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物(二)

2020-03-26 10:49:19

爱情

其实孟小尘是个有钱的小孩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这个程度,实在是令人发指。请看如下参照物:在当时,我的早餐钱是雷打不动的四毛,一个全自动文具盒价格两块五。

一千块钱的最大好处是,我拥有了一个单人病房,并且每天输液3瓶以上。我爸和孟小尘的爸爸找到我们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肿起来了。

关于联系自然老师的问题,我和孟小尘有过几次争议。我像一切小屁孩儿一样,畏惧权威,而孟小尘则稳如泰山。

我们不找她,她也会来找我们的,放心吧。孟小尘安慰我。

大人们的思维实在太诡异!自然老师发现我俩不见了,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打电话给校长汇报。校长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千叮万嘱不要告诉我们家长。

此举导致了决策性的失误。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我们失踪五天后,家长才得到消息,还是我们班班长打通的电话。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自然老师得了急性颌面部蜂窝织炎。此炎症是我爸和孟小尘她爸共同的杰作。

据某同学回忆,我爸和她爸找到该老师时,夏令营正进行到美食节阶段。该老师嘴里含着一只油炸蝎子时,被打了八个耳光。

有时我想,她的毒舌也许是因为含了一只蝎子的缘故。

此对话如下,绝无删改:

你说,陈姬和孟小尘去哪儿了?我爸指着她的鼻子,颤抖地问。

一男一女能去哪儿啊,您说说,能去哪儿啊?自然老师面带笑容,含混地回答道,话音刚落,孟小尘她爸“啪!”一个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

我又不是没去找,谁知道他们藏哪儿去了啊——这次自然老师带上了哭腔——我都报警了,可是警察说要四十八小时才管,他们要私奔,关我什么事儿啊!

啪!啪!——来自孟小尘她爸。

啪!啪!——来自我爸。

啪!啪!——来自孟小尘她爸。

啪!——来自我爸。

半个小时后,该老师的脸肿成了一个猪头,并且出现了呼吸困难、神志不清的症状,看上去越来越不像装的,实在不能跟着我爸和孟小尘她爸再满城转悠,终于被送入医院。

你又猜对了,该老师正是被送进了我住院的那家医院。

他们一进医院门,就碰见了正往外走的孟小尘,当时她端着个饭盒,正要去马路对面买馄饨。

当时我爸他们造型如下:我爸抬头、孟小尘她爸抬腿,两个人抬着几乎昏迷的自然老师,横着进了医院。一看到形单影只的孟小尘,我爸立马想到我可能发生了不测,因为自然老师的原话是“陈姬好像胳膊脱臼了,还有点儿出血。”我爸手下一松劲儿,自然老师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据我爸回忆,孟小尘她爸要沉稳多了,把自然老师平放在地上并摆好一个淑女pose之后,迈着正步走到孟小尘面前,用浑厚的男低音问她:尘尘,你还好吧?陈姬呢?

孟小尘相当淡定地对着我爸说,叔叔别担心,陈姬只是左手受了点儿轻伤,在201病房,二楼左拐第一个门儿,爸、叔叔,你们先上去,我去对面饭馆买了馄饨就回来。

我爸和她爸立马往二楼走,居然不约而同忘了还躺在地上的自然老师。等他们对我嘘寒问暖百般诘问之后,才想起来还有个肿的像猪头的家伙在一楼大厅躺着呢。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往一楼跑。

到了一楼一看,哪儿还有那猪头的影子呢。两人分析了半天,觉得此人不可能这么快消肿,就是消肿了也要找他们算账,于是又找了一大圈儿,在抢救室门外发现了正在发呆的孟小尘。

她爸拿过孟小尘手里的攥着的一张纸一看,顿时有点儿头晕站不稳。我爸接过来一看,立马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那是一张病危通知书,孟小尘在上面签了字,声明了“救活算你运气,治死不关医院的事儿”。

我、孟小尘、我爸、她爸,四个人在抢救室外面坐了四个小时。在这四个小时里,发生了如下事件:

1.医生下病危通知两次。

2.我爸和她爸成为了铁哥们儿,已经商量到坐牢也要一起坐、出来后还要一起创业的程度。

3.孟小尘睡着了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4.饭盒里的馄饨被泡大了数倍,奋力把盒盖儿猛地顶开,吓了所有人一跳。

