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又被打入冷宫了。同样是在夏季最燥热的时候,同样是在凤栖殿。
不同的是,这次我是以皇后的身份进这间冷宫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踏进冷宫我倒是没由来的生出些亲切感。没有其他妃嫔找麻烦,没有大批大批的下人盯着纠错,落得个逍遥自在。
前院没什么特别的,碎石杂草,破门破窗,确实有冷宫该有的样子。
后院就不一样了,几年前种下的桃树长的愈发高大了,池子里的莲花也开的亭亭玉立,水里的小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只,正撒欢的游来游去。
石桌边的秋千除了落了点灰,和刚做的时候没有一点差别。
我随意的拍了拍千秋上的灰,坐上去休息,盯着院子角落里那片种满了花草的小田。
过不了多久,皇帝就会低着脑袋请我回宫。
先皇子嗣众多,本就是太子的皇帝对自己的手足毫不客气,导致先皇晚年的时候,膝下皇嗣死的死残的残,流放的流放,痴傻的痴傻。
明明他不这么做,太子之位依旧是他的。
我是先皇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无名无姓,不知来处。先皇带我回宫,授予皇姓,赐名决。
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的的确确活成了如同名字那样,杀伐果决。
皇帝能够毫不留情的残害手足,弑父夺位,有很大一部分是受了我的影响。
我自幼和皇子们生活在一起,大皇子软弱无能,白白浪费了他嫡长子的身份;二皇子痴心音律,整日和戏子嘻耍;三皇子是个痴儿;四皇子天生聪利,野心勃勃;五皇子一人千面,城府极深;六皇子自视清高;七皇子……
四皇子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太子。
他一直以为这个太子之位能落在他头上,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前面的三个哥哥不成大器。但其实先皇看中的,是他够狠心够决断的性格。
先皇排列老十,帝位来的也并不光彩。
只是先皇似乎低估了他这个儿子的狠心程度,到了弥留之际终于后悔,可那时为时已晚。
而我,这个他一直培养的牲畜,亲手断了他最后一口气。
服丧期一过,皇帝就大张旗鼓的登基了,我也成了他后宫唯一的皇贵妃。
暂时的皇贵妃。
三月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选秀女。
我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双目在一批一批的秀女身上转,又看了一眼还很年轻却早已满头白发的太后,勾嘴笑了笑。
皇帝哪里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他想的,不过是想肃清朝堂之上的那些不同的势力。
“爱妃笑什么?”他勾住我的下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他的眼睛生的很普通,但却很有威慑力,饶是之前的先皇,在后来也不敢过久的直视他的眼睛。
可我不一样,我知道他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也知道,我和他是一类人。
“现在的秀女长相虽看的过去,却不够惊艳。如今官家子女都是这些货色吗?”
我声音不大,但我知道,底下的秀女们都可以听清。
果不其然,站在最左边的秀女明显瞪了我一眼,抬了抬头盯着我。
意气风发。
“爱妃国色天香,旁人自然是比不了的。”
皇帝依旧笑得明媚,若不是了解他的为人,或许我真的会被他的外表欺骗。
就像当初的他那样。
2
宰相的小女儿,从小喜爱在军营里玩闹,大将军见她感兴趣,于是教她一些简单的招式。
原本只是为了满足满足小女儿家的兴趣,可没想到她的的确确是块好料子,不仅吃得了苦,而且机智聪慧,行军打仗包含的计谋策略信手拈来。
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儿家被安排进了后宫。
我半倚在贵妃椅上,小丫头已经换上了贵人的装扮。
她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衣服。
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稍稍一打扮便能吸引住周围人的目光,只是这身衣服束缚了她的性子,反而让她不那么出众了。
“那日,你觉的我说的话不对?”
我把弄着头上的株钗,玉石相撞的清脆声在整个寝宫回荡。
“不对!”
她摇着头:“贵妃固然美丽,但终究不比新人年轻。况且,相处久了,新鲜感也就不那么浓了。”
她说话不卑不亢,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也是,毕竟她敢在皇帝面前瞪我。毕竟,她进宫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爬上龙床。
“口无遮拦,宫里少了个人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挑了挑眉。
下人都在门外候着,只要我一句话,她立刻会被拦在屋里。
“贵妃所言极是,所以,那个少了的人,也可以是贵妃你。”
苏剑兰,人如其名。
皇帝到底登基的不光彩,心狠手辣的性子让一些官员们不敢真心效忠,加之其他皇子的拥附者不少,朝堂之上的分帮结派太过于明显。
而为首的,就是效忠于五皇子的宰相,和效忠于三皇子的将军。
三皇子被囚禁在皇宫,五皇子流放到了边境,都还留有一条性命。
苏剑兰入宫,不过是为了找到三皇子。
我知道本该在边境的五皇子早已回京了,这是阿诺告诉我的。
那个从小就被诊断为痴儿的三皇子。
阿诺的母妃是宫女出身,因为皇后争宠,将她送上了龙床。
一朝有孕,母凭子贵。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宫女竟如此谨慎,早早的让自己的孩子装傻充愣。
他装的实在太像了,若不是我制毒时出了岔子,恐怕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第一次对我明朗的笑,是他抱着血流不止的右手臂,眼神清明的安慰我,让我别怕。
那时候的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三皇子。
我支开所有人,拎着食盒往后殿走。
三皇子,就在我的寝宫。
后殿光线不好,长时间都照不到阳光,是和前殿完全不一样的阴冷。
门没锁,也没有守卫,我推开门进去,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来了,给我带了板栗糕吗?”
