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祭（一）

（一）
韩星辰是一个捉妖师，由于他的修习的是“暗雷法”，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这个捉妖师很邪异。他原本想修习别的功法，但是他的法力却只有这两种属性，修习不了别的功法。这让他苦恼。
这天他坐在城中的茶馆中慢慢品茶，茶楼戏班唱的是《白蛇传》。这出戏韩星辰是听过的，讲的是白蛇白素贞与医仙许仙人妖相爱，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的故事。
随着乐师的演奏，戏子唱了起来：“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不得不说，这几位戏子的扮相，唱功，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韩星辰也听得很是入迷。突然韩星辰腰间“探妖铃”响动，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猛然看向门外。只见远处有一股妖气冲天而起。
“有妖！”韩星辰眼神瞬间变冷，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留下几两碎银，拿起包袱冲了出去。
有小二跟出门：“哎！客官，还没给您找钱呢！咦，人呢？”
在一处小院里韩星辰正与一蒙面女子交手，紫黑色雷电在韩星辰手中不断飞舞，但是所有攻势都被蒙面女子手中白气所挡。
“你这妖精，倒还真有些能耐。看枪！”韩星辰一抖包袱，一柄半截枪杆和一个枪头掉了下来。韩星辰取过枪杆枪头，一接一抻一拧，短枪瞬间长了一倍，成了一杆长枪。枪上隐有亮光，竟是一段段真言！
那女子见韩星辰拿出兵刃嗔怒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都说了孩子不是我抢的！”
韩星辰长枪一出，暗紫色雷电相伴，直奔蒙面女子而来。“这就你一个妖女，除了孩子母亲别无他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女子一个闪身跳出圈外怒道：“你是不是傻啊！孩子要是我抢走的话，此时应该还被我抱着才对，至少应该还在院子里。你看看孩子在哪？”
韩星辰闻言一愣，长枪上雷电渐渐消散。蒙面女子一甩绣袍，数落道：“就你这样还当捉妖师？笨死了！”
“那你说，孩子在哪？”韩星辰问道。
“我哪知道？刚想去追，就被你拦在这里了。”蒙面女子柳眉一皱，美目中满是怒气。
突然韩星辰手上的长枪再次充满紫电，传出“滋滋”声。“那你还是个妖！”
蒙面女子正想继续说什么时，院子外面传来行人的说话声。韩星辰一分神，蒙面女子化作一团白气飞了出去。
韩星辰看着飞去的白气，长枪触地气道：“可恶！我剩余的修为不够驾驭‘乘风符’！飞不起来。妖女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韩星辰收起长枪，走进屋子，只见一个女子倒在地上，一旁的地上有个半盆大的洞，洞边有几片新鲜的树叶。
“这是……妖气！难不成那女子是树妖？不对，这妖气和那女子的气完全不同。”韩星辰心里不断推测。如果真的是树妖的话，把孩子通过树洞拽入地下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了，先救人再说。”韩星辰送女子前去医馆。
医馆大夫是个年轻的书生，书生拿着几根针，扎了女子几个穴位，不到片刻女子醒了过来。
“孩子！我的孩子！”女子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孩子。韩星辰心里不由暗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夫人，您先别急。能否跟我说一下您的孩子怎么了？”韩星辰稳住女子，问道。
女子看见韩星辰，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充满了仇恨，一把抓住韩星辰的双臂，不断摇晃骂道：“你这挨千刀的！把我孩子藏哪了！你这妖精，还我孩子！”
