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羊倌儿”,我亦唤他作父亲

2018-12-26 22:21:14

世情

先别纠结我这五颗星中水分和含金量孰轻孰重,但凡故事有可品可读可圈可点的地方,或者某个情节触动了我的某一根儿神经,我就习惯性好评。就像一个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姑娘,只要情绪对了,凤姐我也能拿来当林志玲用。不喜欢你可以喷我,我装逼,你随意。

父亲是个退伍军人,退伍真的也就退伍了,没一点军人的样子,怂得不能再怂了,就像余罪他爸。唯一的区别就是余罪老爹摆摊卖水果,我爹骑着人力三轮车走街串巷卖咸鸭蛋。

一到寒暑假他就会半截车厢用来装我,半截车厢用来装咸鸭蛋带着我到处溜达,边吆喝边躲城管,从那时候我就说不上来的神烦。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光脑膜炎就得了两次。老爸带着我走南闯北,爬过火车,也过票——山东巨野、河南周口、河北廊坊、北京太平庄、齐齐哈尔葫芦岛呼伦贝尔牡丹江……这些地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用我妈的话说,当时要不是我爸我差点就成了脑残。我记事情特别早,三岁左右的记忆,我脑海中还零零星星地存在些片段和频率。

当时做脊椎穿刺的时候我已经大概四岁,需要把自己的脑袋夹在裤裆里露出脊椎让钢针插进脊椎抽取类似脊髓质一样的东西进行化验。我爸听了貌似是感同身受呲牙咧嘴地说这种治疗手段孩子怎么受得了,医生说可以打麻药,但不能排除麻药混入神经基质导致瘫痪或者植物人的风险。

我爸一听吓傻了,居然无计可施来问我的想法,这是他第一次把我当个男子汉,我就想起了村头整天披头散发裹着军大衣待在黑暗的小屋里不见天日的傻子。我选择了不打麻药,乖乖地把头埋在裤裆里。

我妈在手术室外哭成了个泪人,我爸却在走廊里边抽烟踱步边安慰我妈:“这小子真他妈有种,将来指定有出息,你就放心吧。”

当然,我福大命大,没变脑残也不傻X,但却好像鬼门关里闯回来之后就有点放荡不羁爱装X,生怕再有个三长两短,该装的X还没装完。

小学三年级,一言不合我就抄起板凳把同班同学的肋骨给砸断了。同学住院,校长带着班主任,班主任领着事发当时的任课老师和一群看热闹的同学堵到了我家门口。我被围在中间,我被口诛水伐地喷得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完全不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想着看那个混蛋以后还敢不敢给我嘚瑟。

后来我爸如期而怂,掏了钱,道了歉,求爷爷告奶奶赔了笑脸,这事儿才算完。我以为他这次能爆发一次,结果回家只问了我一句:“跟人打架没伤到你自己吧?”我说没有,他又道:“哦,你没事儿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一次孩童之间的打架,他毫不犹豫花去了家里半年的积蓄,约是一台可以下地自家使用或帮别人家收割创收的拖拉机。

初中升高中,学习成绩奇了怪的好,就像那种喝凉水都能长胖的体质,根本不用怎么学习就能够蒸蒸日上,恰似我渐渐隆起的裤裆,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我当初做手术的时候医生给我多装了个刺激大脑发育的垂体。

我一度从班级前十一直到全年级1200多名学生中的前100名,再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狂飙到全市十几万中考考生中的第127名和全区第1名。可想而知,我那个爹,笑得后槽牙都开了花儿。自己的儿子上学不用花钱,还有专门绿色通道按月领取加强班学生生活补助,最关键的是左邻右里见了他都不厌其烦地夸夸夸,他也不厌其烦地哈哈哈。

我也是懒得搭理,继续我行我素,觉得有意思的课程就多花点时间捯饬捯饬,不爱学的就撂在一边儿。我开始学会抽烟喝酒,上课睡觉,摸女同学大腿,装作请教问题偷瞄女老师下垂衣领里蓬勃的荷尔蒙。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乐在其中。

