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

2020-04-15 15:50:14

纯爱

1

暮霭沉沉,寂静无声,一片废墟上站着一黑一红两名男子。

黑衣男子容貌英俊,面色严肃,握刀对立,蓄势待发。红衣男子面貌阴柔,却气定神闲,好整以暇,他双手抱胸,笑得妖冶。

“啧啧,这个地方选的好啊,四百年前一时疏忽没有送你跟你族人一起下地狱,不过没关系,四百年后我依然可以让你们团聚。”

黑衣男子云敏悲愤填膺,怒喊道:“慕容凤,四百年前你们狐蝠一族灭我天狼一族,此仇于我心中数百年,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奠我天狼一族。”说罢,挥刀迎风而上。

慕容凤变幻出一把大弯刀亦挥刀逆风而迎,刀剑相撞,火光四溅,数百招后云敏渐渐落于下风,他咬牙用力格挡来势汹汹一刀,怒吼一声,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天狼。

慕容凤冷哼一声,亦变成一只巨大的狐蝠,天狼抓住机会一口咬下狐蝠脖子,狐蝠痛嚎一声,两只利爪狠狠在天狼胸口一勾,天狼哀嚎一声松了口,狐蝠抓住机会巨大翅膀一扇,将天狼扇出数十米。

云敏变回人形,浑身是血,尤其胸口十个血窟窿不断冒鲜血,十分骇人。几番挣扎仍是倒地不起。慕容凤捂着脖子走进,哈哈大笑。

“哈哈哈,报仇?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重,当年要不是夙渊救你,你能活到现在?”

也许是力不从心或是在劫难逃,云敏躺在地上停止挣扎,骤然听到某人名字,顿觉撕心裂肺,“夙渊,夙渊。”他轻声哽咽着。

脑海浮现与夙渊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片废墟上。那晚狐蝠一族突围,天狼一族猝不及防,危机时刻他被父亲亲信从地下通道送走,在被得知天狼一族被灭绝后,有天晚上偷偷遣回,想着将父母姊妹的尸体运出好生安葬。

不料对方早已预料,等着他自投罗网,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接连几日如丧家犬的他怒不可遏,想也不想便冲上去想来个玉石俱焚。

可惜不是光有胆量就能胜利的,那时候他才十三岁,结果可想而知。

2

千钧一发时夙渊出现了,如天神降临,他一身窄肩玄衣坐在步辇里,一手撑着额头,有着睥睨天下傲世群雄的气场,一双丹凤眼衬得额前火红印记越发艳丽妖冶,就这么随意往云敏那一瞥,就那一眼,让云敏痴迷了四百多年。

当狐蝠一族让他不要多管他们两族恩怨时,那人是这样说的,“本尊无意与你们作对,也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毫无兴趣,只是刚刚这个小孩的眼神本尊甚是喜欢,因此本尊要收入门下,怎么?你们有意见。”

他就这样眼神一扫便镇住狐蝠一族,云敏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有些畏惧这位大人物,还称他为妖皇大人。

最后云敏还是被夙渊带回去了他的地盘——极乐山。还给他指了个师父,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刻苦修炼,不止为了报仇,还为了……待在他身边。

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妖皇大人身边服侍,只有武功高强,通过重重考验,接下妖皇三招才能留在他身边。

然而云敏两次都没有通过,第一次接妖皇第二招后就再也爬不起来,第二次他虽然硬生生抗下了三招却深受重伤,夙渊松口破格留他在身边保护。

还记得那时候听他亲口说出来可以留在他身边后,他高兴的几天几夜睡不着,之后这一待便在他身边待了两百多年,他曾以为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直到…………

想到这,云敏无声凄凉一笑,眼泪滑落没入鬓发,泪眼朦胧间看到慕容凤举起了刀,他闭上眼睛,视死如归。

他在心里默念:爹,娘,妹妹,天狼族人,阿敏对不起你们,四百年了也未能手刃仇人,可阿敏尽力了也累了,要下去陪你们了。

还有夙渊,夙渊,我以后再也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夙渊,我视为所有的……夙渊啊……

