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巴尔迪哥,气氛格外沉重。
夜空一轮下弦月,远处,海浪从海平线上滚滚而来,打在礁石上浪花乱溅,不时,乌云密布,细雨纷纷。
双臂环抱膝盖,一色静静的坐在树上,仰脸看天。
“晚饭后就不见你,原来躲这来了。”
感觉树枝一颤,再看……是海因坐在了身边,一色扭过脸,继续望天。
海因也抬起眼说,“今晚,没有星星呢。”
之前在斯特兰诺的时候,发现一色很爱看星星,尤其喜欢坐在树顶,离天空近,云又少,看得最清楚。
没听见回答,海因看她,就见平常呆呆的却璀璨闪耀的蓝眸,此刻十分沉敛……顺便多了点别的情绪。
那种感觉……像是在思念什么人似的。
“开心点,你做的很好。”
一色转过脸看她,张开嘴,又想了想,才说,“我,害怕连累别人。”
跟着叹了口气,“从前伙伴离去,可以认为与我无关,但在遇见大家之后,稍微有点不安……好多次,都因为躲避追击或多或少的让大家受到了伤害,大概,除了答应多拉格先生的条件以外,我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回避这一点,而且因为我,娜美她……”
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不过,海因也总算明白这个面团的心事。
“娜美,就是你重视的那个人么?”
一色愣住,良久,低低的点了点头。
海因微微一笑,又问,“在海军本部,凯撒就是拿那个人威胁你的吧?”
一色扁嘴——想起不痛快的经历了。
“他在说谎,”海因冲她眨了眨眼,笑说,“凯撒根本不认识娜美。”
看一色瞪着眼不敢置信,海因吃惊,“你不会到现在都信以为真吧?”
一色忙问,“不是真的么?”
海因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当然不是,那是诈你呢!你被送到科学部后,凯撒根本没见过黄猿,说起这事的原因,大概是你昏迷时总叫着同一个名字。”
一色张大了嘴目瞪口呆,被黄猿抓住后,她一直担心娜美的伤,生怕她和小万被海军发现什么的。
结果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才被钻了空子。
想通之后,对上海因透澈的目光,一色搔了搔下巴,莫名脸红红。
不想,海因又补了一句,“估计凯撒挺烦你的。”
边做实验还得边听一色“娜美娜美娜美”的不停喊,能不烦人么!
一色重重的咳了咳,一指海面,“雨,雨停了。”
海因含笑觑着一色,没理她硬拗的话题,忽然,扬手摸了摸她发顶。
“所以,别怕。”
揽过一色,海因玩笑似的说,“有革命军这把大伞在,还能被淋湿不成?”
温暖的手掌拍了拍她,“萨博很强,跟他认识没多久也能感觉到。那狐狸精,看着是急性子,其实心计很深,加之剑术娴熟,她不去骗人就不错了。”
“克尔拉么,”海因微微皱眉,“似乎有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不仅心理强大,还精通潜伏、暗查、伪装等,间谍应备的过硬素质。”
说到这,海因停顿了一下。
“至于我,和你一样是人造恶魔果实的供体,在你身体中发生的事,同样在我体内重演,”海因笑着看她,“大家都不是会被轻易击倒的人,这么一想,还怕什么呢?”
一色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万一呢。”
“没有万一,”海因正色道,“一色,你很强大,然而在这个年纪就成为实力超强的怪物,内心的不成熟随时可能导致死亡,这话,早就想提醒你。”
一色抬头看她,“不成熟?”
“嗯,”海因点头,“你还太小,可你应该知道,生活在这片大海上,年龄,不能当作逃避成长的借口,也许你自己也隐约发现,你情绪起伏太大,在不经意间受到外界也好,他人也好的影响,说白了,空有一身实力,却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这是你的致命弱点。”
海因继续说,“就像你刚刚担心我们,出发点很好,可你能保证在关键时刻,对我们的关心不会成为你行动的阻碍么?”
一色被海因的话问得愣住,思考之后,脸唰的垮了下来。
那大家如果出事了,她肯定会不顾一切要去救他们的么。
“还有,你的那位伙伴,凯撒之所以能轻易激怒你,就是找准了你的弱点,如果换作另外一个实力等同的人,你在被要挟后,根本没把握成功反击,横冲直撞的怒气,只会自乱阵脚,而这点——在战斗中是大忌!”
作为军事强国的继承者,海因从小就接触各类战术精通谋略,看人看事很通透,她心知,赢得一场战争需要得当的战略,更要一针见血。
既然看出一色的心结在哪儿,就该对症下药了,视而不见反而会害了她,现在话说到这,海因希望一色能有所领悟。
果然,听完海因的话,一色半响才道,“我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海因挑眉,“你说说看。”
一色扬脸,看向乌云初开的夜空,“虽然有努力的方向是好的,可我的觉悟不够,如果像现在一样半调子,是不会进步的……我太拘泥在过去的阴影里,一直都不肯走出来,害怕你们会死,更怕自己变得孤孤单单,洛克以前就说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够独立,内心也不够强大,总觉得他人强加给我的,不该我忍受的痛苦太多,一边自怨自艾,一边自私的活着,海因,你说的没错,我应该相信你们,更要学会独自面对苦难。”
“嗯,”海因满意的点点头,“一是觉悟,二是信任,总结的很到位,不过,也并非要全盘否定自己。”
见一色不解,海因忽然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走么?”