他笑着问我,一点都没有被囚禁的样子。
云淡风轻,似乎就像平常人家的丈夫问妻子今晚吃什么那样。
板栗糕,我唯一钟爱的糕点。
“苏剑兰进宫三日了。”
“今日的板栗糕有些甜腻了,不是你做的。”
和皇帝很像,尤其是笑起来。
但皇帝的眼里看到的只有野心和玩弄,他的眼里却有着我不敢承认的温柔与深情。
“阿诺,你和她走吧,和阿轩一起离开。”
阿诺的右手从手背到手肘有一道巨大的刀疤,我看着他慢条斯理吃东西的样子,不自觉的捏紧拳头。
无话可说,直到黄昏,我不得不离开。
阿诺站在门口说:“我们别无选择,这一战势必要打。可是你,阿决,你还有的选。”
3
进冷宫才两日,皇帝就带着苏剑兰来找我。
眼前的丫头比起刚入宫的时候多了些女人的韵味,脸上的脂粉层层叠叠的盖住了她原本的样貌。
我之前说她不适合宫中女子的装扮,现在看来,她才是最适合的那个。
现在后宫里唯一的皇贵妃。
“皇后想明白了?”
皇帝绕着那块小池塘,也不看我,也不看苏剑兰。
三年前我为了帮他肃清朝堂,和他合伙演了出大戏,在这破败的冷宫里为他制药,为他杀人。
三年后,他为了当初那个和他敌对的女人,在冷宫里问我可想明白了。
真真的可笑至极。
但我知道,他放弃我,不过是因为现在的苏剑兰,比我更有价值。
他这样一个人,哪里会有真感情。
“想明白了,但是不可以。”
我慵懒的坐在秋千上,阿诺给我的兵权,我不可能交出去。
“爱妃可知,你这种做法很难不让朕怀疑,你想谋反。”
“要论谋反的计策,兰皇贵妃不是更胜一筹吗?毕竟,她可是将军亲手教出来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聪明一世,不也落在了她的手里?”
我直直的看着苏剑兰,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是为了救出阿诺才进宫的,没想到,她背叛了宰相,背叛了将军,为的,竟然是爬上皇后的位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站在皇上这边,本宫才可以保全父亲,才可以保全全族。”
“所以你就放弃了阿诺!”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救走阿诺,苏剑兰全族也不是没有存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要牺牲他。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放弃他的,不是皇后你吗?从你知道他根本就是在装傻的时候,你不就已经放弃他了吗?”
苏剑兰的声音属于那种很清脆的,平时听起来清脆悦耳,可此刻却像一把利剑,狠狠的插进我的心里。
第一次见到所有皇子的时候,大皇子还不过十岁。先皇指着他们和我说:“看见了吗,你今后选了谁,谁就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五年后,我成功在先皇的考验中活了下来,也终于知道了,那个一直照顾我的痴儿,一点都不痴傻。
“我选,四皇子。”
皇帝静静的听着我们说话,手里把玩着不知什么时候摘下来的莲花。
“这样吧,听天由命。看见那块了吗?两个时辰,你们现场制毒给对方服下,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赢家。”
皇帝指着角落那块种满了花花草草的小田,那里面,有的只是各种罕见的毒草。
苏剑兰莞尔一笑,到是十分爽快的提着裙边走过去开始挑挑拣拣。
“放心,既然说了听天由命,我就不会干涉。她死了,你还是皇后,兵权也是你的。你要是死了,兵权我自会去找。”
“你藏的很深吧。”
皇帝盯着我,自从阿诺死后,他很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
我是很犹豫,可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和阿诺好像。
形像。
神也像。
我的毒术是自己琢磨的,苏剑兰的毒术是和将军学的。我的毒没有规律,她的毒也不好解。
两个时辰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多,有时候,最简单的毒反而最不好解。
皇帝饶有兴趣的站在远处看着我们,他这个人,谨慎到这个地步。
“请吧,爱妃们。”
4
离选秀女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除了苏剑兰,其他的都还在贵人的位分上惴惴不安。
短短半个月,苏剑兰已经成了兰妃。
皇帝似乎格外喜欢她,连续几日都召她侍寝。
宫里宫外关于我失宠的流言越传越多,甚至一些不了解我为人的小宫女们都开始无视我了。
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倒是很高兴的,因为我和皇帝的目的达到了。
至于那些开始看不起我的小宫女们,自然是下了毒扔到了枯井里。
宰相和将军似乎忍不住了,三天内我就收到了他们私自寄给苏剑兰的五封书信,全是让她加快找到阿诺的。
