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吧，姑娘。”
“好”。
我仍然记得每一次见面时你的拥抱，记得周末窝在宿舍一直打到手机没电的视频电话，记得你每一次喝醉后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声音，也记得你说过的，我也想带你去看云层上的风景。
可是，我们已经知道，有许多感情，并不是两个人心里有彼此，就能够走到最后的。
我不是不喜欢你了，我相信你也未必不喜欢我了。可是在当下，只有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分开，你才是那个最初那个被我喜欢着的样子。
我也一样。
1
那个时候的我们是一群所谓才华配不上野心的高三学生，老师和家长的耳提面命让这个夏天充斥着紧张。我们都在一边摸索着自己的爱好和梦想，一边暗戳戳地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所以啊，遇到你的时候，没有微风，没有单车，也没有白衬衫。我所记得的，就是那个夏天淌在脸上黏腻腻的汗水，和尽管开着十八度的空调也还是热得让人受不了的教室。
我是个不太喜欢改变的人，所以那个时候最令我烦恼的不是学习，不是成绩，而是每次考试后被安排的座位，还有从教室到楼道再回教室被搬来搬去的书本。
最后一次换座位，是一模成绩出来后。谁也不会注意到，那张被互相传阅的座位表上，我和你只相距一小块橡皮的距离。
我也没有注意到。
我只记得，我终于把书搬得差不多了，在外面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一抬头，便满眼都是你。
也不是句多么特别的话，你只是问，“你坐在哪里？”
至此，算是认识了。
后来你告诉我，那不是我们第一次对话。在开学第一天晚上的生物晚自习上，我曾问过与我相距一条过道，在我斜后方的你，作业是什么。也是后来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座位的距离，就是最后一次那张座位表上，那一块橡皮的距离。
后来你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只觉得幸运，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原来我们的距离一直那么近啊。可我没有注意到，距离再近，终究不是亲密无间，相遇是这样猝不及防，分开也该如此。
2
日子一直很平淡，高考就在这样的平淡中结束了。
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们没有欢呼，没有流泪，没有把书撕成碎片再从楼上扔下去，最后那几个小时，大家仿佛都比往常更沉默了一点。黑板上写着八点前离开学校的粉笔字不知道被谁蹭掉了一块，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洒在了我们的身上，每一个人都格外好看。
不知道是谁拍了第一张照片，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抽泣，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终于不再沉默了。
我不记得我都和谁拥抱在一起，不记得我是不是从开始哭到了最后，日后我再回想起来，我所有的记忆，都和你有关。
那个时候我脸上还挂着泪，手里在收拾着这三年来的各种课本和笔记本，脑子里却在想，我要怎么开口问你要联系方式，才显得不那么突兀呢。我想，等我唱完这首歌，无论如何我也要做这件事，我也要，跨越这一个转身的距离。
泪还没擦干，歌也还没唱完，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你给我写个手机号吧。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我只觉得，这是一句很美好的话。哪怕太阳从地平线缓缓上升时洒在我身上的光温柔而有力，哪怕夜里月光照得山川河流都有种别样的美，我只愿为了你，踏上那条看起来并不容易的路，赤手空拳，披荆斩棘，风尘仆仆。
只要路的尽头是你。
可是我忘了，一个人，要先拥有自己，再拥有爱。
那个把爱情作为生活中唯一的光，为了一个人放弃生命所有可能性的女孩，不是我喜欢的自己。
也不是你喜欢的我。
3
成绩出来，我如愿去了南方那所一直想去的学校，你为了飞行员的梦想，留在了北方。
你看，这才应该是我们。两个人有各自的梦想，并在努力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变成更好的两个人。
那时候总觉得，只要两个人的心里还有彼此，一段感情不至于走到结束。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结束往往比开始容易得多，尤其是在爱情里。
我们也就这样，开始了遥远而漫长的异地恋。
他们总说，异地恋太辛苦了。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郑重地告诉他们，也许异地恋真的很难，但因为是你，我不怕。我想那个时候的我们，是真的有信心克服距离带来的所有困难，也是真的想要和这个人在岁月里一起白头。
可是异地恋，终究是有它磨人的地方。想念和爱只能通过每天的视频电话传递给彼此，敏感和不安却能够顺着风准确地到达一千八百公里以外的两个人身边。
为了把这种不可避免的敏感和不安尽量降到最小，我们都为此做了努力。我放弃了心仪的辩论队，你也拒绝了明明很感兴趣的主持团。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段感情，都在认真而热烈地回应着对方的喜欢。
你也一定想不通，明明我们为此付出了比过去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可为什么我们越是努力地想拥抱彼此，结果却越是把对方推的更远。
我们都变得不快乐了。
4
我喜欢的那个你，是那个为了一个模型可以跑很远也要找到的男孩，是那个哪怕第二天就有考试也可以陪失意的朋友酩酊大醉的男孩，也是那个向往蓝天就坚定地要留在北方做飞行员的少年。
他应该是明亮的，张扬的，不可一世的。
分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你从人海中来，如今，我将你交还于人海。
5
至此，我们的故事就算是结束了。
后来呢。
我想说的是，我们慢慢都会明白，有很多感情是没有后来的。但也要相信，我们都会有足够的幸运，去收获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的故事有后来，如果它算后来的话。
再相遇的时候，你已经是所在机组最年轻的机长，我也成为了业界小有名气的教师。
你还是人海中最灿烂的那个少年，尽管你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们并肩坐在一起，你问我，如果我们没有遇到会怎么样。
我也曾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自己答案。
尽管故事的最后不是那么圆满，尽管我们都曾拥有然后失去，尽管我们也不一定因为彼此就成为了更好的人，我也依然愿意，再一次，与你相遇。
我想我的笑容，又回到了那个与你在一起的时光里。
如果没有遇到你，那就翻山越岭，去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