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盛夏不同往常,似乎重叠了四季,将人又送回了春天。
在这样温暖柔和的春日里,伊铭遇见了一个少年。
他平和温柔,如夏花,如清夜,寂静而璀璨。
1
通往学校的路即便是在清晨,也是繁忙而热闹的。
伊铭按响了自行车把上的铃,停在了一个男生旁边。
“顾班长,上车!”伊铭用下巴点了点后座。
语气活像是自己开了辆莎玛拉蒂似的。
顾秋白让了让身,道:“不了。”
伊铭:“别口嫌体直,你就是想坐吧。你看看这附近,除了我谁载你啊。”
学生都陆陆续续进了校门,这附近的人屈指可数,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顾秋白回道:“快迟到了,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着他加快了脚步,像是身后有鬼似的。
伊铭扶着把手,用脚朝前划拉了几步,道:“欸,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再说了,你也说快迟到了,你就算跑着过去也赶不上铃啊,我关心你当班长的迟到,不是有损威严嘛,怎么狼心当狗肺啊。”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还是有人听见了,都纷纷侧头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来回看着他们。
顾秋白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能隐身他绝对毫不犹豫选择消失。
伊铭:“所以你到底上不上啊,再磨蹭骑车也赶不上了。”
他还能有反驳的机会么?
顾秋白认命的坐了上了去,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伊同学,烦请这一路闭嘴。”
伊铭失笑道:“好好好,我闭嘴,我再说一句,就一句,其实你迟到了要被骂了,我也不介意连坐的。”
顾秋白:“……”
他们是踩着铃声回到教室的。
“我去,稀奇,你居然跟班长一起来的。”
说话的人是许铮,伊铭的死党,一头板寸直愣愣冲天,跟钉子一样。
伊铭笑道:“偶遇上的呗!”
顾秋白面无表情:“没有下次了。”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伊铭怔了一下看向了顾秋白,对方则回了个漠然的眼神。
许铮目送顾秋白回了位,确保他不会回过头看过来,然后他扭头小声问伊铭:“你怎么老惹班长生气?他一见你脸就跟包公似的。”
伊铭从顾秋白身上移开视线,一脸迷茫道:“哪看出来生气的?”
许铮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伊铭,道:“你不觉得,顾秋白平时对谁都挺温和的,到你这儿就跟刺猬竖起了刺,脾气几乎一点就着吗,这不是嫌弃你嘛?”
伊铭继续迷茫:“什么嫌弃?对我特殊难道不是喜欢我?老跟我对着干,不就是欲擒故纵嘛!那我不得随他意啊?”
许铮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眼睛瞪成了铜铃,结巴道:“啥…啥?!什么喜欢?欲擒故纵?儿子,爸爸觉得你臆想症越来越严重了,你去找个医院看看吧。”
伊铭:“滚你臆想的,老子觉得他喜欢我,老子也喜欢他,我们双向暗恋,不对吗?”
许铮下巴快掉到桌子上,更结巴了:“卧,卧卧槽?!兄弟是你疯了还是我在做梦?!你乱瞎想顾秋白就算了,怎么还加个你自己呢?!”
伊铭看了许铮几秒,合上了他的下巴,一脸正色道:“我很清醒,你兄弟我弯了,我喜欢上了顾秋白。”
他们之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然后许铮几近破音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教室,生怕没人听到似的。
“你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教室里的嗡嗡的背书声戛然而止,只有空调吞吐的呼吸声和风过吹动书页的“哗哗”声响,这一刻的安静像午后惬意的风景。
余光里,只有顾秋白没有回头。
2
临近体育测验,身为体委的伊铭收到了不少来自女生的贿赂。
无非是让他在当天给她们放点水,抄近道就当眼瞎没看到,俱数被伊铭驳了回去。
他说:“一个就算了,都放水,体育老师也不是傻的。”
女生们唏嘘的撇嘴散开了,唉声叹气地做着跑前拉伸动作。
许铮在伊铭身边坐下,笑道:“哥们,好歹怜香惜玉些啊,女孩子的身子娇贵着呢。”
伊铭却无视了他的话,看着顾秋白的身影出神。
他在一群男生中身材高挑,因为瘦削的缘故又稍显单薄了些,从伊铭的视角望过去,借着自然的光线,能看到他在弓腿动作中拉出紧绷的肩背,衣服褶皱中凸显的腰身。
伊铭喉咙动了动,觉得有些渴。
顾秋白突然不经意朝这边撇了一眼,伊铭心下心跳漏了半拍。
许铮戳了戳伊铭,道:“别看了,跟被勾魂似的,再看下去谁都知道了。”
伊铭垂下眸子,遮掩了一切旖旎。
许铮:“哥们,其实当时我挺震惊的。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女孩来着,毕竟我让你跟我一起看小片,你也没什么不适——”
许铮猛地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大叫道:“草!你不会当时看的是男的吧?!”
