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皆在春天里
文/柏舟
一、我不是个等待别人保护的柔弱女生
研究生考试成绩出来那天,我们这座城市的大地罕见地抖了抖。
彼时我和死党方淮正坐在中央大街那家烧烤店里大快朵颐,这是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共同培养出的默契—只要其中一个心情郁闷,就一定要把另一个叫出来,在这家烧烤店喝得昏天黑地。
但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我身上,一是我这人心情郁闷的时候比较多;二就是我这三杯倒的小酒量除了方淮,还真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丢人。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得知我暗恋了多年的男神竟然喜欢我最讨厌的女生,这让我顿时有一种养了多年的大白菜被别家的猪给拱了的感觉。
所幸男神最终告白失败,我既高兴又郁闷,便扯了方淮一块来喝酒。
“徐声声,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怎么能说妹妹是猪呢?”方淮一边给我倒酒,一边絮絮叨叨。
没错,男神喜欢的女生正是我那小我两个月的表妹齐冬雪。
至于我为什么讨厌她呢,这还要从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攀比之风说起。作为同龄人的我们,免不了被大人拿来比长相、比学习、比礼貌……就像秤杆离不开秤砣,薯条离不开番茄酱,提起我来总少不了齐冬雪,同理,提起齐冬雪,我也绝对跑不了。
虽然我内心深恨这种不正的家风,却总也忍不住想在各方面和齐冬雪一较高下。
而作为我的“竹马”的方淮,本应该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的,这小子却偏偏爱和我作对。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当然觉得她好了,她是你女神嘛。”
我自认是个称职的死党,之所以会把方淮叫出来喝酒,除了心情不好以外,还是替他着想了一把的,毕竟他一直把齐冬雪奉为女神,现在他的女神被别的男生喜欢上了,无论结果是怎样,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那天方淮将醉醺醺的我背回家,我妈一看,吓得不轻。方淮便跟我妈解释说:“阿姨,声声其实没喝几杯,就是她酒量太差劲了才会醉。您放心,我一直陪着她呢。”
方淮在我妈心中一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一听他这么说,我妈才舒了口气。从那之后,只要我出门,我妈就总喜欢问一句:“方淮跟不跟你一起?”
比如现在,地震发生之后,我妈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嘱咐我:“声声,记得去宽阔的地方待着,记得跟紧方淮啊!”
我叹了口气,在挂断电话之后转头望着方淮说:“你现在在我妈心中的地位相当高啊!”
要是平时,以方淮那自恋的性格,他肯定要扬扬自得地自夸一番。
可现在,他突然板起了脸,一脸严肃地望着我:“徐声声,你怎么一点儿自我保护意识也没有?”
刚刚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喝得晕晕乎乎,猛地感觉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喃喃自语:“哪来这么大的风?”
下一秒,方淮便把我一把拉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外跑了出去,路上还不忘吼我:“徐声声,你是智障吗?这是地震啊!”
虽然地震只有四级,但对于从小生活在平原,从未经历过什么天灾的我们来说,也足够恐怖了。方淮带着我跑到中央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全程他都紧紧拉着我,像是生怕一松手,我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周围的人都在打电话报平安,我的酒也醒了一大半,见方淮这是真生气了,我立马奉上手机,讨好似的递到他面前,笑得一脸谄媚:“要不要给你的女神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她考试成绩出来,你还没祝贺一下呢。”
这是我今天郁闷的主要原因,研究生考试成绩放榜,我惨败而归,齐冬雪却成了一匹黑马。
方淮侧过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抢过我的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说:“她是我女神,你还是我‘青梅’呢。你这么笨,我当然要守在你身边了。”
从小到大,方淮没少明里暗里讽刺我笨,每次我都会用一种打死他都不解气的态度粗暴地对待他,这是第一次,他让我觉得“笨”这个字眼其实也不完全是贬义。
我仰头望着他的侧颜,嘴巴张张合合,特别想问他一个老掉牙的问题—
如果我和齐冬雪一同掉进海里,你救谁?
