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失格(2)

2018-12-27 11:10:49

世情

“被灰梅强暴,难道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吗?”

“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单单一个手镯能代表什么?”

“我认为他应该去趟精神科,他一定得了被害妄想症。”

“人肉他!”

都来吧,我接受得够多了,罔田想,我现在什么都受得了,如果你们认为我毫无胜算,认为那天发生的事情纯属造谣,就大错特错了,你们不用来找我,根本就不用,没那个机会,就算找了也白费力气,因为我就在这里。

罔田脑子一热,立马做出了回击,他发布新的帖子,在封面上贴出了两张自己的照片,第一张照片上的他身着校服,站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上,笑得很开心,那是他上初中的第一天。

而第二张,是他刚刚在厕所拍下的,他把自己身上的抓痕拍了下来,背部,腿部,那都是灰梅在他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我叫罔田,今年十三岁,我在曙光中学上初一。我用我的生命担保,灰梅在七月三日晚十点强暴了我,我会很快拿出新的证据。”

帖子回复数在短短半小时内就达到一万之多,他没法儿一条条去看,或是回复什么,实在是太多了,他没时间那么干。但放眼看去,几乎所有的回复都惊人的相似——“拿不出证据你就去死吧。”

要不是想到在论坛上发布照片一事,罔田也许就忘记了此刻的自己满身伤痕,现在他已经不觉得痛了,如今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生命马上就要终结,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疼痛。

反而,他觉得自己现在精神抖擞,听见周围人的尖叫,余光瞟见众人的目光,他认为生命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精神更好。

好好地看我死掉吧,除了在场的路人,还有好几十万人在看着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算死掉也会变成鬼魂,永远缠着她。遗憾的是,当我摔成一滩烂泥,你们就看不见我身上的伤口了。

罔田在跳楼前特地穿上了校服,校服包裹住了伤口,但它们并非都是灰梅亲手造成的,灰梅造成的伤痕早就已经愈合。自从他发布了自己的照片以后,摧残他的都是些陌生人。

罔田开始回想自己第一次被打时的情形,那一次他放学回家,正穿过恒丁酒吧后的小道,眼前有一群人,他们堵住了整个街口。他们中大多是女生,年纪都比罔田稍大些,他们一见到他,便发疯般朝他扑去,“就是他!他就是罔田!”

那太可怕了,我是想跑的,他想,但转过身发现后面也全是他们的人,人太多了,简直太多了,不出两秒就把我团团围住,用手扯我的头发,殴打我,他们把我的衣服扯掉,往我身上浇滚烫的水,一边打一边喊,“打死这个造谣的人!”

不过,见我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很快停下了,停下之后又开始质问我,“你能拿出证据吗?”“你为什么要诬陷灰梅?”“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知道吗?灰梅的新戏因为你推迟了档期。”

不知是不是被打得太厉害,我差点晕厥,我想我是有点不清醒了。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得了一种叫做被害妄想症的东西。

我脑中有一个声音在说,得了,罔田,醒醒吧,你只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而已。你没有被灰梅强暴,此刻也没有被殴打,一切都是你幻想出来的,没人欺负你,你得了精神病,更没人针对你,你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是这样的吗?他确实有点搞不明白了。

待人群散开,罔田躲到附近的公厕里,在里面清洗伤口,把衣服重新穿好,回到家后,他对父母说,“我摔了一跤,地太滑了。”

现在,你得找到那个老头儿,他是你最后的希望,罔田暗自思忖——记住,他在七月三日晚,在雷克萨斯前停下了脚步,小道上没有摄像头,没有任何的监控措施。他在车旁站了两秒,那短短的两秒,使他变成了整个事件唯一的目击者。

即便隔了车窗,也是有可能看见的,即使看不见,也总能听到点什么对不对?你要做的很简单,找到他的位置,告诉警察,录下口供,灰梅便多了一个没法处理的麻烦。

记住,老头儿穿着蓝色布衫,手持拐杖,看上去应该有七八十岁,你必须找到他。

事发后第十一天,罔田旷掉所有课程,开始了行动,以恒丁酒吧为中心,从离中心最近的小区开始寻找,这是最妥当的办法。

为了避免在寻找老头的过程中因被人认出而挨打,他脱掉校服,换上休闲的装扮,再戴上一顶蓝色棒球帽,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他来,接着要做的,就剩下找了,他挨家挨户地去敲门,询问对方家中是否有老人。

若对方说有,他就把老头儿的形象从头到脚描述一遍,考虑到有些住户可能外出不在家,他准备了一个本子,把没开门的住户房号记录下来,以便之后再次造访。

在把恒丁酒吧附近所有住宅区找了一遍后,又回过头去找那些没开门的,结果一无所获,老头儿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罔田寻访一事不知从哪传到了他父母的耳朵里,这一次情况反常,父亲没有大发雷霆,没有跟他吵架,母亲也突然报以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丰盛的饭菜,嘘寒和问暖,他们反倒变得和蔼了。

“你最近身体还好吧?罔田。”母亲问他。

“我很好。”

“有没有头晕脑胀的现象?”

“完全没有。”

这个周末,母亲要求他再去一次精神病院,罔田点头答应,没有想过反抗,因为他想要去医院证明自己——我身上没有任何毛病。

母亲对着精神科医生苦诉——我的孩子旷了所有的课,花了将近三天时间,在恒丁寻找强暴事件的目击者。

讲到后面时,她忍不住开始哭泣,罔田躲在一边儿,听见了她的哭声。他看见医生从走廊回到屋子里,关了门关了窗,在他的对面坐下,医生先是对罔田露出一个训练有素的笑容,表明诊断已经开始,接下来,便是长达一个下午的漫长审问。

事罢,医生把罔田的母亲叫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很遗憾。你的孩子患上的——就是被害妄想症。”

尽管轻言细语,但躲在门帘背后的罔田,终究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握紧拳头,愤怒难以遏制,他知道医生在说假话,自己是不可能得什么“被害妄想症”的。

他很清楚,我身上有伤口,有灰梅的抓痕,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它们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我的身上,这绝对假不了。

“这是真的吗?”母亲问医生。罔田隐约听见她险些摔倒的声音。

“是的,而且非常严重,因为你的孩子现在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真的被强暴了。”医生说。

罔田拉开门帘,朝那个医生冲过去,他迅速把他扑倒在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身体暴露无遗,那是一个满是伤痕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他把伤口凑到医生脸上,“你看看这是什么!这些也是假的吗?”

几名在门外蹲守的保安听到了声音,他们冲进房间,毫不费力地将罔田控制住,由于他和医生的手脚纠缠在一起,保安花了些功夫才把两人扯开。

医生站起身,把眼镜扶正,他转身对着罔田的母亲,一本正经地说:“女士,事情恐怕更麻烦了,你的孩子有严重的自残行为。”

去你妈的自残,罔田说。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武器,更从未自己伤害过自己。一天后,当罔田坐在电脑前,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时,他依然没有改变这一想法——我没有得任何精神上的疾病,我好得很。

罔田进入论坛,随手点开了几条评论。

“四天过去了,你的证据呢?不是要用性命担保吗?”

“出来说话,有种你就履行承诺。”

“罔田住在凡达小区2栋5号,父亲是货车司机,在板仓厂上班,母亲是保险推销员,下面我会贴出她的照片,我希望大家在她推销上门的时候赶走那个婊子。”

“用生命担保?我觉得很有趣,我们等着看呢。”

罔田在电脑前静坐了会儿,把脖子放在椅子顶端,双手自然垂下,然后看了会儿天花板,十分钟后,他关闭电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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