韩星辰一愣，我怎么成妖精了？自己跟道家也沾不上边啊！立刻解释道：“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了？我到您家里的时候，您已经昏倒了。而且我是一名捉妖师，并非是您口中的‘妖精！’”
一旁的年轻书生也来劝解道：“是啊！夫人，方才就是这位小哥送您来的。倘若他就是带走您孩子的妖道的话，何必再送您来我这就诊呢？”
那女子看到年轻书生后，立刻舍弃韩星辰，抓住年轻书生道：“你这妖精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年轻书生也不知所措，医馆门外也围满了人，想看看热闹。人群中不乏认识年轻书生的人，在一旁劝解道：“刘夫人！您认错啦！那是张大夫啊！可是咱们这有名的神医啊！”
刘夫人又撒开张神医，冲出门去抓那个劝解的人。这下就更乱了，谁来劝阻，刘夫人就抓谁，甚至还开始咬人。
韩星辰双眼一眯，发现刘夫人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了一片树叶，和夫人家里洞口外的树叶一模一样。上面有着淡淡的绿色荧光。
妖气！韩星辰面色凝重下来。
张神医思索一番，冲了过去，让人们按住刘夫人，连点几个穴位，刘夫人再次昏了过去。人们慌忙把刘夫人扶到医馆内。
张神医把脉半天也无从下手。
韩星辰摇了摇头，走到刘夫人面前，双指成剑轻点其眉心，口中念动真言，另一手凭空画就一紫色符箓。那紫色分外扎眼，甚至有些妖邪，人们看到后不由往后退缩。
韩星辰不理会这些人的表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手中符箓飞快成型，印入刘夫人体内。随着刘夫人一阵紫黑色雷电涌动，那片绿色树叶化成一团肉眼可见的绿气，在阳光下中慢慢消散。刘夫人也安静了下来。
“你这妖人，对我娘子做了什么！”人群中挤出一个捕头，捕头跑到韩星辰面前，一把把他推开，扶起刘夫人。
韩星辰被强行破印，一口逆血涌了上来，嘴角处留下一道血迹。刘夫人慢慢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丈夫愣了一下，哭诉道：“夫君，咱们的孩子被一个妖怪抢走啦！这可怎么办啊！这让我怎么活啊！”
“妖怪？哪来的妖怪？夫人莫慌，我这就让兄弟们去寻找。一定把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带回来！”刘捕头安慰道。
韩星辰不再理会这对夫妇，摇摇晃晃走出医馆。
有人忽然提到那个“神通了得”的捉妖师，但是却没人知其踪迹。
（二）
翌日，有人找上韩星辰。
“先生，听闻您神通广大，能驱妖邪祟，我家主人特意让小的前来请先生出手！这是我家主人送给您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仆从递上一两黄金。
韩星辰掂了掂黄金，笑道：“前方带路。”
仆从领着韩星辰走进一个颇具门面的大院，早有主人在大厅等候。此时见韩星辰跟着仆从而来，主人立刻迎了上来，笑道：“彭某在此恭候多时，总算把先生盼来了！先生里面请！来人，给先生备茶！”
主人与韩星辰客套一番后，说明了请韩星辰来的目的。原来主人的弟弟不知何缘故，多年前开始，终日高烧不退，请了诸多医者皆无方，连张神医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其弟偶有清醒，但是始终念叨着“火来了！火来了！”
曾有道人路过，说是冲撞火神。也有方士说是招惹邪祟。但是无论怎么施法，都无济于事。
韩星辰跟着主人来到弟弟的房间。刚一进屋，他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火气，身上的暗雷有些急躁。
“先生，这就是舍弟。”主人来到床榻边坐下，看着床榻上的红脸少年，眼中充满了忧伤与宠溺。
韩星辰走上前，身上暗雷控住不住，在身周肆虐，充满狂暴。
“师傅说过，暗雷遇正则刚，遇邪则暴。难道这二少爷身上的是邪火？”韩星辰运转功法压制了暗雷与手上，轻按在彭家二少爷的心口处。
