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张和老李
老张死在了家里，而且凶手锁定了老李，消息一传出整个村子就沸腾了。
老张和老李顿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争先恐后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这老张和老李平时看着关系多好啊，真没想到竟然会。唉，真是人心难测啊！”
“也不能这么说，估计这老李也是走投无路了，有个嗜赌成性的儿子，为了他欠了老张那么多钱，估计是还不起了，才会想到杀人的吧！”
“那也太混蛋了吧！你看平时老张没少帮助他啊！”
“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好好安葬你爸，接下来的路还长，节哀顺变吧！”
听到这话，我放下了不曾停歇的笔，使劲儿地眨了眨眼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默不出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叫张明，是一名警察，平时忙于工作，栉风沐雨，尽为他人，疏于对父亲的照料，而今才真切地体会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为了做一点补偿，也为了送父亲最后一程，我请求局长让我放下手下的事物，来调查这个案子。
案发当天，我参与了老李的审问工作，他脸色苍白，眼睛哭得红肿，比上次见到他时苍老了许多。
当我问及案发经过时，我看到一滴泪水闪着光芒爬过了老李布满皱纹的脸庞，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深深地低下头去，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
“唉，是我粗心了，都是我的错啊！我养了个滚蛋儿子就算了，还连累了老张。”
“少说废话！”我冲他吼道，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恨意。同事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让我冷静。
老李的泪水流得更严重了，他用双手捂住了脸庞，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声音嘶哑地说道：“对不起……
“今天早上，我儿子急匆匆地就回家了，问前几天带来的酒在哪，也就是毒死老张的那瓶酒。
“我当时不知道有毒，一直藏在了柜子里，还当成个宝贝儿似的每天都拿出来看看，不舍得喝。我那混账儿子，刚一坐下来就让我把那酒给扔了。
“我问为啥，他就是不肯说。后来问了好几遍，把他问急了，他就说了实话，说那酒里放了毒。
“唉，真是作孽啊！他说自己赌博欠了大笔钱，还去借了高利贷，走投无路听说我两个月前买了保险，就想……”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抽泣起来，停了停，抹了把眼泪和鼻涕，又接着说了起来，“听他说完，我拿着扫帚把他打了出去。我心里难受啊！想我教书育人几十年，培养了不少好学生，却没教好自己的儿子。”
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些许恨意竟不自觉地转化成了同情，让同事给老李递上了一杯热水。
老李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没有喝，接着说了起来：“我心里苦，近旁又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就想到了去找老张。
“我们俩平日里交好，他没少帮我，我们就跟亲兄弟一样，什么心里话都跟对方说。
“中午，我买了两瓶二锅头，又带着那瓶毒酒到了老张家里，边喝酒边指着那毒酒跟他说今天早上我那混蛋儿子的事儿。
“我平时就不怎么喝酒，特别是今天中午又喝得急了些，结果喝了半瓶就醉了，倒头大睡，醒来就看见老张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人也没气了。
“我想是他也喝多了，拿错了酒瓶。我悔啊，要是能早知道老张会喝这瓶酒我就不带去了，是我对不起你爸啊……
“让我死了抵罪都行，可是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请你千万要答应我。我这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却也是老李家唯一的香火了，就请你不管大罪小罪都算在我头上，不要追究他的过错了。
“我知道我没脸说这话，但如今也只能厚着脸皮说这话了。”说完，老李站起来，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肯抬起。
我赶忙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这不能都怪你啊，李叔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想害的是你，只要你不追究，就没人能治他的罪啊！”
平日里在同事面前，我总是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模样，今天却忍不住，紧握着张叔颤抖的双手痛哭起来。
案发第二天，我独自走访了周围的邻居并找到了老李的儿子，核实了老李的话。
我问他，这毒是不是他下的。
当他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我的拳头紧握起来，沉闷的氛围中我听到了自己的指关节隐隐作响，我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头脑中一片空白。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老张的儿子已经被我打倒在地上了。
我趁势扑了过去，拳头像雨点般密集地落在他的身上，不只为我爸，也为李叔，他自知理亏不敢反击。
我打累了便躺在了他身旁，“你他妈的真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就是第二号大凶手！”
听了我这话，他吓得像抖骰子似地颤抖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这不仅是混蛋，还怂！我昨天见了李叔了。他到现在了还在关心你，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他怯怯地问道：“我爸他……说的啥？”
“李叔说让我饶了你，他说不关你的事，让我把罪名都算在他的身上！”
我越说越气，忍不住又握紧了拳头，可还没等我坐起来打过去，他自己就打起了自己的脸。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啊！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王八蛋，喂不熟的白眼狼！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恶心！”而今原本青紫的脸上又多添了几个血红巴掌印。
当我起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地问道：“我爸会判几年？”