后来翘课去上网,但我从来不打游戏,跟网管要了台机器就大负荷占用网速和服务器下载各种各样的岛国影视剧。后来交了女朋友,虽然始终没敢推,却也觉得自己很有面儿倍儿牛逼。

果不其然,抬头看苍天,试问饶过谁?高三将近,仲永附体,各科成绩一落千丈,尤其是数学,烂到压根儿没上过五以上的两位数。

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高考前一个星期,被这老头儿翻遍全城的网吧揪出了当时正躲在角落里虔诚求学于吉泽老师的我。

老头儿让我上了他的破三轮儿,一路狂飙,恨不得把三轮车锈迹斑斑的链子都能蹬断掉,恨不得能把一箱子咸鸭蛋全都颠碎掉。后面车厢里的我,由于习惯他的窝囊,竟没有一丝忐忑和紧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由于奋力而弓起的脊梁和汗透的肩膀,以及他磨开了花儿的领子和磨破了洞的胳肢。

回到家,车子停好,院子的大门栓好,脱掉破旧的衬衫,领着我到了里屋。当着我那正满手泥巴满头汗、正在腌制咸鸭蛋的老妈,先是上面劈头盖脸,再是下面拳打脚踢,这一顿给我揍得晴空霹雳,天昏地暗,顿时懵逼。

狂风暴雨之后,我终于被老妈歇斯底里地救了下来,躲在自己的房间捂着火辣辣的脸蛋,恨得我咬牙切齿,疼得我心中有火,吓得我眼中无光。

后来转身出门看到老头一个人躲在厨房里鼻涕横流偷偷啜泣的时候,我竟一下子心疼地泣不成声。

后来的高考成绩可想而知,不过好在底子还没丢干净,随便考考也弄了个大专,选的专业和学校让他也觉得差强人意。

他是坚持让我复读的,但我死活都不愿意,想早点离开家离开他到外面的世界去浪。他遭受了多大的压力我不知道,除了面子上要应对左邻右里的叹息和亲戚朋友不远千里打电话来询问考试成绩之外,他更蛋疼的应该就是我选择的那所学校居然离家有1700多公里。

九月开学,正是南方狂热的天气,柏油在腾腾热气下变得时而摇摇欲坠,时而模糊清晰。他拖着行李箱三天四夜的铁皮卧铺加长途大巴终于抵达。

学校的校道两旁,满满的椰子树和棕榈树,还有衣袂飘飘肤白貌美的姑娘,让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山高皇帝远,南国美娇娘。虎躯一震,热血上涌,开始了我这三年多的混沌生涯。

老头当天下午给我买了两个脸盆,一床竹席,一个暖壶。由于是第一个到宿舍,大扫除的任务就只能落在我头上了。他172的个头拖着上百公斤的身体爬上爬下帮我支起蚊帐,带着我在学校的食堂吃了顿饭。当天晚上跟我要了一卷卫生纸,留下几句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背着来时背着的那个破军包就匆忙赶上了学校门口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他居然连头都没回,枉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难得一次的深情。

三天之后,我接到他从家里打的电话,只说自己已经到家,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家。再后来,我才从妈妈嘴里得知,他回去的时候只买到了无座的火车票,老头儿回到家的时候眼睛和小腿全都是浮肿的。