然而就像游戏里的boss一样,自然老师血量充足。终于,在与死神的pk中,自然老师获得了险胜。

回到学校,我和孟小尘成了一对儿英雄人物。“一对儿”和“英雄人物”要分开念,因为这是两个概念,我们成了同学们口中的“一对儿”,这要得益于自然老师的私奔论。该老师痊愈后变成了一个话痨,逮住一个人就跟他说自己被扇八个耳光的事儿,不知道是不是蝎子的毒性还没有完全褪去。

我们成了“英雄人物”,就更离谱了,现在讲出来都要脸红。在同学们的口中,我受伤的原因是见义勇为,具体表现为保护孟小尘、与歹徒英勇搏斗,并不幸挂彩,被医院下病危通知3次,最后靠着坚忍不拔的毅力,才死里逃生。而孟小尘在此过程中,对我不离不弃。这件事儿告诉我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千万不要对那些听上去言之凿凿的人深信不疑。

后来我总结,这事儿算下来,应该归纳到好事一栏。如下:

1.我爸再也不打我了,尤其是再也不打我耳光了。他变得像一只绵羊一样温和可亲。

2.我和孟小尘的知名度大大提高,甚至有低年级的同学要拜我们为师。

3.我俩的三十块钱给退了,让同学们羡慕不已。

4.我多了一个干爸,孟小尘多了一个干爸一个干妈。

关于最后一条儿,我倒愿意详细说说。孟小尘她爸邀请我们全家去他们家吃晚饭。那真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就像在我觉得我和孟小尘近得不能再近的时候,突然手一推,发现前面堵了一块儿玻璃,还是防弹的。

孟小尘他们家太有钱了。在回家的路上,我用悲哀的语调说。我爸一听,就开始教育我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喋喋不休,反之我妈一言不发。

他们家,我该怎么形容呢?一进门儿,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咕噜噜”声,原来是他爸正在给我们倒水,发出巨大响声的是一台矿化磁化软化净化饮水机。而饮水机这个东西,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才刚刚得到普及。

等到吃饭的时候,我们肚子咕咕叫,她爸却根本没有下厨的意思。我突然想起来孟小尘说过她爸不会做饭,正在暗自揣度,门铃响了,一大群端着托盘、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列队走了进来,每道菜都用透明的半圆玻璃盖着。

这顿饭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脍不厌细,什么叫做穷奢极欲,什么叫做糟蹋东西。我不惜暴露出自己的土包子本性,也要送给这顿饭这三个帽子。这顿饭让我在整个六年级,对于孟小尘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更让我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每每想到那种自作多情的疏离感,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人生能有几个六年级!而六年级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六年级,纯真时代最后的尾巴,男孩和女孩能够两小无猜的最后时光!

回到那顿饭,我们认真地完成了认干亲的所有仪式,包括传说中的喝血酒,最后按照孟小尘他们家乡的规矩,所有人分吃了一盘蛇胆,而我没有掌握好要领,让那个又凉又滑的东西在我的嘴里就破掉了,那种透心的酸苦至今记忆犹新,每当我我觉得自己已经太胖的时候,我就一遍遍回忆那种味道。

孟小尘的爸爸,那个传奇般的人物,学富五车的大学教授,另一个身份却是大型广告公司的老总,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成功?孟小尘的妈妈又为什么弃他而去?这是那天我思考最多的问题。我总盯着孟小尘的爸爸看,以至于他最后都有点儿发毛了,转身让孟小尘领我到她房间里去参观。

孟小尘的房间有我的五倍大,孟小尘有一架白色的钢琴,孟小尘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架,孟小尘有一个大大的木头画架和德国进口的60色颜料。孟小尘还拿出她的画请我欣赏,厚厚一沓素描作品。我站在孟小尘的房间里,突然感觉自己仿佛生出了无数条胳膊和腿,每一条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六年级一开学,时间突然变得不够用了。我参加了市里的作文大赛培训,孟小尘参加了英语奥林匹克竞赛培训。最倒霉的是,我长高了一大截儿,被调到教室倒数第二排胡子留级生前面坐了。我和孟小尘每天“亲密接触”的时间仅限于她爸的司机开车送我和她去培训然后再先送她回家再送我回家的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时间了。就是在这不到一个小时里,我还因为奇怪的自尊心作祟,从不主动开口跟她说话。每当她说些什么,我不是“哈哈”就是“呵呵”。现在想来,我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十几年后她对我的评语“陈姬你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冷漠的人”,一定是那时候种下的印象。

