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郊区,有一片很大面积的森林。森林的一段范围内,住着守林人闵翀。
闵翀的家人住在京城内,他自己孤身一人住在这片林区,平时人迹稀少,或者有一些经过的人家会找他讨上几杯水喝,除了这些便几只家养的兔子陪伴着他。
这天,他把兔子放养,让它们四散出去寻找食物吃,殊不知却听见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可能是途径骑马的人吧。然后听见马蹄声停住了,不知道骑马的人停在这荒郊野岭是为什么?他好奇地探了出去,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却不想,看见一身狩猎装扮的女子,手中举着弓箭,对着他家养的兔子,满弓将发。
“哎哎哎,我的官爷,狩猎区离我这还差了好几里,你怎么到这里了?”闵翀讨好地往前,拦在了女子的前面。
女子松开了拉弓的手,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那兔子,是我家养的,可不能被你猎了去。”闵翀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能继续在这放箭。
女子朝那兔子那边指了指,闵冲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羽箭插在了自己的兔子身上,那兔子已然没有了气息。
闵翀认出那只羽箭,是京城著名大将军府常用的羽箭。“官爷,这......你猎了我的兔子,可要赔钱的哦。”
女子依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掏出一些银两放在他手上,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找给她了。
这女子从刚才就不发一言,不会是个哑巴吧?闵翀有了这样的疑惑。他听说,养在大将军府的小女儿,从小便身患失语症,说不出话来,怕是自己今天遇上的是她。
女子走向兔子,神色开心,抓在手里,转身想要离去,无奈肚子的一阵响声,让她呆在了原地。
“哈哈,官爷怕是饿了?”闵翀也听到了,所以笑了笑,然后接过她手中的兔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女子跟着他走,“我家就在附近,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女子也不跟他客气,牵着马,就乖乖地跟在了闵翀的身后,到了他守林的屋子里。
闵翀在屋外生了火,将兔子洗净弄好放在火上烤着,然后恭敬地朝女子行了一礼,便说:“今日有幸得见将军千金竹小姐,乃是在下荣幸。”
女子开始打量闵翀,他身上是小麦色的肌肤,一看便是常年锻炼的身材,然后是略显丰厚的唇瓣,一双丹凤眼衬托着高挺的鼻梁,浑身充满的男性气息,让她微微有些害羞。一眼便看出来了她的身份,看来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了。
她伸手扶了他起来,折了一根树枝,便在地上书写了起来。
今日本来是将军府狩猎的日子,可惜我在半路与大伙走失,竟一时间迷了路,还望阁下能带我离开。
“竹小姐莫要担心,我们吃完,我便送你回府。”闵翀看向她的眼睛,传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给她。
两人就各自的情况聊了一下,交换了姓名称呼后。竹玉接过他悉心烤好的兔肉,便吃了起来。
好好吃。
这是她当时脑海闪过的一个强烈的念头,看来这个人的厨艺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甘愿只在这里守林?而且他身上的气质,并不同于一般的林民。
你,可否愿意到我府上当个厨子?
她在地上写下了这么一句,竹玉觉得在将军府当厨子,可比守着这林子钱要更多,而且还能接触达官贵族。
“那我可不是,可以经常给小姐您做好吃的?”闵翀笑道。
竹玉神色黯淡了一下,她的父母已经商量好了,皇帝的三皇子将要迎娶她。
可是京城谁不知道,竹将军的小女儿竹玉是个哑巴。猜也知道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联盟,设计将她嫁给了三皇子。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但是说不了话便让他们省心了不少,这恐怕也是他们棋招的一步。
却没想到闵翀打断了她的思路,说道:“谢谢竹小姐的好意,我怕是不能答应了。”
为什么?