一色愣了愣,摇头,“不知道。”
海因笑了笑,说,“因为,只有你在面对‘绝对实力’的时候不会怯步。”
“敢揍天龙人就是个很好的凭据,这事恐怕绝大多数人都敢想不敢做。大概,多拉格先生也是看中了你这点,才会说出‘只管将事情闹大,让革命军的名号越来越响’这样的话。”
“嘿嘿,哪有,”一色听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眼看面团即将多云转晴,作为合格的心灵导师,海因最后加了把火,“虽然你内心不成熟,但在某些方面,谁也比不上你。”
一色握拳,仿佛看到她身后燃烧着的熊熊斗志,“既然如此,不管是扬名立万,或是恶名在上,我都要实现我的目标!”
说到加入革命军成为不折不扣的罪犯这件事,一色其实是有个小小的私心——只要不断努力,让全世界都知道“某某一色”这个名字的话,即使远在东海,也能让娜美知道自己仍然平安健康的活着。
只要活着,那么——她们早晚还会再见面吧!
看着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影,树丛后传来一声轻叹。
戈万无奈,心说,臭屁龙这招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简直别太管用,亏她还特地跟来怕一色想不开——多余么。
抬头,正好对上海因投来的目光。
戈万眼皮子抖了抖,扔下手中遮挡的树杈叶子,大大方方的起身,朝总部走去。
此时,星星的微光穿透乌云,地面被细雨打湿,复又蒸腾起一片水汽,氤氲朦胧,融化在这个温情的夜里。
……
这里,是革命军总部巴尔迪哥西北部的无人岛——
距离双子岛天龙人事件三年后。
“好快啊。已经——三年了啊……”
“东西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走近,黑发顺直,及腰垂落,身姿婀娜,女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温柔淡雅。
“啊,我知道了。”
说话的女孩稍比女人矮了半头,身材匀称,一头漂亮的银白长发最为惹眼,打了个照面,就见她有一对蓝宝石样的眼睛,皮肤白嫩,脸上存留了一些稚气,可五官却是巧夺天工那么的漂亮。
就是看着有点……呆。
“海因小姐,一色酱!”
不远处,就看很多人抬着条身形巨大的海鱼走来。
这些人都戴着奇奇怪怪的帽子,一看身上的衣服就知道,是平时驻守在巴尔迪哥的革命军。
从老远就看见那条大鱼,可等搬到眼前,两人还是被它的体型惊住。
一色眨眨眼,斟酌着问,“这是?”
其中一个说,“噢,戈万要的,让你俩过去时顺路捎着。”
海因拒绝的直截了当,“背不动。再说,萨博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只去捎个口信,想吃鱼,让那狐狸精自己回来抓。”
说完,身形陡然变大,跟着就是一声龙啸震响。
看到眼前比鱼大了两三倍的黑龙,众人眼皮子一抖——心说,过了好几年,可近距离感受龙型的海因小姐依旧很震撼。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海因平时和和气气又温柔有礼貌,可每次一见到戈万,俩人气场互斥,一言不合就开始掐——凶残的嘞。
一色跳上龙背,摸了摸海因颈后的龙鳞略作安抚,抬眼对众人笑道,“鱼的事我负责跟小万讲,麻烦大家把它放生了吧。”
“好的~你们路上小心~”
众人挥手,边捧脸——啊呀,果然有一色酱在,干什么都是美好的啊。
这趟,是为了把多拉格下达的机密部署信函交给萨博,频繁用电话虫怕被窃听,所以只要海因在总部,少不了多多跑腿。
海因出门,正赶上一色办完事回来,想到和萨博他们有小半年没见,看了眼地图,也挺近的,于是请命和海因一起过去。
两人上午出发,中午就抵达了目的地。
黑龙盘旋在港口上空,刚等一色跳下落到地上,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朝她们这边跑来。
冲在前面的男人一头碎短金发,黑色长风衣,身形瘦削挺拔,跟在后面的女人橘色短发,裹身小裙子,高跟鞋。
这一男一女,正是奔跑中的萨博和克尔拉。
一色开心的冲他俩招手,“喂!这里这里!”
这时,就见一个黑影闪过。
一色迎面没跑出几步,身边多了个高个男人,一管枪口就对准了一色的太阳穴。
“快放我走!不然就杀了这个女孩!”
一色眨眨眼,看向一旁。
海因这会也落在地上,萨博跟克尔拉见此场景也停在了前边,三人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用枪“挟持”了一色的高个男人。
一色瞄了那个男人一眼,“这算打劫么?”
那男人瞪了一色一眼,刚想骂她。
可是目光相接,心里突然有种关爱泛滥的错觉——心说,这女孩长得也太漂亮了,关键是还软得要出水了。
不过高个男人残留了一丝理智,凶她,“别说话!给我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