可宰相怎么也想不到,这几封信,是他女儿亲手交给我的。
苏剑兰仔细端详着自己涂着大红色的指甲,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
“事情都办好了,等会他们就会收到我写的信,你只用去冷宫制毒就好了,其他的就是我和皇上的事了。”
阿诺养了一群暗卫在宫里,可能是一名普通的宫女,也可能是巡逻的侍卫。制毒需要原料,但宫里的人都不能信,我只能找个理由去冷宫自己找原料。
很快,我被皇帝以不守规矩,觊觎后位的罪名贬到了冷宫。
苏剑兰照着计划给宰相传递假消息,终于在我入冷宫后的一个月后,和五皇子一起攻进了皇宫。
将军学过医术,对毒颇有研究,但我对自己制的毒药很有信心。
所以我望着西边通红的天空,并不担心,甚至还在推算他们还能撑多久。
只是我没想到,阿诺来了。
他穿着我来冷宫前送给他的那件衣裳,笑吟吟的站在我面前。
淡青色的衣裳,衬得他更加温润如玉。
可他现在应该在宫外,而不是站在我面前。
“你……”
“阿决。”
他喊了我一声,而后很温柔的抱住了我。
“对不起,你真的很好,很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死在那个战场上,而不是被父皇带回宫来。”
他一下一下的摸着我的发顶,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皇宫里从来不缺尔虞我诈,皇子们的暗自争斗,嫔妃们的各种宫心计。我活在他们当中,把人性里面所有的阴暗都刻在了骨子里。
四皇子只是和我一样够狠心,所以我替他解决掉了所有的绊脚石。
我的手上,沾了所有人的鲜血。
“我知道我的阿决是个很好的姑娘。看起来凶狠很的,可实际上很善良。”
阿诺盯着我的眼睛,多年与毒为伴,我看得出来他中毒了。
苏剑兰的毒。
她骗了我。
“阿诺……阿诺,阿诺……”
我哽咽着抱住已经站不稳的他,就像很久之前他替我挡下那一刀,我第一次哭那样,无助的喊着他的名字。
“别怕,我在。”
皇帝和苏剑兰没过多久就来了冷宫,那时我抱着阿诺还温热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呆坐在地上。
一眼都没看皇帝。
苏剑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把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了我的边上。
里面装的是杀死阿诺的毒药。
皇帝倒像个局外人一样,站了一会后就离开了。没多久就有一批新面孔的宫人把我带回了寝殿。
我成了皇后,苏剑兰成了兰皇贵妃。
五皇子的尸体抛在了荒郊野外,将军被灭族,头颅在集市上挂了整整半个月,宰相家无人出事,只是全族被囚禁在府邸里,永世不得出府。
封后大典上皇帝不在,那晚之后我就没见过他。苏剑兰告诉我,皇帝不想见我。
她说,阿诺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
5
等待毒发的过程对我来说很平常,以身试毒这种事我经常干。
只是苏剑兰也冷静的不像话,既不去分析我用了什么毒,也不来试探我关于毒的类别。
我们两个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倒是皇帝最先沉不住气了。
他在离我们不近不远的地方来回踱步,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又好似很慌张。
直到我开始皱着眉头按着腹部。
“你还不解毒!”
他站在原地对我说,声音低沉的厉害。
见我半天没有动,终于快步朝我走来。
只是没走几步,他反而像中毒了一样直接摔在了地上,表情开始扭曲。
我平静的走过去,坐在地上把他拉进怀里。
我和苏剑兰制的是一种毒药和一种解药,她的药解我的毒。
于是中毒的,只有完全没碰到解药的皇帝一人。
苏剑兰轻蔑的看着开始抽搐的皇帝,拔出头上的步摇摔在他面前。
好像和三年前一样,我抱着中毒的阿诺,也是这样瘫坐在地上。
皇帝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我尽量控制住因为剧烈疼痛而不断抽搐的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很瘦,抱在怀里都硌得慌。两颊有些凹陷,一双薄唇毫无血色。
明明小时候是个肉嘟嘟的,人见人爱的小男孩。
不管是在知道阿诺装傻之前还是之后,我都是喜欢他的。
他会在半夜带我出去看星星,会在我饿的时候变出糕点,会在我伤痕累累的时候为我上药。
这些事阿诺也会做,可和他做的就是不一样。
他像个蜡烛一样,小小的,微弱的,却又能刚好为我照亮一方天地。
我是想保护他的,这个想法一直保持到他第一次杀人。
是个小宫女,才十几岁。因为不小心摔碎了先皇的瓷器,被他施以杖刑活活打死。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不是吗?”
