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末去送儿子上兴趣班,原没想到能碰上熟人,却没想到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她。
她是我的同村,虽然不住在一条街面上,但却归属于同一个小队。
印象中的她,是个很不合群的人。路上碰到,除非你主动跟她打招呼,否则她决不会理你,只是每天从你身边匆匆走过,丢给你一个娇小的背影。偶尔在村子里的红白喜事上碰到她,她也只是恬静地坐在角落里,帮忙择菜,洗碗,干一些无人愿意上前的体力活。
我们说家长里短,她在旁留心地听,很少插嘴。
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在嫁过来十多年后,在整个村子里依然像个外人,并没能真正融入集体。
我对这种孤高自许的人实在没有好感,本无意与她交谈,可大厅里实在人影寥寥,一抬头就能扫见整片光景,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面跟她打招呼。
她对我的到来显然十分意外,忙摘了耳机,一面抱歉自己的疏忽,一面起身将自己方才的位子让给我。
我推脱不肯,她执意坚持,“我穿的平底鞋,不像你的恨天高,站多久都没问题。”
我心里涌起些微感动,这才坐下。
02
她告诉我,自己视力不好,前几年又在外地发展,因此很多人都只是点头之交,除非别人主动上前跟她打招呼,否则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就是现在,她也不敢确认我是谁,只是觉得脸熟。
她歉意地笑,语气温柔。言谈举止间进退有度,很能让人产生好感。
我从交谈中得知,她正在备考一个行业内的资格证书,每天晚上都奋战到凌晨一两点。每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做早餐,送完孩子上学后,花半个小时在附近的广场锻炼身体,然后去菜市买菜。中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啃书,是她最大的爱好。
这些年,她公婆的病拖垮了整个家,她没能再走出家门,也曾消沉过,迷茫过,但最终在文字中得到救赎。她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因此随时做好重回职场的准备。
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拿到了一个国家级的建筑资格证书,报了两个远程教育的学历考试,还自学了会计专业知识,最近刚刚拿到从业资格。
我惊讶于她的努力,对她开始有了几分敬意。
常听村里人说,她老公很有本事,工资特别高。她公公年轻时赚了不少钱,都留给了儿子,所以既使她有两个孩子,也可以不用坐班,每天呆在家里,过着轻松优渥的生活。
我原以为,像她这种家庭条件的女人,不过是以照顾孩子为借口,掩饰自己混吃等死的心,没想到真相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将周围人对她的评价告诉她,原以为她会为自己辩解几句,没想到她只是淡淡一笑:哪有什么岁月静好,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03
因为相谈甚欢,她主动邀我去她家里坐坐。
到家时,她公公正拄着双拐颤颤巍巍地往外走,见到我,主动打招呼,很是热情。她婆婆跟在老伴后边走出来,拖着一条病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是艰难。
我从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每天面对两个白发苍苍的病人,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换作是我,早疯了。
她引我上楼,倒了热水,又拿来几个蛋挞,说是自己昨晚的手艺,请我一定尝尝。
我接过来吃,赞叹她的好厨艺,忍不住在屋子里多走了几圈。
房间并不大,但布置得很是紧凑,家具纤尘不染,衣物用品摆放整齐。电脑桌前面的素描纸上,一串宫灯百合刚刚涂完碧绿油亮的茎叶,几朵低垂的小花娇俏玲珑,甚是可爱。
旁边的书架上,摞满了厚厚几层书籍,从儿童绘本,到专业书籍。我望着那几本爬满钢筋水泥的黄色纸张,惊讶得再次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你的?你能看得进去?”
“还有张爱玲、余华、海宴、萧红......”
她谦虚地点头,冲我莞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