竹玉在地上写着。
“因为已经习惯了在野外无拘无束的生活,我可不想对着将军府一大堆规矩头疼,哈哈。”
说的也是,竹玉能体谅这样的想法,一瞬间有些羡慕这个自由的守林人。
酒饱饭足以后,闵翀便将她送到了城门附近。
“在此一别,后会有期!”闵翀向竹玉告辞。
竹玉翻身上马,双手抱拳,示意感谢,便驰马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闵翀的眼神变得深了起来。
当他回到他林间小屋的时候,屋前赫然多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名抱拳行礼,出口便说:“三皇子殿下,皇上请你回去,商议与竹将军小女儿竹玉的婚礼事宜。”
闵翀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扶着额头,似在思索。
身为将军的女儿,虽然不能言语,但是骑射皆精通,看她刚才拉弓的力道,和箭入兔子的深度,都显示了她常年的实力。这也是他不曾反对这桩婚事的原因。但是,因为她是哑巴这件事情,还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堂堂三皇子殿下,竟要被迫娶一个哑巴当正宫,可惜他羽翼未丰,只能不忤逆父皇和哥哥们的意思。
今日一见,这女子心思单纯,竟在野外见到的随便一个男人,只因他做得兔肉好吃,便要讨回府上当厨子,同时,也探出她容易迷路这一个特点。
“有意思。”他翻身上了马,朝皇宫骑去。
竹玉其实是不想答应这桩婚事的,毕竟她成年以后,便未见过三皇子殿下,更不曾谈有感情一说。她看过很多戏曲古文,里面歌颂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她便憧憬着嫁一个她心意之人,而不是这种皇族联姻。更何况,她是个哑巴,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怎么可能会不在意?然而这是当今圣上钦点,是她父母主动先提出的。
父亲还与她说,这是将军府高攀了皇族,希望她以后能尽心辅佐三皇子。
这天,看着送来的喜服,她握紧了拳头,既来之则安之,她最后还是坐上了喜轿。
蒙着盖头,她的心情很平静,毫无波澜。
直到盖头被挑起,她看到眼前之人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小姐不认识我?”闵翀一身喜服,挑着他的眉毛,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这不是那天在森林遇到的守林人?
做饭还,很好吃?
有过一面之缘,不至于这么陌生的人,让她放松了下来。
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闵翀便趁机吻了上去,有些粗鲁地解开她的头冠和喜服。
一夜旖旎,她便成了他的人。
奇怪的事,自从三皇子娶了将军的女儿后,他呈上的奏折,有了很大的进步,提出的意见也很符合皇上的看法。
大皇子和二皇子有些失算,他们终究是低估了竹玉的才能,没想到她对国事也有建设性的意见,更没想到三皇子闵翀会让她参与政事,并渐渐依赖了她。
日子一天天过着,竹玉越来越散发出来的才华,不但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忌惮,更是让闵翀起了戒心。
“家有悍妻啊吾弟。”这天,大皇子闵行和闵翀在议完事下朝后,故意讽刺着闵翀。
这话听得闵翀一阵不适,脸上也挂不住。“吾兄说笑了,这桩婚事还是你最先建议的。”他把话噎了回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竹玉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今天下朝回来闵翀会发这么大脾气。甚至再也不肯为她下厨做任何饭菜了。
这家有悍妻的流言,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很快,关于三皇子无能,只懂烧饭做菜,连个女人都比他强的民间传言四起。
“吾弟,吾听闻县府千金,歌喉了得,且钟情于你,不如将她收做小妾,以慰你耳边无福。”二皇子不时在闵翀耳边提起这茬,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闵翀如何不知道,着县府是他们的人,只是,每天回家都对着一个哑巴,时间长了,他也容易厌烦,加上京城的谣言,更是让他气无法出,于是便决定娶了这县府千金。
竹玉喝着避子汤的结果,就是看着他将一个小妾娶进了府里。
从此以后,府里夜夜笙歌,下人们都更喜欢和县府千金相处,因为她的歌喉,因为与她似乎能更好地交流。
“照我说,这二夫人更快生出皇孙才好。”