3

云敏缓缓睁开眼,看看头顶纱帐,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原来他没有死在慕容凤手里。

“你醒了。”

床边传来声音,云敏转头,一名浓眉大眼白衣男子站在床边。云敏认识他,夙渊为数不多聊得来的朋友,狐族的王——篱洛。

云敏想起身道谢,却牵扯到伤口,顿时疼的闷哼一声。

他神色淡淡道:“你活不了多久了。”

云敏没说话,他都知道的,狐蝠一族天生携带的毒,修为越厉害,毒越强烈,而他胸口十个窟窿,或许会烂心而死。

“有法子可以解,本座已派人去极乐山通知夙渊。”篱洛道。

云敏神色淡淡,点头道:“多谢。”

“你好生休息。”篱洛说罢,转身走了。

云敏毫无反应,半响将脸埋进双手,小声抽泣,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来的,他不要我了。”

三四天过去了,夙渊果然没有来,云敏身上毒越来越严重,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还多了些笑容,每天不是去花园遛鸟,就是在亭子里看书,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碍世事的扫地丫头说见这位公子时常带笑,必定豁达。年纪大点的管事叹气说但这位公子也时常发呆,眉眼郁结。

有次云敏与篱洛在亭子下棋,在泡茶的时候将前几次泡出来较浓较苦的茶全部倒掉了。

篱洛见状道蹙眉道:“暴殄天物。”

云敏这才反应过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浅笑道:“习惯了。”

篱洛看着他突然问,“竟然放不下,为何不回极乐山?”

云敏一愣,反问道:“狐王可曾有过心爱之人?”

篱洛道:“未曾。”顿了顿又道:“本座虽不懂,但却知道爱一个人意味着有羁绊有约束,本座的身份不允许。”

云敏便笑:“所以,夙渊跟你是一样的。他天生高贵,唯我独尊,活了几千年,看过的世事变化无数,怎会对我这个平淡无奇,可有可无的护卫在意。我只是……在他众多个五百年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五百年啊。”

篱洛不置可否。

云敏又道:“但爱不是约束,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是心甘情愿被对方羁绊的。我爱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捧到他面前,你会觉得他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顿了顿又道:“夙渊不喜我,我便……远远看着就好。”

篱洛若有所思,良久道:“这世间万物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孑然一身来,困于七情六欲,苦于命运多舛,尘世间挣扎几番,末了归于尘土或永世孤独。”

云敏道走了一步棋,缓缓道:”或许,终归是不舍。不舍得权力,不舍得财富,不舍得……人。”

云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可神情却让人觉得无限悲伤。

之后两人无言下完了一局棋。

4

云敏三更时毒发,冷汗直冒,疼的蜷缩成一团,整个人跟水里捞起的一样。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了夙渊缓缓向他走来。

逐渐的云敏疼的神志不清,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背后一股暖流进到身体,缓解了他的疼痛,可他太累了,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直接睡着了。

隔天早上,云敏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苦笑,觉得自己果然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夙渊怎么会来呢。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脚步声渐起,一名高大面色冷俊的玄衣男子走近,云敏一下子僵住了。

他小声唤道:“夙渊。”

夙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他,冷冷道:“跟本尊回去。”

云敏点头,轻声道:“好。”

死后埋在极乐山,甚好。

夙渊将云敏收进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御剑飞行到极乐山时,已是深夜,他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云敏倚在窗边,看着松梢上皓月,星密云疏,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的某天,也是这样的景色。

那天晚上夙渊提着几壶好酒,坐在屋顶上,对月畅饮。云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或许是那晚的夜色太美,又或许是被这样美的月色下,这么美的心上人引诱,在夙渊邀他一起坐下共饮时,他坐到了他身边。

夙渊突然问他:“你渴望自由吗?”

云敏看着他,有些无奈,夙渊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怕,但活了几千年,漫长岁月中有时也会感到迷茫,不止一次喝酒后抽风问过他这问题。

他照旧老实道:“妖皇大人救了我的命,我的命由您做主。”

夙渊颇有些不耐烦的啧了声,每次都是同样的答案,他反问道:“你在本尊身边待了几百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不厌倦?”