手一触碰，一团邪火在韩星辰手上燃了起来，吓的众人纷纷退缩。那二少爷也面露痛楚。
韩星辰在二少爷身上画了符箓，一团青红之气从二少爷身上散出。这次韩星辰有所准备，第二道将青红之气团团围住，封了起来，化作一节燃烧中的碳。二少爷也安静下来，身上高烧也退了下去。
正当韩星辰收了暗雷时，腰间的“探妖铃”响了起来。原本关着的门窗被一阵狂风吹开，众人纷纷掩面。一旁的仆从赶忙前去关上门窗，随着一声惨叫，狂风骤停。
韩星辰一睁眼，只见仆从站在窗前，身上已经被烈火烧得一片焦黑，心口处被烧了个大洞，有些许火苗在眼眶中轻轻跳跃。
韩星辰大怒，往身上贴了一张黄纸符，化作一道雷电冲天而去。
半空中有团青影，看到紫黑色雷电袭来，哈哈大笑一声，转身飞走。韩星辰及追不舍，几道术法攻向青影，都被后者轻松躲了过去。
最后青影落入一片树林，不见踪影。韩星辰跟着落入树林，显化身形，将身上一张被烧掉一节的黄纸符收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些肉疼。
突然韩星辰拔出长枪向身后一击，一道白影倒飞出去。
“喂！你有病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白影化作一白衣女子落在远处，气恼道。
“是你！谁叫你跟着我的！”韩星辰长枪倒立，打量着四周，想找到之前的青影。“还有，我有名字，不叫喂。”
“那你叫什么呀？”女子跟了上来，充满好奇。
“韩星辰。”
“韩星辰？你好，我叫白露，白素贞的白，露水的露。”女子道。
“韩星辰，你是在找什么吗？需要我帮忙吗？这没有妖精！有妖精的话，你的探妖铃早就响了！”
“……”
“韩星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白露见韩星辰不再理会她，拦在韩星辰面前凶道。
“我说你这妖精怎么没完没了啊！不怕我收了你！”韩星辰手上暗雷凝聚，顺势要拍下。
“那你收了我啊！我看你能不能收了我！我知道你们捉妖师有个规矩就是‘铃不响，你不想’。你这探妖铃这么安静，你怎么收我啊？”白露秀脸向前探了探，大有“你打我呀！”之意。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韩星辰问道。
“上次你无故打我，我在等你道歉。”
“好，对不起！姑奶奶这样行了吧！”韩星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白露闻言，转过身去，故作严肃道：“好吧，看在你当初无心的份上，本姑娘原谅你了。喂，你又要去哪？等等我啊！”
（三）
“哎你听说了吗？刘捕头昨晚被人杀了！据说是被人一刀一刀活剐而死的！你说刘捕头那么好一人，怎么就让人给杀了呢！”茶馆里已经无人听戏，都在议论这件事。
“韩星辰，你说那人到底想干什么啊？先是孩子，然后又是仆从，现在连捕头都惨遭毒手。”白露看着眼前慢慢喝茶的韩星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捉妖师，又不是断案抓贼的捕快。”韩星辰回道。“而且，说不定你和那害人的妖精说不定是一伙的！”
“你血口喷人！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怎么可能去害人！而且你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害的那些人！”
韩星辰闻言发下茶杯道：“你们都是妖，谁知道会不会串通一气，一起害人？”
“韩星辰，你说话可要讲良心，本姑娘哪里像妖了？而且如果我是妖，而且像害你的话，你的探妖铃早就响了！”白露气道。“真是的，跟在你身边，天天受气！”
韩星辰道：“那你别跟着我啊！我也没强求这你白大小姐跟着韩某。”
“跟不跟着你是本姑娘自己的事，你让我走我就走啊？”白露哼了一声，不再理睬韩星辰，继续看戏。
韩星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这位白大小姐，虽然自己可以肯定她不是常人，但是天天这么大个黄花闺女跟着自己，也不是回事啊！
而且这都七天了，还是抓不住那青影。也不知道他接下来的目标又是谁。
