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相信？”童荭嘴角有丝怜悯的嘲意。
方青山颓丧地瘫坐在软榻上，自己竭力隐藏与逃避的那丝怀疑被这个女人毫不留情地放大，令他感到无力反驳。
三十年了，女儿安安如果还活着也应该当妈妈了，她的孩子一定和她一样可爱，笑起来或许也有迷人的酒窝……可是，安安死了，她的生命永远凝固在十岁那年，在这个生命永恒的世纪，十年简直短暂得像个梦。
方青山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于意外：跳楼、溺水、车祸、火灾……他根本无法分辨哪些是真正的意外，哪些是盟体策划的谋杀。
这些事，他从来不敢深想，用对盟体固执的信任来麻痹自己。可是，安安死了，妻子死了，现在又轮到了自己。什么生命永恒？到头来却不过是人类的一场杀戮，最后能真正留下的，绝不会是自己这样的人！
“当没有了死亡的威胁，谁还会对生命心存敬畏？人类虽然拥有了不死的生命，可是却成了泯灭人性的野兽……”童荭难以掩饰心中的悲痛，“长生天根本不是当初设想的天堂，而是地狱！这个违背自然的世界本不该存在！”
方青山感到胸中堵得厉害，垂着头发出悲戚的闷吼。
“方青山，你难道不想改变这一切吗？让一切重新开始，让人类能够恢复自然的生老病死？”
“改变长生天？”方青山心里涌起深深的恐惧，“不……”
“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妻子活着？不想看到女儿长大？”童荭有些气恼。
“想……太想了……”方青山梦呓般喃喃，“可她们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起死回生？”
“如果我有办法让她们再活一次呢？”
方青山像从梦中惊醒，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什么办法？”
“很简单：回到长生天创建之前，杀死一个人。”
“谁？”
童荭眼中闪着寒光：“长生天的开创者——沈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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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子谦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你是说我一直活到了两百年后？”
“没错。”方青山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沈子谦，“但前提是：我现在没有杀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才杀我？”沈子谦不明白，“杀死孩童时代的我岂不是更容易？”
“那会改变太多与长生天无关的历史，我必须将蝴蝶效应降到最低。因此，离那该死的研讨会最近的机会才是最佳时机，也就是——现在！”
方青山说着瞥了眼舱前的时间，似乎颇为满意，“飞机还有半个小时着陆，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间吧。”
沈子谦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认为，如果没有爱迪生，人类现在是不是还在用蜡烛照明？”
方青山一怔：“不……应该会有其他人发明出电灯。”
沈子谦目光紧盯着他：“那么，你确定杀了我就不会有别人创造出另一个长生天吗？”
“这……”方青山脸上有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还有个问题，”沈子谦不温不火道，“杀了我后你有什么打算？”
“回去。”
“回哪？长生天？”沈子谦露出一丝嘲意，“你已经杀了长生天的创建者，又怎么会有长生天？”
“我也可以留在这。”方青山心里似乎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怎么可能？现在是2019年，你还没有出生。”
“胡说！我现在明明在这！”方青山感到好笑。
沈子谦摇摇头：“现在的你，是从长生天穿越来的，如果杀了我，就不会有长生天，你又怎么可能从长生天来杀我呢？”
方青山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时间悖论！”沈子谦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你的出现恰恰证明长生天的存在，既然长生天存在，那么你就一定杀不了我。”
“怎么可能？”方青山拿着武器的手更加用力地顶向沈子谦，“我只要轻轻一碰开关，就可以立即要了你的命。”
沈子谦固执地摇摇头，一脸笃定：“时间悖论绝不可能错！”
“带着你的狗屁悖论见鬼去吧！”方青山懒得再和他啰嗦，手里悄悄按下了开关。
沈子谦感到腰间一震，身体里有种酥麻的酸软，这感觉顺着脊椎四处蔓延，体内血液汩汩流淌的快感令他感到浑身舒畅极了。
“你居然没事？……怎么可能？”
沈子谦看着一脸震惊的方青山，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就只有一种解释：这场谋杀真正要杀的人不是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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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选我？”方青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因为你和我都没有别的选择。”童荭嘴角微翘，“你留在这只能等死，如果去杀沈子谦却还有活的机会。”
“既然你早有办法，为什么自己不去？”方青山依然心存戒备。
“我说过自己从不杀人。”童荭微微蹙了蹙眉，“况且，穿越时空需要用激光束再造引力场，让引力将空间扭曲，才能找到量子泡沫中的虫洞。这个时空技术是我刚刚开发出来的，长生天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能做得到。”
方青山不由对童荭刮目相看，一个娇媚如花的女人，不仅掌握了长生天的诸多机密，还有这样惊人的能力，她的来历绝不简单。
“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童荭的神情有些悲凉，“两百年实在太长，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了。”
“两百年？”方青山心中一动，“难道你就是长生技术的第一位实验者？沈子谦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