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权宠

2020-03-01 18:49:08

古风

云深不知处:权宠

1

是夜,程府觥筹交错。

洛安城大半权贵齐聚于此,为这程府的主人作寿,只是这位摄政王面前的宠臣程谨大人在管家一阵耳语过后,眼角堆起的笑意逐渐散去,神色略显慌张。

寿宴过半,爱子迟迟未归,他难免心忧,只能暗中吩咐下去满城搜寻,拢了拢袖子强笑着游走于宴席之间应酬。

琴箫和鸣中一声嘶叫尤为突兀,众人心头一惊,只听那哒哒的马蹄声不断逼近,原本静止不动的灯盏似被无形的锐气所伤摇摇晃动,光影跃动中一人一骑跨过廊门越过浮桥直奔而来,言笑晏晏的宾客忙撇下酒盏惊慌地往后撤退。

冷月如霜,雪色战马扬起前蹄,马背上的“男子”身着玄色铁甲,左手紧勒缰绳,右手握柄红缨枪,铠甲外披着的红色战袍在空中高高扬起。

孤月,红袍,战马,玄甲,像极了一幅边塞画!

将军马上归,冷峻而锋芒毕露。

众臣惶恐,左顾右盼相互示意,忙要开口奉承,堪堪被陆云笙抬手打住,手中的红缨枪轻轻一挑,一个血淋淋的包袱不偏不倚的落在程谨面前的桌上。

“程大人,请笑纳!”陆云笙笑容磊落,仿若诚心前来献礼一般。

血浸透包袱,望之触目惊心,众宾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程谨隐约意识到什么,抬头对上陆云笙不容置疑的目光,那分明是不可忤逆的命令。

程谨喉咙一紧,微醺的酒意被无形的寒意驱散,颤巍巍的伸手,解开包袱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顿时吓得脸颊抽搐,双腿直哆嗦,幸得管家上前搀扶才不至瘫倒在地。

“这......这不是令郎吗?”

一片哗然中有人掩面怯怯而语,众人忐忑却又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头颅不保,

对这位陆将军更是多了几分难言的畏惧。

“强占良田、残杀妇孺,本将军先斩后奏,以此功德赠予程大人最是适合不过!”

陆云笙淡淡开口,仿佛斩杀京城贵胄如浮尘般不值一提。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仇恨搅得程谨肝肠寸断,端朝陆氏一门二将无上殊荣,年仅十八的陆云笙更是先帝亲封的靖安大将军,心字头上一把刀,眼下这种情形他亦只能忍。

“臣......谢过陆将军!”

程谨僵直着身子装模作样的道谢,陆云笙见状嘴角牵起危险的弧度,顺势收回手中的红缨枪调转马头悠悠向浮桥而去。

马蹄踏上浮桥,桥板嘎吱作响,陆云笙遥遥瞧见桥那头有人抬着轿撵而来,金黄的轿顶,明黄轿帷,在这京都洛安如此阵仗非当今摄政王夜潇然莫属了!

夜风拂过脸颊,带走了陆云笙脸上最后隐藏的一丝温存,她仍是打马气定神闲向桥那头而去,六人高抬的轿撵渐渐逼近,不过丈外的距离便会于桥中央正面相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宾客们包括程谨在内莫不翘首以望,等待着这场电石火光的对抗,只是接下来的这一幕却让他们的“愿望”落了空,陆云笙和夜潇然似乎心有灵犀,半丈之外

默契般的退让三分。

陆云笙坐下战马往左,夜潇然的轿撵向右,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双方缓缓前行,就在陆云笙的马头越过轿撵的瞬间,有打趣的声音在夜风中散开:“什么风将陆将军从东境给吹回来了?”

陆云笙手中的缰绳一紧,侧眸望向浮动的帷幔,隐隐绰绰中依稀可见男子冷峻的轮廓,隔着轻盈的轿幔彼此的眼神深沉且岑寂,似乎誓要看穿对方的内心。

薄唇轻启,陆云笙声音清冷:“自然是近日京中横行的妖风!”