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问出这句话,因为我的游泳是和他一起学的,我还曾经救过差点呛水的他。
我徐声声,从来都不是个等待别人保护的柔弱女生。
二、并肩战斗的战友
虽说我和齐冬雪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但从小到大,方淮才是和我最亲近的那个。
我俩毕业于同一幼儿园、同一小学、同一中学,甚至连大学都是在同一个城市。毫不夸张地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有三百六十天都和方淮腻在一起。
我俩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磁场,见面必定吵架,十分钟之内必定和好,典型的青梅竹马。
我那酷爱武侠故事的老爸从小没少给我灌输女孩子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思想,但我在“拔刀”之后都会惹一些麻烦,而每次的麻烦都是方淮替我摆平的。
如果不是齐冬雪出现的话,我大概会一直偷偷地认为方淮暗恋我。
还记得那是中考之后的暑假,齐冬雪被我妈邀请来家里小住几天。适逢我生理期,我在床上疼得直打滚,齐冬雪便帮我出门买药,可过了好久都没有回来。
我怕她迷路,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出门找她,然后我就在小区外面的一个胡同里看到几个小混混将她围在中间。我虽然不怎么待见齐冬雪,但也绝对见不得我的人在我的地盘受欺负,于是我又拔刀相助了。
然而我高估了我的实力,上一秒我还挡在齐冬雪面前,指着那群混混大声嚷道:“你们这群无赖,快给我滚开!”下一秒我便感觉一阵强烈的绞痛直击我的腹部,疼得直冒冷汗,但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气势都不能丢。
我死撑着,直到方淮经过。
那时混混头头儿已经被我惹毛了,正攥着拳头要教训我,方淮迅速冲上前将那人推开,挡在我面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低声在我耳边悄声问:“能打得过吗?”
“废话。”我顺势在他袖子上蹭了蹭脑门上的冷汗。
“那还不跑?”
我后来一直记得那天,方淮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拉着齐冬雪奔跑在回家的路上,背影像极了我曾经迷恋过的美国英雄。如果不是我实在支撑不住,晕倒在地的话,我真想给他颁个大大的英雄奖。
后来齐冬雪告诉我,在我晕倒之后,是方淮把我背到医院的。
小孩子们总是说自己是在爸爸背上长大的,可在我的回忆里,我貌似是在方淮的背上长大的。
我醒过来时,吊瓶已经打了一半,方淮在病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平时挺注意形象的家伙如今比我还狼狈,头发乱了,衣服也皱了,脸上的汗渍貌似也没有擦干净,配上那张高颜值的脸,实在有够违和。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淮见我醒来,刨根问底般问了一通我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后,重重地舒了口气,倒在一旁的椅子里,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徐声声,你真是条汉子。”
“还行还行,也就比你跑得慢了那么一点儿。”我朝他咧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徐声声!”方淮突然吼了一声,吓得一旁正在削苹果的齐冬雪差点把水果刀扔在地上,“下次我不在,不许你充大侠。”
“要你管!”我偏要和他对着干。
“你……”
齐冬雪一见我俩这架势,知道情形不妙,赶紧找了个由头跑出去了。
她离开之后,方淮问我:“那是谁啊?”
“我表妹,齐冬雪。”
“就是你那个假想敌啊?”方淮很快转怒为笑。
“什么假想敌?”我纠正他,“我明明各方面都比她好一点好不好?!”
“那可不见得,人家可比你温柔多了。”方淮撇了撇嘴,双手环胸,阴阳怪气地说,“最起码人家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不会自不量力,冒充大侠。”
我觉得方淮的脑子一定是刚刚跑得太快给弄丢了,但我还有些不舒服,懒得同他计较,便转移话题,八卦兮兮地问他:“怎么着?小伙子春心萌动了?”
