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与自尊 [短篇小说二]

文/卓子

1

米粒睡到中午十二点多才慵懒着身子爬出被窝，头还是昏昏沉沉，腰酸背痛。

她熬到早晨五点多才开始睡觉，没有加班，没有喝酒，刷了一晚上的公众号，就是为了早晨能够不管不顾的昏昏沉沉睡到大中午，她讨厌周末的早晨面对混乱的一家人。

浩然倒是乖乖的起床心甘情愿的哄着一岁的儿子，穿衣服、换尿布、吃早饭、喂水、陪玩。没有一句抱怨，也许是他察觉到米粒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体贴了一下自己的老婆，也许是感觉到米粒这两天心情郁闷，所以更加小心翼翼。

2

米粒和浩然是大学校友，米粒大一，浩然大三。

米粒第一次见浩然时，浩然英俊潇洒，走路的背影很绅士，声音沉稳而磁性，思维敏捷，俨然成为了米粒心中追求的男神。米粒屁颠屁颠的追着跟他搭讪加微信，而浩然短短的两个字“你好”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迁走了米粒那颗少女般无知的心。

米粒追的浩然，追了三年。

到米粒大四的时候，忙于毕业论文，忙于实习，终于决定放弃追求男神那些不切实际的行动了，再这么追下去只能成为全校的笑柄了。

可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浩然竟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她眼前，被她的坚持所打动还是纯属偶然机缘？她不知道，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至今她都记忆犹新。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急切的扑向他的生活，约会，恋爱。一切顺理成章。

3

米粒一毕业就跟浩然结婚了，婚房是婚前浩然的母亲掏钱买的，没有米粒的名字，米粒想都没想，反正自己是要跟浩然过一辈子的，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区别呢？

浩然从小没有爸爸，单亲家庭长大，却能如此阳光明媚，得益于他有一个坚韧不拔的女强人妈妈，他敬重母亲，如同佛教信徒敬重自己的信仰。

婚后的日子异常甜蜜，夫妻两整日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米粒不再有追求浩然时的那种卑微，小公主的脾气也日渐裸露，浩然却一转当时的冷峻高清，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暖男老公。

4

像大多数家庭一样，矛盾伴随着儿子小米粒的到来，幸福，快乐，纠结，不满，抱怨，也都一起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家。

身份的转化，家务的繁杂，嗷嗷待哺的婴儿，都能分分钟击垮甜蜜温暖的小两口，而婆媳矛盾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小米粒六个月的一天早晨，米粒翻找自己换洗的衣物，却发现前两天换下的衣服原原本本的放在篮子里，她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了，自从怀孕后，她就没有洗过衣服了，都是浩然全包，她站久了就腰疼，晾晒衣服的架子又太高，听说孕妇是不能举高的。这些简单的家务理所当然的被浩然全权接手，然而这次，一篮子的脏衣服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米粒有些气愤，感觉自己的地位随着婆婆的到来一点一滴的崩塌。

浩然不再给她洗衣服了，他说：“老婆，你就辛苦一下吧，我知道你上班回来还要孩子很辛苦，可是我妈不愿意看着他的儿子干这么多家务，她就是思想传统，等住一阵子回去了就好了，咱就装装样子吧……”

都这么说了，米粒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洗衣的任务只好由米粒接过来，婆婆一住就是半年，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5

米粒上班的地方离家比较远，要转三趟地铁，算上转地铁的时间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公司。下班高峰期，拖拉着疲倦的身体被人群涌着向前走，回到家都是七点以后了。还在哺乳期的她每天回家都是又累又饿，囫囵囫囵能吃两大碗饭，吃完饭也只想摊在沙发上休息，太累了，她一点都不想再动了。

这一天下班回来，餐桌上没有饭，厨房没有人，浩然和他妈都在家逗着孩子玩，浩然说他妈让米粒做饭，一个媳妇儿挣不了大钱支撑不了家就应该在家洗衣做饭伺候男人，这话是浩然妈说的，米粒咕咕叫的胃都要气饱了，生活的反转太大，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浩然对她和他妈的态度更是让她绝望，好像生活里所有的矛盾都被激化了，人性赤裸裸的展现出来，曾经的美好浪漫被撕得粉碎，随风吹散。

米粒跟浩然以及浩然他妈的矛盾越来越多，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婆媳不和还是夫妻间没了感情，总之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样子。整天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包围着，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小公主的脾气被一点点的压了下去，越来越像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少妇，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并不得心应手，她在挣扎，在嘶吼，内心有一万个声音在告诉她生活不应该这样，她要反抗，要改变，要把生活过成想要的样子。

如果说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太过真实，那之后发生的事让她像在看电影。她的妈妈病情又恶化了，之前做过手术，这次医生说是一个复发期，没有修养好还得二次手术，当务之急是准备手术费的钱。

几十万的费用，米粒的工资并不高，婚后也没有什么存款，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房子卖了，可是房产证上没有她的名字，她跟浩然商量，毕竟那是她妈妈需要钱，浩然那么爱她，知道情况的危重，应该会跟她一起挺过去的，更何况他们都有了儿子了，她需要他的支持。

浩然答应米粒了，可是一天之后这事还是被浩然妈拦下来了。米粒心里五味陈杂的，她知道房子是婆婆花钱买的，她有处置权，可是房子是浩然的名字，这是买给他们夫妻两用的，她是浩然的妻子，这个家的女主人，在她需要的时候也应该对房子有处置权吧，可是再看看那条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的条款，她像被拒之门外的孩子，她妈妈的医药费要寄托在她丈夫的一句话下，而且还受婆婆的牵制，她开始记恨浩然，为什么不帮她呢？口口声声的说要对她好一辈子的，这才几年，关键时刻就装聋作哑了，拿着他妈当借口，分明是他舍不得花钱，钱没了可以再赚啊，一辈子那么长，家没了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