妖风?

轿内的夜潇然闻言眯起双眸,明人最是爱打诳语,显然这位陆将军有备而回,轻轻转动玉扳指,夜潇然十分玩味的笑着道:“那陆将军可要小心,常言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其说是好意提醒倒不如说是别有居心的威胁,只是陆云笙根本不吃这一套,别过脸去没有搭话,纵马消失于灯火阑珊处。

二更天,陆云笙于侧门入了将军府别苑,作为陆老将军的独子,陆云笙性子孤僻自幼便不喜与人亲近,十六岁于战乱中救驾,成为端朝建朝以来年纪最小的将军,这两年来驰骋沙场杀伐决断愈发冷酷,是以府中的几位姨娘们对她避之不及,即便他远在东境也无人敢擅自踏进这别苑半步,这别苑在将军府便是禁地般的存在。

浴室里烟雾缭绕,陆云笙屏退下属亲自拴住门,束发的发冠取下,如瀑的青丝翩然垂落至腰间,沉重的铠甲卸去女子亭亭曼妙的身姿在氤氲的雾气里似隐似现,如含苞待放的花蕊,

一双玉足缓缓探进浴池。

端朝的靖安大将军乃女儿身,这是陆云笙从小的秘密,自幼父亲和母亲便将她当男儿来养,说也奇怪刀枪剑戟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随父亲驰骋沙场御敌杀贼倒也快意人生。

先帝驾崩不过一年有余,因新帝年幼摄政王独揽大权在京都兴风作浪,父亲接连收到京中密函,父亲便遣她回京坐镇,一来灭一灭夜潇然的嚣张气焰,二来搜集罪证以备关键时刻揭穿其狼子野心。

翌日陆云笙用过早膳进宫面圣,瑞金殿内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新帝迟迟未露面,一袭官服的陆云笙遥望着空空如一的龙椅,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夜潇然的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眼波半转,陆云笙探究的眸光一一扫过从众文官,大殿之上不见程谨,今日她手持证据便是要坐实程谨纵子行凶的罪名,眼下恐怕......

“陛下身体抱恙,今日早朝作罢!“

御前小黄门轻轻巧巧的一句,百官退出大殿,于殿外倒也三三两两凑上来朝陆云笙寒暄谄媚几句。

身体抱恙?

陆云笙可不信,有先帝御赐的金牌,整个端朝没有陆云笙见不到的人去不了地方,穿过曲折的连廊,隔着横斜的枝叶只一眼陆云笙就认出了摇椅上的夜潇然,在他左方一宫婢在抚琴,一宫婢正在烹茶,一派悠闲风雅的作派。

此情此景,陆云笙轻蔑一笑,目光迅速移动果不其然便寻到了正踢着筑球玩耍的身体“抱恙”的陛下,显然夜潇然意在庇护门下客程谨了。

面对敌人的上上之策便是以不变应万变,陆云笙敛去眼角眉梢的不屑之色,面露笑容大步上前,说也巧这筑球正好滚落于脚下,灵机一动陆云笙脚跟抬起,脚尖瞬间发力,筑球顿时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弧线。

“砰”的一声,筑球不偏不倚砸向桌上的茶具,瓷器碎裂茶水四溅,原本气定神闲的夜潇然受此惊吓顿时坐起,侍候左右的宫人们个个跪地惶恐不已,唯恐摄政王大发雷霆。

“陆哥哥,你回来了!”

年仅八岁的新帝一阵小跑,径直冲到陆云笙面前,陆云笙倒也不忌惮那道压抑着怒火的目光,俯身捏着新帝肉嘟嘟的小脸:“陛下有没有想陆哥哥!”

“栎儿想!”

