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30不到,眉目俊朗的小伙在爸爸身后撑起了一把大伞,挡住了淅淅沥沥正下着雨。
“请到屋里喝杯茶吧。”小伙对我们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你是肖老板?”我用手指指牌匾,感激地望着他。
我们随着肖老板走近一间屋子,四五十平的屋子被布置成一个小舞台,舞台角落摆满了各种陈旧的乐器,吉他,贝司,电子琴,爵士鼓,小提琴,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乐器,空出来的地方,放了一张深棕色的古树茶桌,茶桌上放着各种茶具与各式茶包。
这是一处供游人摄影品茶听民谣的地方,也许它曾经辉煌过,而此刻,每一件物品上都落满了寂寞的灰尘。
我们坐在茶桌旁,水开了,他熟练地烫过茶盏,过滤掉第一泡水,品着香气弥漫的茶,他讲述了五年前发生在父亲身上的离奇故事。
3
“深夜两点,我和一个朋友从酒吧出来,刚走到街口拐角处,一声惨叫吓着了我俩,顺叫声看过去,灯光隐约处,一辆看不清车颜色和人轮廓的摩托往我们的反方向飞驰而去,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直觉告诉我们出车祸了, 我掏出电话边报警边和朋友跑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中年男人,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溜了一摊血,他呻吟着,身上背着一个小提琴盒,正好一辆出租车路过,我让朋友等待警察到来,自己和司机赶忙送中年男人到医院。
经过一夜的手术抢救,命保下来了,左侧头颅却凹进去一个坑,记忆丧失,智商只如两三岁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警察调了监控,看到在幽暗僻静的街口拐弯处,正准备越过街口的他被两名佩戴头盔,持有假牌照的摩托车罪犯实施疯狂抢劫,劫走了他的行李箱,并用摩托车撞倒了他,也许他所有的证件和钱包都放在了箱内,在他身上也没找到任何通信工具,因罪犯一直逃逸在外,导致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人海茫茫,要弄清被害人的身份和找到他的亲人,实属太难。
后来,看他很可怜,家里人商议,让他暂时吃住在我们家,再后来,由于我喜欢摄影,茶艺和音乐,他们又利用家中闲置的屋子,凑钱给我开了这个店铺,起了这个名,我约了几个兄弟跟我一起干,前几年还不错,可目前,小区却马上面临拆迁,游人越来越少,生意越来越难做,我们组建的队伍也散了,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唉”妈妈叹了口气。
“那场事故中,男人的小提琴和身上的物件被损坏的有些严重,我请人修好了它们,慢慢发现,他竟然是个小提琴手,简直是个天才,我也是个对音乐发烧的人,惺惺相惜,我就琢磨,不如免费让游人到我们屋里喝茶,听民谣,前提是,帮帮我们的忙,顺便为爱拉小提琴的男人照几张相,扩大宣传渠道,让他早日找到亲人,可难啊,出事后不久,眼见他的外观和身材变化越来越大,短短几年时间,已由一个满头黑发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男人,要找到他的亲人,谈何容易?”
原来爸爸头上总戴着草帽,原来他的小提琴和手表有那么多被修补过的裂痕,我可怜的爸爸。
“请问,是谁给了你我的电话?”
“一个陌生游客,二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一米七八左右,阳光,健谈,开朗,他说他是一名刑侦警察,为他牵挂的人寻找父亲,其余的他没多讲。”
我和妈妈面面相觑,那一刻,我们明白了,找到我爸爸的这个警察,原来是曾被我放弃的男友。
我咬着嘴唇,愧疚的垂下眼帘。
爸爸失踪的几年间,我们的家变得不再完整,为了寻找老人家,我辞了好工作,天南海北几个月甚至整年不着家,面对着男友的安慰,我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亲手毁了婚约,骂跑了他,他跨出我家门槛前,回头红着眼对我说: “相信我,只要你爸爸还活着,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
在我和男友失去联络的这段时间里,原来他一直帮着我寻找爸爸,而失踪的男人却与他的妻子和女儿只相隔500多公里。
关于爸爸的故事讲完了,雨渐渐停止,我们来到屋外,金色的晚霞染满天际,妈妈和我上前紧紧拥抱住爸爸,琴声戛然而止,他缓缓放下小提琴,凝视着妈妈和我。
妈妈轻轻揭开戴在他头上的草帽,满头白发下,左侧头颅不再似当年一样饱满,明显凹进去一块,上帝和爸爸开了个玩笑,拿走他身上的一小块骨头和所有的喜怒哀乐,却换回他一条命:“你是我最帅的男人,是我们女儿最帅的爸爸,来,我们回家,回家。”妈妈用手轻轻抚摸着爸爸的头发、脸庞和胡须。
这时,爸爸没任何表情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微笑,紧接着,一颗大大的泪珠从他干枯的眼眸里滚落,划过爬满皱纹的脸庞,流到了妈妈和我心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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