这样过了半个学期,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得了作文比赛第一名,奖品我转赠给了孟小尘——一只漂亮的粉色文具盒,全自动的。这是我用第一名的奖品——一套十几本儿两只手才抱得动的少儿百科全书跟第三名换的,我猜他一定认为我的脑袋被驴踢了。

就在那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孟小尘的妈妈。车已经到了她家楼下,她正要下车,突然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像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白色长棉衣、围着大红围巾、头发特别长几乎长到了腰部、看上去十分洋气的阿姨,正站在他们家楼下冻得直哆嗦。

孟小尘的妈妈真漂亮!说实话,比孟小尘还要好看。然而漂亮的妈妈一开口,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儿。她妈妈说着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比磁带里的示范朗读还要标准!我慌忙用手托住下巴,以防止它掉在地上。孟小尘和她妈妈用英语热烈地交谈起来,还不忘向她妈妈介绍我。她妈妈高兴地俯下身来问了我一句什么,说得挺慢,但我依然没听懂,孟小尘居然忘了翻译,两个人就一起欣赏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爆发出一阵美国式的大笑。

总之那天我洋相出尽,好歹学了两年的英语,愣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跟他们告别的时候,还在楼道口摔了个屁股蹲儿。

这段历史就不再赘述了,直接揭晓答案:一个在美国出生美国长大的中国女孩,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中国留学生,跟随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准备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但是刚进行完前半句,就发现文化差异实在难以磨合,后半句对于两人都是折磨,于是两人在孟小尘3岁时,分道扬镳。漂亮妈妈回到美国,重新结婚生子,寻找另一个后半句去了。

我听孟小尘说完,看着她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居然来了一句,那你妈怎么突然来找你了呢?

那是因为暑假的时候我爸找不到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孟小尘轻轻地说。

可是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啊?我困惑了。

等到找见我以后,我爸忘了告诉我妈了。孟小尘还是轻轻地说。

可是,这还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怎么现在才来呢?我更加困惑了。

那是因为我妈在等圣诞节。她每年都一定要和她的family一起过圣诞节。孟小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她的啥?我问。

她的家人,孟小尘突然笑了,美国人!她耸耸肩说。

我今天看见黎雯了。她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而我竟是在今天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才发现。

那是孟小尘唯一一次对我谈到她的母亲。

蚊子确实回来了,她现在成为了她曾百般嘲讽的角色——五年级的一名留级生。某个特别冷的早晨,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我跟她在校门口不期而遇,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盯着我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每当我想起这句话,再想到这么多年她不时送给我的“惊喜”,就不寒而栗。说实话,我跟蚊子虽然曾经是“最好朋友”,但是就算在我们还是“最好朋友”的岁月里,我对她也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微弱的厌恶感。

要是你有个邻居,从小跟你一个产房出生,她会走了你还在爬,跟你一起上幼儿园,她会背3首唐诗了,你才只会背半首,跟你一起上学,她总考100分,你总考95,最关键的是,她一个女孩儿,个子总长得比你还高一个指头,你的心情绝对不会十分愉悦。

我妈对我跟蚊子的关系定位为:既是朋友也是对手,要求我们“生活中做朋友,互相帮助,学习上做对手,互相追赶”。我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妈,从来没发现我妈这么有语言天赋,说出来的话都能做对联。

在这种定位下,培养出来的绝对不会是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

蚊子说完那句话之后转身就走。我对她的厌恶感突然荡然无存,不是因为她留了级,也不是因为我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一个头,而是因为她的背影,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六年级剩下的时光乏善可陈。蚊子搬回了家里,她的姥姥姥爷从省城搬来陪她一起住,还带来一只从来不叫的小白狗。孟小尘因为英语奥林匹克竞赛,去省城参加集训了。我迷上了打篮球,每天最期盼的时刻就是放学后在球场度过的两个小时。

我又开始每天接送蚊子上学,她总是带着还固定着钢筋的腿,默默等在球场边儿上。

我和蚊子又和好了,这要感谢他们家的小白狗。此狗总是千方百计找机会往我家跑,并且一成功就躲在我的床底下,千呼万唤也不出来,一定要等蚊子亲自来请它回家。

很多年过去了,小白狗已经耄耋,却一改沉默是金的性格,把自己提升到了高音喇叭的分贝。没错儿,现在这条狗我爸养着,成为还忠实陪伴在他身边、为他制造欢乐和噪音的唯一生灵。

放寒假了,那是个奇冷的冬天,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大年初二的时候,孟小尘和她爸踏着厚厚的积雪来我家拜年。

当时我正在跟蚊子显摆我的素描,几十张画儿摊了一床。孟小尘一进来,我的一脸得意和蚊子的一脸崇拜都尽收眼底。人生何时不尴尬!