伊铭:“叫这么大声,秀你的嗓门么?”
许铮哑口,过了会才说:“听哥一句劝,回头是岸,哥觉得你们是没结果的。顾秋白哪哪看着都一身正气,没一点要歪的意思。”
伊铭:“滚,别乌鸦嘴,他肯定喜欢我。”
许铮挑眉:“你怎么这么确定?”
伊铭梗了下,想起了顾秋白每次暼过来时意味不明的眼神,道:“哥就是确定。”
许铮白了他一眼,双手作投降状敷衍道:“行行行,他喜欢你,行了吧?”
他话音刚落,他们正对着的那截跑道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伊铭看过去,霎时变了脸色。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呃,你要是疼的话,就说出来。”
“伊同学,讲话可以不这么有歧义么?”
伊铭拿着个棉签在顾秋白脸侧比划着,眉头紧锁,认真的像是做一件关乎于生死的大事。
顾秋白:“我自己擦吧,你的手快抖成筛子了。”
伊铭:“班长你真行啊,体测穿个休闲鞋,一磕就磕脸,啧啧,这要是毁容了……”
顾秋白无语道:“能不夸大其词么?还有你是在观察什么植物标本么,需要离这么近?”
顾秋白轻不可微侧了侧脸,眼里有不自然的神色,如果有人触到他的肩膀,能感受到他肩背僵硬的像石头。
伊铭注意力都在伤口上,自然看不到这些,他紧张道:“我要下手了!”
顾秋白轻微皱了一下眉。
伊铭懊恼道:“果然疼吧?对不起啊,我真的第一次给人干这事……”
顾秋白:“不是,痒。”
伊铭了然,又加重了力度。
顾秋白眉皱的更狠了。
伊铭:“你怎么还皱眉?痒还是疼?”
顾秋白默然了片刻,道:“你是准备戳个洞?”
伊铭:“……”
顾秋白让过他,蘸了药酒对着医务室的镜子弄了起来。
这时医务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姐姐,应该是医务室的医生。
她用奇怪的眼神来回瞄着任铭和顾秋白,瞄的让伊铭心里莫名发虚。
医生说:“你们两个关门在这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伊铭:“姐姐,我们班长摔了磕着脸了,过来擦个药。”
医生狐疑地看了眼任铭又看了眼顾秋白,毕竟摔倒怎么也是脚受伤胳膊受伤,磕脸几率太小,也难怪她看着并不信。
医生:“擦个药怎么发出奇怪的声音?还又痒又疼的?小小年纪毛没长全就逃课谈恋爱?当医务室是你们家卧室吗?”