他歪着头看我,脸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皇帝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我的思绪飘的越来越远,脑袋也开始疼起来。
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我们。
阿诺还是那样,白天装傻晚上找我聊天。
皇帝依旧每日笑嘻嘻的,待人温和有爱,藏的极深。
想了许久,我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先皇,可没想到先皇早就知道阿诺是装的。
“无论用什么手段,各凭本事。”
先皇手里夹着一枚黑棋,说:“朕的三哥,装傻充愣了十几年,最后瞒过了所有人拿到了太子之位。”
先皇停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些陈年往事,好半晌才接着开口。
“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人前,阿诺是痴儿,人后,阿诺百般讨我欢心。
于是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皇帝倒是没有我想的那么惊讶,只是沉默了片刻,说了句“好样的”。
阿诺也不担心事情被识破了,笑吟吟的把手里的板栗糕递给了我。
那晚我们三个在阁楼上坐了一整晚,谁都没有说话。
眼看着选太子的日子快到了,皇帝却像变了个人。私结党羽,谋害手足,甚至连自己的母妃都不放过。
阿诺却像我表明了心意。
他说,他要当太子,我会是他的太子妃。
“因为只有我当了太子,其他皇子才可能活下来。”
阿诺握着我的手,脸上没有半点虚假。
的确,其他皇子相比于他,确实过于冷漠。
尤其是皇帝。
但其他皇子都比他真诚。
选太子的前一晚,皇帝来找我了。
自从那晚碰到阿诺后,他就不那么频繁的找我了。
“狠不狠心是一方面,我只能很真诚的告诉你,我要当太子,你帮我,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你不帮我,我也会当上太子,到时候,我们依旧会是一条船上的。”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保留,更不会骗你。”
“我们生来就是一类人。”
6
皇帝如愿所偿的当上了太子,其他几个皇子确实如同阿诺说的那样,除了被流放的和他自己之外,都没活过一年。
先皇明明正值壮年,却开始频繁咳血,不出一年就严重到卧床不起。
在一个冬天驾鹤西去。
我终于把他扶上了皇位。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稍微咳一下整个肺都疼。
苏剑兰扯过我的手腕为我把脉,片刻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我根本就没喝解药。
我欠阿诺一条命,欠所有死去的人一条命。
我也舍不得让皇帝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离开。
尽管他可能并不需要我陪。
苏剑兰悠哉悠哉的坐在秋千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平坦的小腹。
“他早就知道,三皇子死的时候,根本没给你所谓的兵权。”
“他一直喜欢你。”
苏剑兰慢悠悠的说,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到我耳朵里,让我本来就疼痛不已的脑袋更加疼痛。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朝夕相处这没多年,你真的相信他对你没有一点感情?”
苏剑兰有些鄙夷的看着我,嘲讽的语气狠狠地刮在我的心上。
怎么可能。
怀里的人早就没气了,那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眼睛紧紧闭在一起,再也没有可能盯着我看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刚刚把他的眼睛误看成了阿诺的眼睛,形像,神也像。
比起阿诺的更真诚。
“当年我的的确确要带走三皇子的,只是他们两个打了个赌,赌你会救谁。其实他们都中了毒,你只要看他一眼,你就能发现他连站都站不稳。”
苏剑兰慢慢晃动秋千,慢条斯理的说:“他们打赌,谁先到你这,你先救谁。”
“只是我没想到,明明解得开的毒,你却什么都不做。”
苏剑兰勾着嘴角,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是了,毒能不能解,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阿诺刚出现我就知道,我能救他。
可我也不能救他。
我收紧了手臂,让皇帝能更贴近我。
可我真的没发现,他也中毒了。
“可惜啊,皇上还对你那么有信心,特意让三皇子先来。”
苏剑兰像一个局外人,一下一下的说着我不知道的事。
我渐渐没了力气,开始趴在地上喘气。抬眼就看见p满头白发的太后正站在阶梯上看着我。
先皇狠心,却对自己的妻子极尽温柔,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笑颜。
我突然想起有次和皇帝共赴巫山时,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阿决,你好好看看我,好不好?”
身体上的疼痛感越来越轻,我眼前开始发白,唯独还能看到皇帝腰间一枚小小的玉佩。
“阿凉,你再看看我。”
7
“阿凉,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太子,盯着嫔妾做甚?”
“皇上,不要盯着嫔妾。”
阿凉,再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