“三年到七年吧！”
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笔钱，扔在了他的面前，“这不是让你拿去赌博的，给李叔请一个好点的律师吧，可能会少判几年。如果让我知道，你去赌博了，我就是宁肯坐牢也会枪毙了你。”
我听着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响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2.意外保险
一个月后，我再次走进了案发现场，我想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我的伤心地，每次走进来都会想起那天父亲惨死的模样，而且案子也已经调查结束了，李叔以过失杀人的罪名被判了三年。
几天前，我联系了房产中介，准备将这卖掉。这一次来，主要想收拾一下父亲的东西。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没有父亲的打理，他那些花花草草都枯死了，桌子上也落了一层灰。
我走进了父亲的卧室，俨然一副原来的样子，让我感觉父亲好像从未离去，一直就住在这里。
我从床底搬出了父亲的小保险柜，输入密码，打开了柜门。
里面是父亲多年的积蓄，密码什么的父亲都告诉过我，而且还是几个月前刚告诉我的，当时他说自己老了，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索性就将所有的密码告诉了自我。
我记得自己当时还埋怨他瞎想，可没想到如今真的灵验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我将钱和存折一股脑塞进了行李箱，在柜底又发现了一本记账本，一封信，一份保险，还有一份病历。
看着那封信和病历我的心里有些慌张，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那份病历，只见医师诊断结果那一栏里写着：“胃癌晚期。”
我的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难受，鼻子酸酸的。父亲生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竟然毫无察觉！
我使劲给了自己一耳光。上次回家，父亲就吃得少了，还说自己胃疼，自己当时只顾忙工作，想着案件的突破点，也没注意到父亲的身体变化，真是不孝啊！
我急忙打开那封信，只见里面写着：
“亲爱的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不要责怪父亲狠心，留你一个人在这世间。就让父亲自私一回，任性一回吧！
“而且我确实也想你妈啦，让她一个人独自在另一个世界的时间也算长了，也该去陪陪她了。
“孩子，你真的是个优秀的孩子，就算去见你妈我也是没有任何愧疚啦！
“儿子啊，爸知道你忙，整天都有案子要你去查，可你不光是人民的公仆，在爸的心里你更是我的孩子，我的心头肉啊！
“所以，要记得按时吃饭，少熬夜，还有天冷了记得多穿衣服。
“我今天听人说了，那空调吹多了对人体也不好，所以不要老是坐在空调底下直接对着自己吹风了。
“爸知道，你又该嫌我啰嗦了，可我这要走了，这不是舍不得你嘛，就想多说几句，怕你不放在心上。
“上次听你提起的，那个姓冯的姑娘听着人挺不错的，要记得好好把握！别整天拿着工作当借口，辜负了人家。
“还有啊，我和你李叔买了一起买了份保险，等我死了，应该会有赔偿的，存折里面的钱，加上保险赔偿，够你买房子结婚用的啦！
“唉，说到这，我还真想抱抱我的大孙子啊。可惜没机会啦！不过，别替我难过，我会在另一个世界，跟你妈一起看着你幸福的。
“还有啊，这账本上的钱，他们想还的就还两个，实在是不想还了的也别去催债了，就这么算了吧，也都不容易。
“孩子啊，你长大了，懂事了，还成为了一个警察，爸为你骄傲啊！
“爸走了之后，别难过，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最后，爸要告诉你一句酸掉牙的话：爸爱你！
“2017年x月x日”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洒落在白纸上，晕花了上面的字，看着落款时间正是四个月前，他刚检查出癌症没多久。
我翻开账本，见里面零零星星记录着父亲这些年外借的债务，却意外地发现关于李叔的债务全被划掉了，而且看这字体的颜色还像是一次性划掉的。
这是比较奇怪的，因为我知道李叔的儿子好赌，外面欠了好多高利贷都没还，怎么可能先还这个关系密切的老友的钱呢？
我隐约感知到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李叔和父亲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我赶忙将信什么的又塞回了保险柜，只拿出了账本，关上保险柜，冲出了家门。
现在我的心里有许多疑惑要问李叔。
3.真相大白
借助职务之便，我很快见到了李叔，看得出来他最近又消瘦了许多。
“李叔，你和我爸一定还有很多事在瞒着我对不对？那天中午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听了我的一番话，老李收起了笑容，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孩子，你不要再管了。只要知道我们想让你知道的就行了，剩下的事就是我们大人的事了。”
“什么叫你们大人的事！这本账本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份意外死亡保险又是怎么回事，我爸为什么在信中那么肯定我会获得保险金呢？”说完，我把账本甩到了他的面前。
他低下头，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那天中午，我去找你爸，把毒酒的事告诉你爸后，他就跟我说他得了胃癌，还是晚期，没救了。
“他说，在跟我一起去买保险的时候就知道了，从那时候起，他就计划着要去死，可是自杀不会有赔偿，所以就找机会意外死亡。
“他还说现在找到了这个机会，说要跟我做一笔交易，用本子上几万块的债务来换我几年的自由。
“我当时被我儿子气得不轻，觉得钱才是最重要的，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你爸。
“你爸划掉了账本上的债务，我亲眼看着他喝下了毒酒，倒在了地上。然后我也喝完了剩下的二锅头，睡着了。等我醒来，就报了案。”
听完李叔的讲述，我的心好像撕裂了一般疼痛，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们真是一群老糊涂啊！”然后，起身要离开这里。
老李叫住了我，着急地问道：“孩子，你要去哪？”
“去找局长，说明情况！”
“孩子，叔求你了，千万不要去啊！你爸已经死了，为了你，他的牺牲已经做出了，如果你现在去了，不就什么都完了吗？
“我们是老糊涂，可我们都是千算计，万算计，怎么对你们是最好的，怎么做的啊！好孩子，千万不要去啊！”李叔一边抓着我的胳膊。一边声嘶力竭地劝说。
“唉，你们……”对于父亲的爱，我感受深切，却又难以理解，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回答。
最后，我仍旧甩开了李叔的胳膊，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