话好像越说越奇怪,一时间三人气氛莫名对峙。
顾秋白手一抖,棉签掉在了地上。
伊铭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看着顾秋白。
医护小姐姐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于是没再讲话,用一种警告的眼神把他们轰了出去。
伊铭和顾秋白并列在走廊走着,随着步伐的晃动两人不可避免的摩挲到肩角的衣服,透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滚烫的温度。
他们之间视线都没有接触,空气却染上了几分暧昧。
伊铭咳了一声,说:“我忘了拿创可贴了。”
顾秋白古怪的看他,回道:“伤口快愈合了。”
伊铭暼了顾秋白一眼,又飞快移开。
他总觉得顾秋白在用余光看他,又总觉得顾秋白应该是有着和他一样的心思,却总是在克制、抗拒着什么。
3
当多条支流汇入长河,堵在堤坝口的时候,汛期来临时,它们会不可抑止的冲破堤坝,奔涌向汪洋大海。
伊铭和顾秋白之间的关系就像支流一样一截一截存蓄,终有一天会满胀,像瀑布一泻而下。
这个决堤口是这一年毕业季。
那时他们刚在高二与高三的衔接期,越来越逼近人生抉择路口的高三学子们变得疯狂、躁动却又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冀。
他们在高考来临时,兴奋地、快乐地、仿若囚徒出了牢笼般从楼上洒下无数碎书页,撕碎了点灯熬油的黑夜,也扯碎了曾经冥思苦想写卷子的痛苦。
这应该是他们一生中算得上最恣意,快活又放肆的时刻,别人羡慕不来,也无法羡慕,因为这是少年人独有的特质。
这漫天飞屑,像六月飞雪。
走廊上意外的拥挤,到处都是高一或高二的学生们扒着栏杆朝外看去,眼里满是羡慕和感叹,路过的老师们只能摇头然后叹息。
他们无可奈何,因为每一年都会有这样最张扬青春的时候,他们不能剥夺学生们暂时求得解放的心,像风筝的线攥的紧了总要放一放。
伊铭是在这摩肩擦踵中被顾秋白拉到了空荡的楼道里。
顾秋白抬头看了眼楼上的办公室,道:“帮我一起数套卷子。”
伊铭从放空中回神,跟在他身后。
自那次医务室事件后,这件事情好像成为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有什么东西莫名在两人之中牵扯了起来,他们之间变得意外和谐。
比如伊铭从偶然载着顾秋白上学变成了必然,每次伊铭都拿这个打趣顾秋白说,不是以后都不会上我车了吗。
然后顾秋白就会黑着脸跳下去,伊铭又能很快把人给哄回来。
他们有时候真像一对情侣,但除此之外又没什么实际性作为和关系,最多的不过是眼神的轻触,但又很快就分开。
伊铭想说什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就和他肩并了肩。
“在想什么?刚才要撞墙了。”
伊铭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他眨巴着一只眼睛,轻快道:“这不是有你看着嘛!”
顾秋白:“眼睛抽筋就别眨了,跟癫痫似的。”
伊铭:“……”
伊铭想回调侃他一句,手摸进裤兜的时候,脚步忽地停了。
顾秋白疑惑看他。
伊铭:“我先去趟卫生间。”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惊慌。
伊铭前脚刚进门,顾秋白后脚跟了上来,一脸莫名看他,道:“解决生理问题,怎么跟要去见鬼一样?”
伊铭第一次没有正视他,语气依旧轻松道:“我憋不住了,班长你就别打趣我了。”
顾秋白却没有放他进隔间的意思。
外面有门锁“咔嚓”声响,顾秋白倏然拽着伊铭躲进了一个逼仄的空间里。
是两个老师进来了,还在讨论着清理碎屑要多久的问题。
外面的氛围很轻松而愉快,而这个狭窄到只能身体贴着身体,呼吸缠着呼吸的方寸之地,气氛莫名剑拔弩张。
顾秋白从伊铭裤兜里顺出一盒烟的时,动作堪称自然娴熟。
伊铭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出神的想:顾秋白可能是个隐性的衣冠禽兽。
4
“你吸烟?”
顾秋白声线向来温和,即便是质问也像问你“疼不疼”一样。
伊铭愣了几秒,僵硬地张口又合上,想解释什么又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他害怕顾秋白误会什么,又害怕顾秋白以为他是什么不好的人。
烟自然不是他的,是许铮不知什么时候塞进他兜里的。
伊铭心下已经想出几百种让许铮死不瞑目的方法了。
他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淡然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不是我的。”
尽管语气很镇静,伊铭的心里却突然乱成麻团,刚刚还没这种感觉,静了下来,才发现这种情况下的亲密接触,像是在火炭里燃烧,让人难耐。
外面两个老师怎么还不走?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伊铭的脑子里链轮快生锈了,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顾秋白却还在认真问:“你吸么?”