稚子如捣蒜般点头,软糯糯的声音让陆云笙的笑意更深了。

牵起新帝的小手来到夜潇然面前,此时的摇椅上的夜潇然凛冽的剑眉如一柄淬着毒药的匕首,似乎见人便要给上致命的一刀,眸底酝着一汪阴鸷似是泛着腾腾杀意,那紧攥的拳头仿佛要将什么捏碎一般......

至于要捏碎什么,陆云笙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夜潇然半身衣衫被茶渍沾染,也难怪脸色难堪,想来京中“冷面阎王”的绰号不是空穴来风。

一声轻咳,陆云笙无辜的望向那罪魁祸首——筑球,装模作样的拱手致歉:“一时失手,摄政王定不会小肚鸡肠与我计较吧?”

言下之意若计较就是小肚鸡肠,不计较便是宽宏大量,只是如此明显的挑衅他夜潇然又岂能哑巴吃黄连,眉梢一挑心生一计:“也罢,握手言和便是!”

话音方落夜潇然上前两步,朝陆云笙友好地伸手,自以为算准了夜潇然不会生事陆云笙便没有多加提防,略显敷衍的抬手,指腹相触的瞬间对方突然暗中发力,陆云笙这才意识到夜潇然心怀鬼胎,不等反应过来力道忽然消失,失去了平衡的陆云笙向后跌坐在地。

“一时失手,陆将军不会小肚鸡肠与我计较吧!“

嘲讽的话犹在耳畔,陆云笙拍手拂去尘灰,只是觉得这话怎如此熟悉,仔细一想不正是刚刚她的致歉之词吗,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2

午后的别苑散着淡淡的荷香,穗荷亭中陆云笙一袭华贵的绣云纹紫衫,右脚踏于石凳之上,胳膊肘顶着膝盖,五指撑着额头正闭着双眸,像极了京中的纨绔子弟!

眼下她不能有半点懈怠,石桌上堆放着京中各处眼线送来的情报。这些如罗网般错综复杂的情报足以敲响警钟,朝中局势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耳廓微动陆云笙手腕翻转,便连眉眼也未抬,以食指与拇指接住方绪送来的大礼。

“将军,是摄政王府送来的请帖!”

“夜潇然?”陆云笙回过神来,打开请帖,言简意赅赫然写着:今夜酉时,共聚春风里。

“春风里!”陆云笙低声念叨,一时竟想不起京中何时多了这么个地方,转过头望向方绪:“这春风里是什么地方?”

“春......春......”话尚未说明白方绪早已红了脸,见陆云笙当真不知,只能抓耳挠腮难为情的解释:“春风里就是男人买醉的地方,摄政王该不会是要以美色来迷惑将军?”

“美色?”

陆云笙忍不住咋舌,饶是天下最为倾城的女子她也是丝毫不感兴趣的,到底她是个女儿身亦无那种特殊的癖好,贵手高抬间那烫金的请帖殁入了荷塘!

“将军这是不去?”

“去,当然是去!”

陆云笙应的爽快,食指敲了敲桌案,方绪望向堆积的信函当下会意拱手道:“属下尽快处理干净!”

陆云笙满意的点头,阔步离开穗荷亭,就在方绪忙着销毁情报之时陆云笙出了别苑,她去的地方正是今晚赴约之地春风里。

青天白日店门自是紧闭,陆云笙从后门进了一遭,时间尚早她却也懒得回别苑,索性在春风里正对面的茶楼喝茶。

酉时还差一刻钟,春风里外有了大动静,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左右有数十位婢女提灯相伴,随行的侍卫更是不下二十余人,如此声势浩大只此一人,果然夜潇然从马车里下来,一袭紫色华衫倒是与自己这身很相宜。

陆云笙正纳闷,忽然夜潇然绕过马车朝这厢来,一时陆云笙与他遥遥相望,更有趣的是这夜潇然朝他做出请的手势。

“该死......”

