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坐在窗前,一眼瞥见外边的树叶,在探头探脑地看着她。偶尔有几只蝉聒噪着,似乎在提醒着人们夏的炎热,在心底,就默默地叹了口气,总是不由地黯然,需要做了深呼吸才能平复的。
他去上班了呢,她低低地自语。
他已经守了她三天又三天,她出奇的平静让他很不安,但是今天公司的事情必须得去处理一下了。他临走时把她拥入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捋了捋她那一头瀑布一样的黑亮的长发,柔声说:别胡想,我马上就回来。
多久了呢,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吧,那是他们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暂时租了两间出租屋落脚,那房子是个旧式民居,院子里种了一株无花果,树势优雅,枝繁叶茂,那球根状的果实开的热热闹闹的。
他们坐在树下,蝉在树上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着,他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枕在她的膝盖上,她用挖耳勺小心的给他掏着耳朵,他一会儿很受用的眯着眼,一会儿又把眼睛微露了一丝的缝隙,斜睨着她鼓起的嘴唇,这是她的习惯呢,一用劲嘴唇就会微微的翘起。他就经常打趣她,轻刮她的鼻尖,然后她的鼻子因了外力的作用,就做了一个鬼脸,他会常常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纵容与爱怜……
有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呢!
作为家中的独女,她自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看着同龄的孩子们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常常心生羡慕,巴巴地回去问父母,都疼爱的笑:有你一个就够了啊,你不知道给你养大我们老费劲了呢!再说我们响应国家政策只生一个好啊!她便收了好奇的心,恣意享受着,被父母的浓浓爱意包围着,谁知道的呢,母亲竟会得了病,去医院检查居然已是癌症晚期。
真真应了那句话呢,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父亲竟是不堪打击高血压上冲,得了脑出血,这一连串的打击令她猝不及防,只好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惋惜声中离开了学校。后来妈妈临终前告诉她,她并非父母亲生,由于妈妈不孕,她的生母在她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姐姐了,正好亲托亲的,就把她送给养父母了。
后来她的生父母倒是捎信想认她来着,但她确实不愿了,倒也不是恨,因为面都没见过,她骨子里执拗的,怕是还挟了追求完美的因素,既然当初把她送走便是负了她的,负了便是负了,以后再做任何的补偿终究是没有必要的了。
上学时她的成绩一直都是很好的,考试经常在前三名,并且主意大得很,一旦考虑成熟,九头牛也拉不回,父母常常嗔骂她:犟筋!担忧她行差踏错吃了这上面的亏。她极是喜欢三毛,喜欢她面对困难的坚定,喜欢如同她的灵魂一般清澈的作品,喜欢她不向这个世界妥协的不羁与单纯。也幻想过她生命中的“荷西”,渴望未来拥有童话般的纯真与爱恋。
她也会和同学们一起自作聪明地,用小刀把课桌割开一条缝,利用那可怜的缝隙来满足她看小说的贪念。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主地往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该是怎样的自欺欺人,让他们这些个初出茅庐的小小少年,以为躲过了老师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唉,怎么越想越远了呢。
正值萎靡衰颓的关口呢,他出现了,他们本就是一个村的,但不是一个姓,这个村子以刘姓的居多,散在还有几户人家便是杂姓了。他俩从小学一年级都是一班的,小孩子家家的没有男女之分,无论做什么游戏他必是要护着他的,反而到了初中的却不怎么说话了,两个人若是避开不及打了照面,便都齐齐的红了脸,比赛着看谁的话说的结巴。他们小心翼翼的固守着岁月的静好,心有默契的上了高中,然后,因为父母的病情就这么发生了变化了!
把父母的后事处理完毕,若是依了他的意,就在村上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牧歌生活了,但她渴望有一天,他能陪她一起去放逐天涯,去看她心中的沧桑神秘的撒哈拉。他拗不过她,就从家乡来到了这个城市,慢慢的他们就积累了经验,经营着一家小公司,又买了房,搬出了那个出租屋,公司步入正轨后,她退居家中写文码字,他们相约等两年走遍撒哈拉。
但是日子过的怎么说呢,好像没滋味了,他每天忙得东奔西跑,一天一天的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偏她又有着小女子情结,其实她是不惮于当女汉子的,但那样又不像女人的样子了,她知道的,他是真的忙,但是又是哪里不对了么?总之是没话说了。
她是极干净的人,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那天,她跟团旅游三天回来,分明的,她就看见一根头发,棕黄色的、软软的、静静的但又是示威似的,躺在枕头下。她的心悸动了下,一种撕裂的疼痛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一张厚厚的幕布包裹了她,偌大的房间竟有了逼仄的气息,令人压抑,她想去扯开,但她看不到一丝缝隙;她用尽了力气推,那幕布兀自纹丝不动……
等他下班回来,看她竟如石化了,一动不动,只是把那一根头发眼珠瞬也不瞬地看,他红了脸,急急地解释着什么,她充耳不闻,不,她根本听不见!这几天的时间里,她一直静静地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忽然地,想起那天做菜时想做个洋葱木耳的,外观看洋葱好好的呢,她期待着看它剥开以后的洁净如玉,但等她剥开一层,又剥开一层,里面却是坏的了,散发着腐烂朽败的气息……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他打来的,看着那烂熟于心的一长串数字,她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开了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