“谁愿意天天对着一个哑巴,说什么都要等她写字回复,还要备纸备墨,烦都烦死了。”
“小声点,别让大夫人听了去。”
“好好好。”
竹玉在丫鬟小翠听到越来越多的传话,就算是性子再好,也扫不去这人言可畏的阴霾。
“哈哈哈哈,夫君你别逗了。”
“我哪逗你了,对你是一片真心的。”闵翀与二夫人在亭中嬉笑怒骂,好不惬意。听到了这些话,路过的竹玉的心,蓦然地寒了起来。
“那大夫人呢?她毕竟还是正宫,你的大夫人。”二夫人娇滴滴地声音,不怀好意地问着。
“别提她了,看见她就烦了。”闵翀狠狠地喝了口酒,“迟早扶你做大夫人。”
“嘻嘻嘻嘻,这可是你说的,要信、守、承、诺。”二夫人一字一顿。
竹玉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她冲上前去,想甩她一巴掌,却没想到被闵翀拦下了。
“你想干嘛。”闵翀带着醉意问道。
“哎哟,这里没纸没墨,谁知道她要说什么。”二夫人一脸委屈,躲在了闵翀身后。
“我有点醉了,竟然问一个哑巴。”
“夫君,你可要护好我啊。”
“放心。”
两人一人一句,没等竹玉的反应,便已经你侬我侬了。
竹玉生气地甩开了闵翀,哭着跑开了,没想到,自己连教训一个小妾都要被羞辱。
从这件事过后,竹玉便搬到了西边的厢房与闵翀分开住,两人不往来了,甚至有时见她一出去就是几天不见人影。
这段日子,皇上病重,大皇子二皇子一党和闵翀一党斗得是不可开交。
很快,二夫人私自将三皇子府里的事情偷偷报备给二皇子,被发现后,便被闵翀一剑杀了。
没了竹玉的辅佐,闵翀感觉事情变得不那么顺利了。
虽然是个哑巴,但是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只是自己又拉不下脸回去求她复合。
刚好,二夫人是二皇子送进来的奸细一事可以用来做为他们和好的契机。
打着这样的算盘,闵翀亲自下厨做了烤兔肉,去了西边厢房,求竹玉的原谅。
看着两人第一次相遇吃的烤兔肉,竹玉还是很感慨的,看到闵翀又一次愿意为了他下厨,竹玉还是有点心软了。
“夫人,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为了一个奸细而让你受委屈了。”闵翀柔声地对竹玉说着。
无妨,都过去了。
竹玉在纸上写着。
毕竟,她是奸细,也死在了你的剑下了。
“夫人,看在这烤兔肉的份上,能否原谅我,从此再来辅佐我?”闵翀满脸悔意,就差没跪下了。
竹玉没有动作,她顿了一会儿,才在纸上写下:
你是否,很在意我不能言语一事?
“怎么会,你我夫妻一场,自然是不在意的。”闵翀心中有隔阂,嘴上却哄着竹玉。
我信你。
竹玉写道。
两人最终还是握手言和了。
有了竹玉的辅佐,闵翀获得了皇上很多的信任,皇位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切都安定了以后,闵翀的心却不曾安定。
最近,京城的青楼据说来了一个蒙面歌姬,歌声曼妙,迷倒众生,只是她一直蒙着面,无论谁出多少钱,都不能见到她的真容。
平时安静的府内,没了二夫人的歌声,总是让闵翀的心缺了一块。
这天,他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京城的青楼。在二楼的雅座,欣赏着蒙面歌姬的歌声。
那歌姬的歌声,甜美不可方物,仿佛像一只手一样,在闵翀心上挠着。于是他隔三差五便留连青楼,甚至夜宿不归。
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出了万金,终于约了歌姬一谈。
在他走进歌姬的房间时,隔着门帘,看着歌姬的身影,他伸手想要拨开门帘,进去瞧个清楚的时候,歌姬的歌声率先开唱。
一曲毕,只听见那歌姬的声音略带惋惜:“我多么希望,在这里的,不是你,三皇子。”
青楼歌姬走了出来,面向这闵翀,摘下了她的蒙面巾。
“竹玉!怎会,是你?”
“你终究,还是在意我是个不能言语之人。却不知道,我早已寻回药方,治好了我的失语症。”竹玉脸上冰冷,语气也愈发冰冷。
“我不知道!”闵翀大惊,他怎么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瓜葛,滚吧。”竹玉下了逐客令。并将一纸和离书甩到了闵翀脸上。
自那日起,三皇子府再无大夫人,将军府倒戈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党,最终赢得了天下。
“你是如何寻回了你的声音?”大皇子闵行好奇地问着竹玉。
“不过是父亲看了八字,说我的声音会招来祸患,于是便对外宣称我患了失语症,其实,我一直都能说话,只是不愿说罢了。”竹玉说着,“既然大皇子已经得到了天下,那在下便告辞了。”
从此以后,这段故事便被记载为——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