陆云笙伸手便掩了窗,莫名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窘迫,冷静下来这才出了茶馆入了春风里,因是贵宾自然受到特殊的礼待,半老徐娘的嬷嬷亲自引路,护卫们夹道开路绕过纸醉金迷的大厅,穿过一处窄门,内院别有洞天。

小阁楼前悬着几盏花灯,比起前院的酒肆歌舞此处愈显僻静,陆云笙晃动折扇入了阁楼,听到动静夜潇然紧闭的双眸徐徐睁开,狭长的睫毛像极了细密的羽翼。

“摄政王今日真是......”陆云笙悠哉上前原想调侃眼前这位,只是忽然间哑然失语,夜潇然以紫玉金冠束发,斜倚着身子侧坐于软垫,几缕垂落的长发自肩头垂落,以陆云笙的角度望去慵懒至极,甚至是......魅惑至极!

苦寒偏僻的边疆哪里有这等美娇儿?

陆云笙啊陆云笙,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魔怔般的摇头,陆云笙故作镇定的在夜潇然对面落座:“摄政王今日真是好雅兴!”

“哦?”夜潇然一脸无辜,”这都被陆将军看出来了!”

“哼!”一声冷哼,陆云笙决定不再打哑谜:“你以为程谨能躲几时?”

“自然是能躲一时是一时!”

面对陆云笙的质问,夜潇笑容疏朗的应了这么一句。

手中折扇轻叩桌面,陆云笙面对这只老狐狸,一脸无奈的好意提醒道:“只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

“是么?”夜潇然不以为意的反诘,转瞬之间唇畔牵起危险的弧度,可声音却愈发的醇厚温润:“今夜不论国事,只谈风月!”

微微拍掌,屏风之后倩影袅袅,丝竹声渐起,珠帘晃动粉黛美人扭着腰肢簇拥而来,薄衫蔽体香肩雪白,尽是妩媚婀娜之态,陆云笙尚未做好心理准备便被美人左右夹击。

“将军......将军......”

娇滴滴的声音直叫人骨头都快要酥了,只是陆云笙却不吃这套端的是坐怀不乱,毕竟她与这些女子无异,只是这些美人无所不用其极竟发动攻势胡乱的攀扯往身上凑,如同一只只饿狼分明是要将她吃干抹净。

脸红,窘迫......推亦推不开,躲亦躲不掉,又不能反应太过激烈以免漏出马脚,陆云笙只能哑巴吃黄连。

如此捉迷藏般的躲闪,让从旁看戏的夜潇然一饱眼福,似乎察觉到陆云笙的苦不堪言,这才略略挥手示意,左右的美人安分了几许,此时夜潇然身边那位静若呆兔的美人终于有了一丝活气,执壶斟上两盏酒。

陆云笙来不及动手,身侧的美人已推杯送盏,夜潇然的待遇却与她有着天壤之别,沉鱼落雁的美人不敢妄动半分。

见夜潇然没有端杯的意思,陆云笙歪着脑袋冷冷的道:“摄政王莫非是投了毒?”

夜潇然双眸微眯,狡黠的目光长久的凝于九分满的佳酿,陆云笙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那被审视的分明是她自己。

眼睫浮动,夜潇然端起酒盏拧眉喃喃道:“正是穿肠毒药!”

紧张在心底蔓延,陆云笙倒吸一口冷气,却又见夜潇然一番豪饮,只是酒盏送回案几

时却分外吃力,额头泛出冷汗似有不适之感。

这迷魂药果然是立竿见影!

不动声色中左右两位美人被陆云笙点中穴道,夜潇然当下看穿这小计谋,正欲倾身上前奈何瘫软伏地动弹不得。

此刻该她陆云笙看戏了!

“不论国事,只谈风月!”陆云笙一字一顿的重复,颇有语重心长之意味,忍不住对着静坐在侧的美人催促道:“频儿姑娘,还不快快扶王爷入你的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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