三天四夜,我不敢想象。这样一副沉重的身体是怎样蜷缩在铁皮车脏乱臭的车厢角落里,因为舍不得儿子而默默没出息地抽泣。

打肿脸也是个卧底

我读的也是警校,三年制大专,在祖国版图上,那个公鸡用来生蛋的地方。

大学报道的第一天,我就把同宿舍的一位浙江的兄弟蒙上被子给暴揍了一顿。

没别的原因,我虽然不是个君子,但真心讨厌别人说话嘴巴不干净,尤其是对于骂爹骂娘的傻X。

同样的起因,大学军训的第一天,我又跟教官干了一仗。这货是部队常驻我校负责日常管理和训练的部队高干,据说还参加过08年奥运会老谋子击缶的表演。可想而知,我那次被揍得有多惨。从那次被暴揍之后,我居然还是没能安分守己,却愈发嚣张。没办法,就这样,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大学第一年,除了每天没完没了没日没夜没逻没辑地被教官虐——早间负重环城跑加擒敌格斗各种练,午间休息的时候突然响起防空警报,有的时候裤子都来不及穿身上,肥皂沫还没冲干净就得一溜烟跑下楼去紧急集合。集合完又紧急解散,大大的日头,咸咸的海风,也是够够的。

除此之外就是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课程,终日的疲惫和无望,渐渐竟过得也足够媚俗,像一群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疯子不明就里莫名其妙地热血沸腾。

没错,就是这么矛盾,青春本身其实也是这样,尤其是我们这群整日泡在高调里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们。日子虽让人蛋疼,但至少还比较有血有肉吧。

大二的时候就没那么纯粹了,首先是争资源——争取入党。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取这个,反正看别人都争我也就不当仁让了。

争好单位的实习名额,为了就业率学校也是拼。我们说出去是警校出身,什么房产中介,保险公司,甚至酒店工厂都能往里扔。所以能去公检法监混个实习岗位那是多了不起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自己去了才知道无非也就是端端茶、倒倒水、打扫下卫生,看一些不痛不痒的文章、写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好在大一大二就凭着自己不知死活的傻X劲儿声名在外,无论是校园的林荫小道还是宿舍食堂,人人见面还是都会点头道一声“X哥好”的,也乐在其中。现在想想感恩的是那个跟我干过的教官后来因为睡了小学妹被送回部队接受处分,再来的教官和新来的辅导员可能也是因为锋芒犹存,居然欣赏我这个装X劲儿,所以我就谢天谢地转眼一路飙到了大三。

中间参加过若干次实战任务——到KTV抓卖摇头丸和K粉的小毒贩和小马仔;到监狱去看守少年犯;到戒毒所、到法院做执行庭实习法警;给到我们所在城市演出的艺人当保安,最爽的就是跟山鸡哥一个桌子上吃过饭。

印象最深的还是到反贪局下面的监狱里看管大大小小的落马勇士,他们用尽浑身解数想让我帮忙通风报信找人来捞他们的同时也对好供词,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肯定是贪污金额,并且承诺给二十万,出来给我安排正式编制工作,不用考公务员。

可那个时候我偏偏也跟余罪一样没那么大野心,你要用刚正不阿来形容我,我都觉得懵逼。索性就将计就计地把那些昔日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家伙们口供掏了个干净,没浪费反贪部门的一枪一弹和一米一饭,真道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一朝落马,终身为囚,成者为廉,败者为赃。

反贪局当时还发文给学校对我进行表彰,不过那证书现在我始终想不起来被我扔在什么蜘蛛结网老鼠撒尿的地方了。

兄弟女神

我也有一群鼠标一样的兄弟,其中有一个就叫牲口。不是能打的牲口,是特能喝,特能吹牛。这小子欠了我将近3000块钱到现在都没说过要还,但回回见我都说:“哥哥,再缓缓再缓缓。”我也无奈,成吧,就缓期执行留给我儿子找你儿子要吧。

我们当时自称“政法四大贱客”,我们最好的夜生活就是:两包卫龙,一袋酒鬼花生,最好不过的是真空包装的小辣鱼儿,加上一包白色软包红塔山和几瓶啤酒就是我们的风流快活。满嘴跑火车地喷隔壁宿舍的官二代公子哥有多装X;某个中队的大胸妹子又跟谁睡了;这个社会没法活,好多东西太形式化……简直就是一堆活泼可爱大写的学渣!

