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曹葛琴的初次相识,是在我高一刚刚住校的夜晚。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依旧不敢一人独自去上厕所。
大抵是我翻身次数过多惊动了上铺,她下床拍了拍我,夜深人静小声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月光隔着玻璃照在她脸上,我依稀看见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一刻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随即起身与她一同前往。
厕所和宿舍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拖鞋摩擦地面会发出“嚓嚓”的声响,配上墨色的景致,气氛便显得有些骇人了。
为了打破僵局,我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曹葛琴。”她说得非常认真,“诸葛的葛,古琴的琴,你别记成写《红楼梦》的曹雪芹了。”
我点点头装作明白的样子,又一脸坏笑的问她,“那你和曹雪芹什么关系?”
我本以为她会生气,不想却被她直勾勾盯着看了良久,久到我以为当真触及了她的底线,才听见她慢悠悠的开口:“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松了口气,更多的却是无奈,暗叹自己委实跟不上这个二次元少女的脑回路。
2
我就这样在开学第一天和曹葛琴结成了“厕友”,原以为这样的同盟关系会一直持续到毕业,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曹葛琴会习惯性的翘课,到了晚自习更是时常见不到她的身影。每次都要等到宿管阿姨准备锁门,才能见到姗姗来迟的她。
因为来得晚,所以每每熄灯还是会看见她拿着手电筒准备洗漱。灯光刺眼,严重影响了舍友的睡眠质量。
从小到大,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位被孤立的孩子,曹葛琴就这样一步一步,成了大家眼里的“异类”。
没有人愿意靠近她,连说话都嫌多余。而我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礼貌,路上遇见会寒暄几句,但“厕友”却换成了我的同桌。
我仍旧记得有一天我和同桌手牵手走进厕所,迎面撞上出门的她,她眼底悲伤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冲我笑了笑,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擦肩而过时有一阵刮过脸颊,直直渗进左心房,隐隐作痛。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可我更没有与世界为敌的勇气,很多事阻止不了。
3
曹葛琴逃学的事情很快就被班主任发现了,在多次劝告无果后,忍无可忍的班主任一通电话叫来了她的父亲。
我曾听曹葛琴提起过,说她的父亲是位厨师,脾气非常暴躁。她特意将“暴躁”二字咬的极重,我便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位戴着高帽的彪形壮汉。
不料真的等我见到本尊,却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壮汉虽然谈不上了,暴躁却是实打实的。在听完班主任讲述了曹葛琴近期在学校的表现之后,他气势汹汹的冲进教室,当着我们全班的面嚷道:“曹葛琴,你给老子滚出来!”
我看到曹葛琴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那一天我们上着数学课,操场上割草机孜孜不倦的运作,窗外街道洒水车传来悠扬的旋律,却依旧盖不住隔着一扇门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4
曹葛琴的父亲走后,原本开朗的她消沉了好些时日,不变的是每到晚自习,依然不见她的踪影。
班主任颇为无奈,终究选择放弃。
大家也似乎习惯了她的生活方式,就在她渐渐淡出众人视野之际,一个变故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曹葛琴家境贫穷,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每次打饭,她都会远远的避开人群,去一个小窗口点半份番茄炒蛋就着白米饭。
就是这样一个饭卡里资金永远不会超过二十元的贫穷女孩,却在一天中午往饭卡里冲了二百元。巧合的是,班费盗窃便是在那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