从他动刀的那一刻起，王城的骚动就再没停止过，从一开始漫山遍野地谩骂，到先前的一片死寂，卢辰知道，对方再也受不了如此残酷的心理折磨了。
随着“吱呀”作响，城门大开，数以千计的柔然兵卒一个个走出城外，他们眼神涣散，就如同行尸走肉。
卢辰随着几位将军骑马入了城，而当他来到昔日辉煌的宫殿时，以柔然王为首的六七十口柔然官员抬着棺材会面了卢辰。其中一位官员呈上诏书，密密麻麻的字惹得卢辰不耐烦，反正他也猜得到那里面写着什么。
本来这时候他应该做的是代替天子册封柔然王，但卢辰显然不着急办这件事，当务之急，是先问问瑶的情况。于是他用一杆红缨枪顶住柔然王肥硕的头，令他的头缓缓抬起，直到视线与自己持平，“我先问你，瑶姑娘如今这么样了？”
10
“王后陛下死了，在你们彻底地将楼兰赶出北荒后，陛下就.....”语句突然戛然而止，呈上诏书的官员不可置信地低头，红缨枪的枪尖刺入他的血肉，比起这个，卢辰的一字一顿才是令他感到恐惧的，“我—没—有—在—问—你。”
卢辰每说一个字，力就缓缓施大几分，直到最后一个字，枪尖已经刺穿他的胸膛，展露在外。
柔然王见卢辰的目光朝自己移来，骇得连忙磕头，又将官员的话重复几遍，直到卢辰将淌血的枪尖贴到柔然王脸上，他才哆嗦着嘴唇停下，“那你把她的王陵置在了哪儿？”
柔然王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只顾在那儿哆嗦。青年的枪尖在他半秃的脑门上敲了几下，他忽的一下哭出声来，断断续续说道：“没有……她没有王陵。”
“那她的坟墓呢？你别告诉我，她堂堂一个王后甚至连坟墓都没有？！”卢辰不知为何心有些空落落，锋利的枪尖划破了柔然王脸上的赘肉，鲜血混着他的泪水从伤口流了下来，柔然王的腔调透着歇斯底里的惊恐，“没有，她死后我连坟墓都没给她立。”
“为—什—么？”卢辰将那怒火压到极致，继续追问着。
柔然王突然之间似接受不了那近在眼前血淋淋的杀意，口水沫子顺着唇角不断地淌下来，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都怪她！每次我想碰她，她就死活不肯，说这会玷污她的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