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所愿,不过是你子孙满堂,一生顺遂。
——题记
惢心出嫁的那天,我正在御前当值,皇上允了我的假,让我能来得及见她一面。
虽然婚事早已成定局,但真的见了她穿上嫁衣的样子,身旁执起她手的那人不是我时,我心中波澜起伏,无可言说。
“好不容易换了值,还好赶得上来送一送你们夫妻。”紧赶慢赶,终是在宫门前拦下她。听见我叫她,惢心掀起了盖头,我看见了她盖头下的红妆。
她真好看。
有那么一瞬间我愣住了,多美的新娘子啊,只可惜不是我的。
“李公公?”惢心看着我,微微一福,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收拾好心情,微笑着:
“京郊有五十亩良田,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这五十亩良田大概全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吧,当初我有想过,她若嫁给我,这五十亩良田便是是聘礼,心意厚重迎她进门。她若不嫁我,那这五十亩良田便是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阁。
“惢心有了好归宿,我也就心安了。”
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当着人家丈夫的面,我说这话,又算什么呢?我又是以什么立场心安呢?
可见江太医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在惢心点了头后才郑重地收下了我的贺礼。
也是,他向来是稳重的,值得托付的。
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心里苦笑,把视线收了回来,再次放回惢心的身上。
“以前你戴绒花,我就说过,你定会荣华平安。”
那时我见她头上素净,便送了她一朵绒花簪在了头上。之后每次去娘娘那里都会见她戴上,我低头偷笑,虽然心意未明,可看到自己送的东西被这样珍视着,心中自是欢喜。
“那,承你吉言了。”她又向我福了身,我接下礼,掩盖好眼中的情绪,抬头看她,却见她眼中有泪。
我俩就这么看着,看着,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偏偏又远在天涯。
我深知,今日她出了宫去,以后,我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我不舍,不想,却又不得不放手。
娘娘在一旁看着我俩,她似乎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但却一直没有点破,可能也是为了给我这残破之人,再留一点颜面吧。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宫门就要关了。”江太医出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场面,为惢心重新盖上了盖头。
看着红色盖头再一次在她的头上落下,我的心也再一次揪疼了一次。
都说新娘子的盖头是要新婚夜让新郎来掀的,如今她在我面前掀了一次盖头,是不是,算我也当了回新郎呢?
若真如此,我也算圆满了。
我已见了她凤冠霞帔,颊边飞霞,这满目的红啊,却都不是为我而红。
我曾问过惢心,她这一生,是否有什么念想。
她笑,在这寂寂宫廷,又何谈念想。
有一次我听见她说,她真是羡慕嘉妃娘娘,接连生子。
我心下一动,试探着问出口:“你也羡慕啊?”
她笑:“谁不羡慕儿女福分呢?”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又笑着离开了。
是啊,儿女福分,谁不羡慕呢?想来她的念想不过也是简单的嫁人生子,夫妻和睦吧。
只可惜,这么简单平淡的幸福,却是我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生儿育女,我这辈子恐怕没这个福分了,耽误人家做什么呢?
如今她嫁了人,我是打心眼里高兴。
我高兴她的幸福,高兴她的心愿不再是奢望。
而我爱她那么久,终究是不能说出口。
天渐渐暗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与另一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忍了许久,终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眶。
曾经在冷宫的时候,我去看她和娘娘,临别之时她站在庭院里,站在满地萧瑟中对我说: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如今她大喜之日,分别之际我站在宫砖上,站在她看不见的黯淡里在心中默念:
这一回,我看着你走。
多想,那日的问题她另有答案。
“你也羡慕嘉妃娘娘接连生子?”
“这又有何羡慕?人活一世,何必为世俗目光所累呢?无子又如何?个人冷暖自知,无子未必不是福分。”
不过,这大概只能是我午夜梦回的异想罢了。
那日阳光正好,高朋满座,她笑容温婉,着红衣戴红盖,一步一步,走向离我更远的地方。
我想伸手挽留,却知不该。
惢心,锁心。
文/轻九JR
——《如梦令·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