云敏沉默,突然提壶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觉得脑袋开始嗡嗡响。因在夙渊身边尽责,需时刻保持清醒,因此不胜酒力,几口下去便醉了。

他道:“能待在大名鼎鼎妖皇身边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

夙渊见他脸色绯红,眼神呆滞便笑话他,道:“枉你活了几百年,连酒这么好的东西都不懂品尝,活着有什么意思?”

云敏脑子早已一团浆糊,他歪头呵呵傻笑道:“因为你啊。”

夙渊自知他说的是何意,看他喝醉有心逗他,连本尊都不自称了,道:“我给你自由如何?你在我身边出生入死这么多回,早已还清了恩情。”

云敏慌了,顾不上尊卑有别,一下子抓住夙渊的手臂,胡乱摇头:“不好不好。”

夙渊看了看被他抓住的手臂,饶有兴致打趣:“为何?我记得你之前可说过若是没遇到我,这便是你向往的生活。”

云敏小声喃喃:“可我……更情愿待在你身边啊。”

夙渊蹙眉,没太听清他说什么,微微倾身浅笑道:“你说什么?”

云敏看着骤然拉进的俊脸,呼吸一滞,夙渊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清,只知道他的嘴唇上下启合着,他恍恍惚惚鬼使神差的伸手捧住夙渊的头,将头凑过去,吻住了夙渊。

双唇相接,云敏脑子里一下闪过两个字——好软。于是他舔了舔夙渊唇缝,试探着挤进去。

夙渊没想到他会是这个举动,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待察觉他想更进一步,一个激灵,一掌将云敏打飞数十米。

毫无留情的一掌,打得云敏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他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夙渊,酒一下子清醒了。

夙渊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冷声道:“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云敏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眼见夙渊背影越来越小,顿觉置身于寒冬腊月,胸口像是拿被人拿刀捅进转了一圈。

5

思绪回笼,云敏浑身发抖,胸口传来剧痛,嘴角献血不断留下,他捂着胸口大口吸气,门却这时候打开了。

几名男子蜂拥而至,全是旧相识,花长老,林长老,右护法,左护法,还有最前面的夙渊。

云敏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刚往前一步,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被夙渊瞬移过来一把接住,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他转头对几位下属道:“开始吧。”

云敏靠在他胸口气若游丝,问道:“什么?”

几位下属暗搓搓瞥了夙渊一眼,不敢说话。

夙渊神色淡淡,道:“疗伤。”

室内烛火微晃,云敏躺在床上,夙渊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左护法拿出治百病,解万毒的阎山血灵芝悬浮于他上空,开始将灵芝药效结合修复灵力运转进云敏体内。

云敏浑浑噩噩,只觉得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有气涌入体内,一会热,一会冷,痛苦难熬,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他明显感觉到好了许多,胸口的毒似乎也解了,他低着头看着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脚上,暖烘烘的,有些茫然。

他披上一件外衣,打开房门竟见到夙渊坐在院子里喝茶。

庭前梧桐枫叶飒飒,塘里荷花锦鲤浮面,院中人绝代风华,一如既往令云敏怦然心动。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从被夙渊亲自接回极乐山到为他解毒,可事实却摆在眼前告诉他是真的。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夙渊开口打断云敏思路。

云敏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大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志。

他坐到夙渊对面,等着对方给他判刑,谁知给他泡了两壶茶,对弈三局,夙渊还是不说话,只时不时慢悠悠端起茶杯嘬一口下一步棋,嘬一口下一步棋。

云敏心想他不说话,还气定神闲喝茶,以他在他身边几百年的经验来看,此时看他脸色又并没有不愉。若换做平时他定会绝口不提,但是他经历了一次差点死别后,看淡了许多,心想迟早要面对,便开口了。

“妖皇大人,为什么救我。”

世间惆怅客
世间惆怅客  VIP会员 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冷眼旁观了霓虹几场别离。

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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