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用手捅了下老头子,示意他别多嘴。
沉默了一会的马君开口了:“爸,妈,咱以后别再种菜卖菜了,想吃啥菜买啥菜,你儿子不缺钱!”
老俩口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同时说:“你媳妇让种的,她说我们种的菜比买的菜好,是什么绿色无公害的,吃着健康哩!”
“别听她的,听我的,买菜吃。以后你们就做做饭,接接孩子,别的啥也不用干。”
“那――”
“我还要上班不说了,记住,不准再卖菜,记住啊!”说完马君开了门噔噔噔下楼去了。唐老汉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可惜门口那些菜了,我去抱回来。”
老太太赶紧拦住说:“送给邻居吧,拿回来也吃不完,地里还有好多呢!”
07
马君拉开房门,把手包车钥匙统统扔到门柜上,鞋都没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母亲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儿子状况不对啊,这是出啥事了?连忙挨儿子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咋了,快跟妈说说?”
马君闭着眼睛,翻身倒睡在沙发上,背过身对着母亲,把双腿架在沙发上不言语。
母亲急了,“这孩子,问你话呢,出啥事了?”
马君还是闭着眼睛,嘴里含混幽怨地吐出一句:“你儿子这辈子只能是个副处长,永远成不了正处长。”
原来一直看好马君打算提胁他的领导因为“后院起火”闹大了,被停职调查,连带着和他关系亲密的所有人都得接受纪委调查。这样一闹,马君升正处的事也就黄了,听说从外地调来一个年轻的生瓜蛋子来任处长,这下真没马君啥事了。
马君心里憋屈啊!妈的,这一年又是搭钱又是陪笑脸,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真他妈失算。可又能怎么着,接着继续“三陪”呗,谁让自己憋了巴屈地活在这官场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唉,都怪自己没背景没靠山。单位那姓牛的,业务能力比他差远了,可架不住人家省委有个当官的亲戚,一句话就能一路绿灯,节节高升。
可这些话怎能和母亲说,母亲和父亲一直是以他为骄傲的。自他进城上班后,父亲和村里人说话声音都洪亮了,母亲脸上的笑容有了骄傲的成份。村里人都夸赞父母命好,摊上这么出息的儿子。可谁又知道他在这官场浮沉中的苦闷和憋屈。
母亲看他情绪不好,一只手不停地抚慰着马君的后背说:“儿啊,不怕,你还年轻着呢,不怕啊!”
马君多想像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便会躲在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一场。哭的酣畅淋漓,心中所有的委屈会随着眼泪的泄出而渐渐平静最后消失。那时候母亲的怀抱无所不能的,他依赖。
可是母亲老了,双手粗糙了,身姿单薄了,连那天性的母爱也变的小心翼翼了。而他,再也没有投入母亲怀抱的冲动了。母亲曾是他心灵上最温暖踏实的依赖。如今却是逐渐陌生,他不敢靠近她,不敢放肆地依恋她。
时间真是神秘莫测的玩意啊,催残的人面目全非!
09
家里的氛围越来越让人窒息。儿媳带着孙女儿三天两头回娘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是各种挑剔。菜里盐放多了,碗没刷干净,要不就会好好的喊一嗓子,“哎呀!谁动我面膜了,好几百块钱买的,还没用几次呢。真是奇了怪了?”
老太太头都不抬,嘴里小声嘟囔:“那玩意又不能吃谁动它干啥?”
唐老汉“叭叭”地嘬着旱烟杆子蹲在墙脚沉默不语。小孙女儿走过来扯了扯爷爷的衣袖说:“爷爷!爷爷!我妈说家里不能抽烟,谁抽烟谁就滾回农村去。爷爷我不想让你走,你就别再抽烟了!”
唐老汉从嘴里抽出烟杆子,把孙女儿搂进怀里尴尬地说:“爷爷不抽烟了!”
唐老汉蹲在楼道口狠劲地嘬着烟杆子,心里琢磨着该回老家去了。
儿媳下班刚进楼门就望到了默默抽烟的公公,埋怨到:“爸,又抽上了,给你说多少回了这老旱烟劲太大不能抽,对身体不好,你怎么就不听呢?”
唐老汉慌忙收起烟杆子,把他塞进上衣口袋里。因为火还没灭透,烟锅头是烫的,挨在身上烫的他“啊呀!”地叫了一声。
儿媳妇回头看到唐老汉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怕他听到,赶紧用手掩上了嘴。
唐老汉叹口气,“是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