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爱过一个男人

2020-04-15 16:49:46

纯爱

(何宝荣视角)

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看他的眼睛,辉的眼睛很深,打个用到烂的比喻,像一口古井,能把人吸进去。

可我把那个男人弄丢了。

“喂,这个月的房租,先生。”

环视屋子一圈,有点恍惚,过了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回来,似乎真的,离开了吧。

离开出租屋时,手里只有一盏灯,砸坏又修好,用玻璃纸小心翼翼的包好。我想去趟瀑布,看看当初向往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坐三十个小时的公车,挤的要命,却兴奋的睡不着觉。“辉,你看那棵是橡树吧,那么粗。”“辉,你热吗?要么开点窗子。”“辉,有卖冰激凌的唉,你要吃吗?”

没人回答,没关系,我安慰自己,他就在这灯里呐,那个带红帽子的小人就是他,因为他比我高嘛。傻傻的笑了一气,又有点恍惚,入夜的雾气蒙蒙,蔓上车窗,湿漉漉的水汽模糊了窗外景色。

又一个站点,似乎又有人上车,车厢一下拥挤不少,像沙丁鱼罐头。想起那次争执,坐公车还是买车的争执,我想如果买车就只有两个人,即使是废铁,有他在身边就会很安心。可为什么又半路离开呢?心开始隐隐的痛,宿醉的痛疼感上来,我强迫自己闭眼,在令人窒息的味道,彼此争夺的空气里,我居然睡着了,怀里是那盏灯。

梦里是我们两个去爬山,山上下了雨,又起了大雾,我们迷了路,只好待在一个山洞里等雾散。在身边只有这个我喜欢的男人陪伴的时间里,我完全没有害怕和焦急的情绪,我只感到一种眩晕般的甜蜜,像喝醉了酒,美好的简直不真实。

可他似乎很着急,试图下山时,好几次都不自觉地放开我的手,我紧紧地拉住那结实的手掌,生怕下一秒又被甩开,我小心地帮他拂掉挡在身前的树枝,“辉,别害怕,我们会走出去的。”可内心多么希望和辉一辈子待在大雾弥漫的这座山里。我没有对辉说过爱,总是以为从头开始就可以把过往的背叛一笔勾销。

梦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车上的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只有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洋人和几个又枯又老的女人。梦的结局是什么一概不记得,只知道我们是一起的。喜欢一个人,最朴素的愿望不过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可我理解的太迟了。以为他不够有趣,跳个舞永远记不住舞步;以为他只知道工作,连看电影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以为他娇气,一个晨跑都能感冒……

可我忘了,爱是互相的,不是我喜欢的对方就一定也要喜欢。

到瀑布时,下车居然只有我一人。

“淡季喽,你该在两个月前来。”司机摆摆手,车子摇晃着远去。是啊,我该在有他的时候来。

近了,更近了,我一个人,孑然一身,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和瀑布面面相觑。那盏灯就在脚边,只是我一直以为,站在这的,该是一对。

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句太怅惘的话。仿佛是隔着扑面的烟尘和记忆的碎片,回望许多过往,彼时,月也白华,人也青葱,心也悸动,并没有经历后来不堪的质疑和繁琐的现实。分开了,才在心里低低地感叹一声,哦,原来曾经,真的是爱过他的。

瀑布腾起浓浓的雾,万千水流汇集到此,一泻而下,以为是终点,岂不知,深潭之后还有无尽的路要走,没有谁是谁的终点,没有谁非谁不可,似乎早点看透就少了那么多痛苦。他会忘记自己的,自己呢,怕是也会忘记他。

离开的时候,我把那盏灯留在那里,把曾经的黎耀辉和何宝荣留在那里,看瀑布的水蒸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后来再见面是在香港一家名为BOBO的酒吧里,我已经开始学拉丁舞,身高总让我成为高大威猛的男人的“女伴”,但他们都说“何宝荣脾气不小呢”我总是猛吸一口烟,把烟圈缓缓吐出,笑得没心没肺。拉丁舞不比探戈,曾经让我扭伤脚踝,但我仍然是舞场中最耀眼的那个,我自己知道。

那个周六的傍晚,我和往常一样上场,穿着白色的舞衣和有亮片的罗马鞋,戴很闪的耳钉。然后我看见了他,均匀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依旧线条分明的脸庞,一双深邃的眼睛,我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让泪水流出来。我用近四年的时光忘记他,可是直到重逢的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其实我一直活在过去不肯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我身上,然后试探着开口:“何宝荣?”是我,我试图扬起一抹笑容,嘴角却僵硬的厉害,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好久不见。”

拉丁舞结束后,我叫住他:“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在一家咖啡屋坐下来,我凝视他半晌,他的发型、耳环、手链,无一逃过我的目光,也无一不是他当年的装扮。我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问:“你还好吗?”

他用勺子搅拌咖啡:“挺好的,前阵子签了家不错的公司。”

“这样挺好,”我安心地笑起来,“我其实一直挺怀念以前的日子,挺怀念你的。”

可他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往事如烟的样子,我皱起眉头,“我一直在等你。”也许过去四年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但身边也确实再没有别人,他出现的那刻,似乎发觉自己一直就在等他。

“等我?”他有些惊讶。

“是啊,”我害怕,迫切地想让他知道我没有开玩笑,“当初你不告而别,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伤心。这几年我身边再也没有人。”停顿良久,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一直在我心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那时候,我们都太不懂事了,只想先等对方道歉,后来爸爸让我回香港,我也想和家人和好,所以……”

所以一走了之?我在心底酸酸地笑起来。我还记得从瀑布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那阵子,我每天去他工作的地方徘徊,翻来覆去地看那些烟盒——烟已经抽完了。再没有人发着烧给我做饭,因为他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了。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我小心翼翼地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几年过去了,感觉早就变了。”他说。

“可是,我还在等你啊。”

“真的吗?”他眨了眨又长又密的睫毛,“何宝荣,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我……”

不等我开口,他自顾自说,“你不知道夜里十二点的风多冷,我知道,因为我下楼去给你买烟;你不知道发着烧的时候站都站不稳,我知道,因为我得给你做饭;你不知道等一个夜不归宿的人回家有多心急,你不用知道,何宝荣,你是生来该被人宠的,而那个人早就不是我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抬头看我,眼睛像盛了水一样明亮,声音低沉:“抱歉,我回香港之后谈过两次恋爱,时间都很短……”

我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黎耀辉,你骗人!”

然后他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他说:“何宝荣,所有的情深义重,都是你的妄加揣测。”

我原本以为我会失望到流泪,其实没有。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但还是笑着对他说:“原来如此,打扰了。”

原来我和他的爱情,只是他漫长人生中一味小小的调料。他都已经重新上路,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自己本就不是对爱情忠贞不二的人,只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幻想强加在他的身上,辉很早就看清了这件事,而我愚笨,深陷其中。

直到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放下了。同过往告别,遇见新的人,或许还会怀念,或许会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或许想到曾经爱过的人,心里还会有无数的叹息,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朝着明天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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