但孟小尘就是孟小尘,跟着蚊子把我狠狠吹捧了一番,给足了我面子。

当时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蚊子挨着我坐在床上,用没受伤的那条腿一下下撞着我的膝盖,嘴里滔滔不绝帮我畅想着未来,用她的华丽想象帮我铺就了一条直通中央美院的康庄大道。孟小尘双手抱在胸前,嘴角保持着一个似有非有的上升弧度。那个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让我真切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那个微笑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志得意满之时,总觉得有人在暗自发笑,于是不得不大加收敛,从来再不曾体验过“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美好境界。

快毕业考试了,我爸妈突发奇想,让我一定要考进重点中学四十七中。他俩为此不惜自虐:除了吃饭时间,家里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你走到客厅一看,俩人正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说实话,听惯了客厅电视的噪音,我对于突然变得如此优越的学习环境虽然受宠若惊,但还真不习惯。本来我的底子还行,勉强够四十七中的线,运气好些就进了,但被我爸妈这么一吓,竟然导致发挥失常,只进了三十八中。

但后来,“三八”比“死期”更让我欢欣雀跃,因为孟小尘跟我分到了一个班。

整个初一我都觉得没睡醒,寒暑假睡到下午两点也补不回来。这也难怪,我每天早上早起一个小时送蚊子上学,晚上还要接她回来。到她把骨头上的钢筋取出来,几乎整整一年,风雨无阻。

三十八中、我们小学还有我家,几乎是个等边三角形。本来蚊子已经跟我说好,她姥爷以后送她,可是开学第一天她姥爷刚骑上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辆叮咚作响的老二八,就摔成了股骨头骨折。

这一摔,姥爷再也没站起来过,直到3年后去世。

孟小尘住校了。我爸去美国读博士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对于毕业考试的发挥失常、对于整个暑假的杳无音信,她一句解释也没有。

还有一件事儿,她不解释,我也不能不注意到。那就是她变漂亮了,有一种丑小鸭变天鹅的感觉。不,这样形容还不准确,借用下琼瑶体,应该是“完成了从气质女孩到美貌女子的华丽转身”。其实就是五官长开了,个子长高了,她现在几乎就是她美国妈妈的缩小版。

美貌这种东西,其实也分种类。孟小尘的美,绝不是那种招蜂引蝶的类型。事实上,她那时的美让我觉得跟她太亲密都是一种亵渎。所以,整个初一,我只去过她们宿舍三次,直至那件事发生。

这个故事已经太过冗长,现在我将放快节奏,请集中注意力,这可能会导致头晕,揉按太阳穴就可以缓解。

暑假里,她的上铺,一个拥有“招蜂引蝶型”美貌的初三女生,吊死在宿舍的水管上,挣扎时巨大的痛苦令她腹中的双胞胎流产。

孟小尘没有见到那一幕。事实上,出事后她再也没回过宿舍,她的东西都是我硬着头皮帮她收拾好了搬回我家的。

在孟小尘她爸给我爸打了好几个长途电话后,孟小尘就彻底住进了我家,开始了我们纯洁的同居生活。

那段日子我不想再描述,请留下些秘密让我独自咀嚼。我只想强调一点,“纯洁”二字绝无虚言。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年,初二下半学期孟小尘考上了外语学院的预科,我上初三的时候,她就到遥远的南方去上大学了。

一别四年。

初三一年,高中三年,我们再没有任何联系。没有电话,没有信件,只言片语都没有。有时恍惚间我会认为关于孟小尘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但是客厅墙上的素描、她用过的作业本、她落下的一件衣服、一枚发卡,都说明这个人确实存在过。最伤心的是我妈,常常就暗自落泪,她心爱的尘尘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给她留下。

然而我的心中还有幻想。这幻想导致了我不顾家人反对,考到了外国语中学,之后不顾家人反对,学了文科,最后不顾家人反对,考到了千里之外的外国语学院。我妈伤心欲绝,对孟小尘简直恨之入骨。

相关阅读

手机读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