“要你管!”方淮将齐冬雪刚刚削好的苹果塞到我嘴里。
那天我躺在病床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之于方淮,应该算是个并肩战斗的战友,而真正的勇士,心之所向的当然是他们费心费力保护的公主,而对于战友,他们通常只有感激而已。
三、二人世界便变成了三人同行
高中之后,齐冬雪为了上下学方便,便住到了离学校比较近的我家。从那以后,我和方淮和谐的二人世界便变成了三人同行。
本来方淮每天是骑单车上下学的,他自行车的后座被我霸道地占据了多年,但齐冬雪出现之后,因为三个人不好分配,他就不骑车了,每天和我们走路上下学。
和我吵吵闹闹的性格截然相反,齐冬雪这人安静得很,属于一天下来都不会主动说几句话那种,这也是方淮欣赏她的原因之一。他总说我太聒噪,像夏天的蝉总也停不下来,相较下来,齐冬雪就显得沉稳多了。
“你懂个皮球,我这叫活泼好不好?!”我嘟着嘴表示抗议,而方淮看准了时机,一把捏住我的嘴巴。我张不开嘴,皱着眉头瞪他,他却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笑得合不拢嘴。
时间一长,齐冬雪看惯了我俩这种相处模式,总是一副老母亲的姿态在旁边看着我俩吵吵闹闹。方淮在我这里吃了瘪,便跑到齐冬雪那边,挑衅道:“徐声声,你就不能学学你妹妹?看人家多安静。”
像其他人一样,方淮也会把我和齐冬雪放在一起比较,但是他比较的侧重点有些奇怪。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会说:“齐冬雪,你吃得太少了,你看徐声声吃得饱、睡得着的,多好。”说着还不停地将自己餐盘里的饭菜夹给我。
重点高中讲课速度快,齐冬雪跟不上,方淮便帮她补习,还不忘加上一句:“上次我给徐声声讲这套题的时候,她愣是想了一下午才明白,她可真笨。”
我听罢,在桌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跟方淮有什么血海深仇,他这辈子是来找我寻仇的。
然而齐冬雪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一个仇人会察觉到你的小情绪,想尽办法逗你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俩并排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方淮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激怒,又很快将我哄好。
人家都说最了解你的是你自己,但对我来说,或许最了解我的人是方淮,他总有办法知道我的软肋与笑点。
“有这么个人陪你在你身边,真好。”齐冬雪语气里隐隐有些羡慕。
我仔细想了想,她这话倒也没错,毕竟我和方淮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典范了。
“只是我那个‘竹马’有点儿嘴欠。”想到方淮,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你没发现他三句话离不开你吗?”齐冬雪说。
“是三句话不忘挖苦我吧。”我回答。
四、那一次,我哭了
我正式确认方淮喜欢齐冬雪,是在高二下半年。
那时我们班转来一个不学无术的男生,这种学生在我们的读书生涯中比比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喜欢恃强凌弱。
于是性格温暾又有点软弱的齐冬雪便成了他欺负的目标。
那天齐冬雪从他身边经过时,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水瓶,他便不依不饶,非要跟齐冬雪算账,吓得齐冬雪直掉眼泪。我在不远处看着,心里暗暗骂了齐冬雪一句,有手有脚却不会打架,这个“面瓜”!
我说过,我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绝对不允许我的人被欺负,于是我冲上前捡起那半瓶水,打开瓶盖便朝那个男生直直地泼了过去。
我技术不错,一滴没落,全都泼在了他那件T恤上,登时湿了一大片,再配上他惊慌失措的表情,真是滑稽又搞笑。
男生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气得脸红脖子粗,非要跟我一较高下。
我将齐冬雪拉到身后,冷笑着看他,但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说实话,气势我有,但力气我还真没有,要真打起来,我这小身板根本不扛揍啊!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方淮都会护在我面前,但现在,这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眼看男生沙包大的拳头离我越来越近,我闭紧了眼睛,却并未感觉到疼痛。周围忽地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我睁开眼睛,便看到一条修长的手臂正横在我与男生之间,顺着手臂往上看,正巧看到我们班公认的男神那张脸。
男神紧紧攥着对方的拳头,将他推到教室后面,低声说了几句话。那男生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但看向我的眼神中仍旧带着几分愤怒。
正巧方淮这时回来,听班里人跟他讲了一通前因后果之后,大嚷了一声:“竟然敢趁少爷我不在欺负我的人!”说着便快步走过来要找那男生算账,却被男神中途拦住。
男神就是男神,到什么时候都有一种大禹治水,只疏通不堵截的劲儿,低声跟方淮讲了几句道理,果真把他的火气压下去不少。
但方淮貌似还是不怎么开心,走到我们面前,拉起我身边的齐冬雪便快步出了教室。
没错,他是带着齐冬雪离开了教室。
而他公认的我这个“青梅”,却被他孤零零地落在了教室。我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生理期痛到晕倒的时候,我没哭;
被坏学生欺负的时候,我没哭;
但现在,我望着方淮拉着齐冬雪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男神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境,小心翼翼问道:“声声,你还好吧?”
“好得很……”我一抹眼睛,咬着牙道,“就是眼睛出了点汗而已,没事。”
“那……要不要我带你去喝点东西?”男神关切地问我。
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我故意大声应和男神:“好!我要喝汽水,十瓶!”
五、我喜欢上了他,而他心有所属
那之后我有好长时间没见方淮,听说他远在美国的好哥们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他便急匆匆地请假赶了过去。齐冬雪将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正打算和男神报同一个课外
补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