他的吐息跟鬼魅似的萦绕在伊铭耳边,伊铭心里像无数蚂蚁爬过般酥痒。
那两个老师膀胱里的水怎么那么多?草!再不走,爷要把持不住了!
伊铭几乎没听清顾秋白说什么,回道:“顾秋白……你贴我太近了,男人都要有反应了。”
伊铭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喑哑,顾秋白愣了愣,他想移开点,但是移开就会吸引到外面人的注意力,于是他就轻微错了错身。
衣料摩挲的声响顿时放大不少,顾秋白却清晰地听到伊铭的呼吸更重了。
伊铭语气暴躁了不少:“草!你故意的吧?你乱蹭什么?老子特么真起火了!”
不用他说,顾秋白也能感受到身体贴在一起的温度像是一壶沸腾的水,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伊铭的。
顾秋白:“……你再忍忍,还有,你别说话了……”
伊铭略显低哑的声音让他极其不自在。
对方更暴躁了:“忍个P啊,你倒是给我浇火啊!”
顾秋白倒真是垂眸思忖了一番,道:“怎么浇?”
伊铭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近在咫尺的俊秀的脸,然后目光盯在顾秋白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他看了良久,鬼使神差地说:“接个吻么,趁现在。”
然后他慢慢把手移到了顾秋白的窄腰上,朝自己的位置又贴进了几分,他们几乎是以一种拥抱的姿势相贴着。
伊铭又压抑着什么似的在顾秋白耳边道:“你知道老子肖想你多久了么,到底让不让亲?”
外面有门锁落上的声响,顾秋白抓住伊铭不安分的手,不知道自己耳根红了,他缓着呼吸道:“……老师走了。”
他想借着伊铭的肩膀站直身体,却又被对方按了回去。
“你心跳很快……跟我一样快。顾秋白。”
伊铭摩挲了下顾秋白的下巴,又抬了抬,在他的嘴角处碰了一下,又触上那轻柔的嘴唇。
一时间,空荡的卫生间里,只剩下这咫尺之处衣料摩挲和呼吸的声响。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伊铭移开点,忽然笑道:“顾秋白,你是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不抗拒我?”
说着,他又深吻了下去,触觉成倍的放大,他感觉到顾秋白紧紧攥着他后背衣服增加的力度和逐渐放松的身体。
隔着一堵墙壁,是坐满了老师的办公室,在这个卫生间的门外,是还在欢呼着解放的人群。
他们踩着危险的边缘地带忘乎所以地接吻。
5
“所以你们到底好没好上?”许铮挎着椅子,趴在椅背上看着伊铭,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点的失落,但并没有。
伊铭:“不知道,应该算吧,我们亲过了。”
他说的太平静了,但许铮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什,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伊铭:“就在办公室隔壁的厕所,你们都出去看高三那群人洒‘雪’的时候。”
许铮这回真的信一个嘴是真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现在就是这样。
“我去,你们可胆儿可真肥,就不怕被人撞见……话说,到现在顾秋白都没联系过你,不会是亲完就拍屁股走人的那种吧?”
他还想说一句是不是“渣男”,看到伊铭逐渐危险的眼神时,他又把这两字吞了下去。
伊铭:“他是那种人?”
许铮:“哥们,这大学都快毕业了,我女朋友都快稳下来了,你还想着跟他在一起?真搞不明白你们gay,男人的身体摸起来跟自己的有什么区别,也不前凸后翘的……”
伊铭冷冷睨了他一眼。
许铮立马改口道:“好好好,我不懂,我寡闻,行了吧?”