转眼各奔东西,散落天涯,但我结婚的时候却个个都到齐,且酒席当间没有一个是正经客人,全围上围裙当起了跑堂和伙计。

剩了点酒菜,拿到我的婚房里,在客厅我们席地而坐,说是再陪我过个单身夜。

喝到凌晨四五点,把我送到洞房,各自赶路的赶路,启程的启程。距离那一次,到现在应该有将近五年的时间没再聚齐过。

酒席是在农村老家办的,这是老头子的要求并美其名曰要让乡亲邻里都感受下他和他儿子的扬眉吐气。你这么能,你咋不说我爱装X其实都是遗传你!

女神是我们中队的中队长,内蒙古人,170的身条,彪悍得不要不要的。长相我还有点冲动,灵魂稍有触碰我就立马蛋疼,我当时是团支书。

当时学校安排一组学生着警服(学员服)到省检察实习,为期十五天,我俩就住隔壁。期间增加了很多的革命友谊——先别污,只是磨合了下灵魂的频率,她不再那么遥远,我也不再那么让她讨厌。

临了实习单位给我们饯行,红白啤各种走起。由于她是内蒙古人,所以就成了众矢之的,架不住那群脑满肠肥,发际线快要飘到后脑勺的领导们一个劲儿地灌,她特么也是胸大无脑,哐哐干。

我知道她不行了,索性一把抓过来酒杯英雄救美,结果喝到结束的时候我浑身没了知觉。一位当时在单位里处得比较好的哥哥给我解围,而且对女神说:“你看人家小X对你这么上心,把他收了吧。”然后就开车送我们回校,剩下的13个人就跟着领导们去了KTV灯红酒绿。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学校平日里就是封闭式管理,这个点连只苍蝇都难飞得进去。

我只顾着在路边狂吐,吐完在道牙子上傻坐着像两头呆鹅,她突然转身面对我柔声细语地问接下来该去哪里。我迷迷糊糊地说:“还能去哪里,开房,睡觉。”

她又红着脸对我说:“嗯,那你不许碰我……”然后我就彻底没了记忆。直到半夜两三点钟才被下半身的一阵酸爽和阵阵娇喘给吵醒——丫趁我喝醉,把我给办了!!!

哦,对了,这段感情并没有无疾而终,毕业分手。她还跟我在一起,还经常一言不合就办我。我们结婚三年了,一对龙凤胎儿女,8个月12天。没错,班长和团支书的诅咒真的就应验了。

山川湖海 厨房与爱

公务员考试我考了两次,第一次以明显的劣势当了炮灰;第二次以0.5分的距离又当了炮灰。从那一刻起,我坚决免疫公检法,还从老爸给我托人找关系的协警队伍里带着尼龙袋带着我女人到了上海滩。

这儿没人情,没关系,没背景,有的只是努力,从三年前的1800和基层菜鸟到现在的中层管理5位数底薪。

可我老爸跟余罪他爹一样还是始终觉得没面儿没劲儿没光宗耀祖,始终还是不能挺直腰板不怕城管地卖他的咸鸭蛋。

我给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你不能卖一辈子鸭蛋,我也懒得集您之大成。有老婆要养,有爸妈要孝,有孩子要关照,你说我最需要的是什么?老头从那时起不再与我争论,又恢复到了左邻右里夸夸夸我家老头哈哈哈的状态。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没错,这是《余罪》带来的化学反应,让我花了两个晚上的下班时间呈现给大家的碎碎念。我现在混迹于魔都的职场——体制外的另外一爿江湖——而很多猎头和HR跟我联系的主要原因竟然是因为我的自我简介:

“各种乱入,各种走心。进局子,待监狱,拉皮条,上法院,看法场。下里巴人却爱阳春白雪,乡野村夫却心系天下。闹过官府,跪过匹夫,扛过KPI,白手起过家。奠基之打夯机,拓路之推土机。文案控,段子王,可重口,可清新。敢敬大不敬,敢为大不为,穷极此生,就为折腾。”

这玄乎又玄的自我剖析,相信看完本文的读者们自然而然就懂了吧。

他狂由他狂,明月照大江;他横任他横,清风拂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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