“探妖铃啊探妖铃，你说那妖究竟在哪呢？”韩星辰抚摸着探妖铃，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白露也转过头来，看着探妖铃道：“你要是知道它在哪，你就响一下好不好？省的这家伙天天凶我！”
“铃铃铃！”这探妖铃竟然真的摇了起来，飞出茶馆。韩星辰赶忙跟了上去。白露刚想跟着出去，却被店小二一把拦下，“这位姑娘，你们还没给钱呢！”
探妖铃带着韩星辰一路来到一座深山寺庙之中，此时夜色已黑，寺庙中只有些许烛光。
“这妖精来寺庙干嘛？这有佛光笼罩，难道它要找死不成？”韩星辰看着寺庙心中充满了猜疑。
这时有道金光钻进寺庙，有常人不可见的佛光一闪即逝。韩星辰见状，忙躲在黑暗中，观察情况。
不一会，金光再出，有一绿光与之汇合，化作一个背背大包的人影。人影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腾空而去。
韩星辰掏出一张被烧掉一截的黄纸符贴在身上，跟了上去。
那人影飞掠，来到一处石制祭坛。此时祭坛上已有四色光团不断浮动。那人将大包放在一处空位，而后将其打开。
韩星辰仔细一看，那包里竟然是一坐禅老僧！老僧化作一个土色光团。而祭坛上几个光团也另有蹊跷。金色光团中可以看到有刘捕头虚幻的身影，绿色的光团中是刘夫人紧抱着一个孩子，红色的光团中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而蓝色的光团中，白露蜷缩其中一直在哭泣！
韩星辰一把抽出背后长枪，眼中充满怒气。同时心里浮现三个字：“五行祭”！
“小哥，看了半天了吧！出来吧，贫道这场施法需要一个欢呼喝彩的观众。”那人影背对韩星辰大声笑道。
韩星辰手提长枪走了出来，身上暗雷不断闪烁，在月光下分外妖异。
“你这表演可真不精彩，连个拉弦的都没有。”韩星辰冷笑道。
“无所谓，这场庄严的祭祀无须乐音。神圣的力量自会有众生的欢呼来迎接它的到来。”那人影转过身来，韩星辰随之瞳孔一缩。
那人竟是茶馆里的店小二！
（四）
此时这店小二身着青色道袍，在月光下狂笑。
“来吧！小哥你觉得先从谁开始献祭呢？是这对可怜的母子，还是这让你受到功法反噬捕快，又或者是这年轻的低贱仆从，还是说这素未谋面的老禅师？都不对，贫道觉得你会选这位娇滴滴的，整天缠着你的姑娘。毕竟每天跟在你身边，贫道看着都烦！”道人走到蓝色光团前，轻轻抚摸光团外壁，很是兴奋。
“可恶！妖道，竟然为了五行祭，求长生，陷害这么多人！看我不替天行道！”韩星辰提枪便刺，狂暴的紫黑色雷电将枪尖延伸丈余长短，直奔道人面门而来。
道人早有准备，身后浮现一株苍天大树的虚影，大树挥舞树枝将韩星辰捆了个结实。
“小哥莫要激动嘛！贫道这株大树可是有千年道行的老树精。贫道为了获得它的妖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呢！通过这五行祭，贫道不仅可以完全炼化老树的道行，更可长生不老，获得五行之力！”道人双手一张，树枝将韩星辰高高吊起。
“妈妈我怕！”绿色光团中，孩子紧抱着他的目前哭道。
“韩星辰，你快走！”白露在蓝色光团中不断大喊催促。
“韩施主！力量是没有正邪之分的！但是人心却又正邪！力量的作用取决于人心！哪怕是施主的雷霆用于善事也是正义的力量！”老僧从坐禅中醒来。“世间本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是名为相！”
“真是多嘴！那就先献祭你们几个好了！”道人手中掐诀，绿色光团率先飞向道人，金色光团自主挡在绿色光团之前，红色光团不断退缩，蓝色光团充满抗拒，土色光团如一块顽石不动如山。
韩星辰脑中一阵恍惚，突然身上雷霆爆发，崩开树枝。
“我明白了，妖道！受死！”
（五）
五行祭被打破了，道人被半截长枪贯穿，长枪上充满紫黑色的雷电。金、绿、红，土四色光团已然不见踪影。
此时韩星辰躺在白露怀里，看着天边的曙光。
数世之前，韩星辰是天上雷童子，因放走一个天河水精，而被剥夺一半灵根，贬下凡尘。若干世后，天河水精修炼成型，化名白露。
当年天界。
“雷童子，我都躲到天河下游了，你怎么还是能找到我啊？”水精问道。
“我？当然是天天跟着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