伊铭整理了一下桌子,专业书随着动作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是毕业的时候他搭着顾秋白的肩膀照的,顾秋白并没有看镜头,他的余光落在任铭的身上。
这个镜头里的少年,是伊铭一张嘴就能叫出口的名字,一闭眼就可以描绘出的样子。
这个他一见到就喜欢上的少年,以前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了。
他们毕业的时候,伊铭曾经问他,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秋白当时看着某个虚空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伊铭以为他会逃避不说的时候,顾秋白却开了口。
他声音轻轻的:“我不能不负责任的向你许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会和男生产生这样的感情,我的母亲应该是接受不了的。我只能说……如果你相信我,愿意等我,我之后一定会去找你,给你想要的答案。”
顾秋白就是这样的人,理智到对待感情都要前后思考许多,他不追求享受当下的快乐,却已然思索起了未来怎样。
等不到的答案,没有说出口的话,总是会让人心痒痒,总能让人挂念一辈子。
伊铭也曾经动摇过,这张照片和微信里置顶的那个万年不变的头像,还有当初顾秋白认真又坚定的话,支撑着他拒绝一个又一个女孩子或者男孩子踏入他的领域。
也支撑着他打心底对顾秋白的信任。
6
已经凛冬了,夜里的风刮在皮肤上让人血管都冷了起来。
许铮吐槽着北方易变的鬼天气不如南方温暖。
伊铭点开了置顶的人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很久,才斟酌着语句试着发送。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我突然很想你。
-你还在南边么,还是也在北方。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天上黑沉沉的,一点都没有浪漫感。
-……太想你了,可以见面么,我快等不下去了。
伊铭过几分钟发一条消息,对方没有删掉他好友,但并没有回应。
他有些自嘲笑笑,发了最后一句。
-我很想很想你,每一天。
许铮:“你跟谁聊天呢?这么入迷?”
伊铭摁熄屏幕,想着顾秋白也许早就换了手机号,他回了句“没谁”,就先一步他上了楼。
他们的选修课地方在艺术校区,来往随便抓一个人都可以去拍个MV。
许铮眼珠子都快掉下了。
有个高个女生经过,突然拍了拍伊铭的肩膀,笑道:“这个小帅哥,是哪个系的?加个微信么?”
她笑起来真是唇红齿白,眼露秋波。许铮眨巴着眼睛示意伊铭。
可惜伊铭并未领略到,不等到他拒绝,伊铭的肩膀被另一个人揽住了,裹挟着寒风,却让伊铭莫名感到暖和。
“抱歉,这位有男朋友了。”
那人音色温和,却让伊铭一下就回到了那时逼仄的空间里,这是记忆力的原汁原味,是他每一天都想念的声音。
高个女生吐吐舌头,面露失望,小声对旁边的姐妹说:“这世道怎么回事,长得帅的都搞基去了……”
许铮震惊的看着顾秋白,然后摸摸鼻子,语无伦次道:“你……我,呃,兄弟,选修点名我替你应,你俩……亲热去吧。”
伊铭眼睁睁看着许铮以百米的速度一步作三步转身没了影。
顾秋白揽紧了伊铭,道:“很惊喜么,都被吓傻了?”
伊铭张张嘴,喉结动了动。
顾秋白:“又开始学起了鱼吐泡泡,一张一合的?”
伊铭愣了很久,毕竟上一秒他刚发完消息,下一秒活在回忆里的人就进入了现实,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问:“你……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顾秋白:“我一直都在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在这个校区。”
伊铭:“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顾秋白:“我一直没能说服我母亲,直到前几天才……总之现在我不是来了么?”
伊铭垂着眸子,嗓子都沙哑了许多,他说:“怎么不回我消息?”
顾秋白:“回了……打了电话,但你关机了。”
伊铭掏出手机开机,果然看到一句“我现在就去找你。”未接电话果然有十几个都来自眼前的人。
伊铭不是什么脆弱的人,这时候他眼睛却突然有些发酸。
顾秋白不会安慰人,只能亲了亲他的眼角,抱歉道:“我也很想你,每一秒里……我是不是来的太晚了?等的很煎熬吧?”
伊铭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是啊,所以补偿我吧。”
顾秋白看着他,眼底是浓重化不开的夜色,却又满溢深情。
他说:“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他说着,轻轻落下一个吻在伊铭嘴角,对方却发泄般恶狠狠的回应。
顾秋白失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有了,因为我喜欢你这一件事,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凛冬散尽,星河会不会长明不知道,但来年春天,一定是如最初般那样柔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