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

2019-02-13 20:05:29

爱情

1

2006年大学毕业,我收到了本市500强企业的OFFER,如愿进入该公司实习。许多年后,我依然能记得第一天到公司时的忐忑和兴奋,告别了青涩的学生岁月,做一个体面踏实的职场人,独立自主,前途光明,我觉得自己幸运极了,梦想仿佛触手可及。

在公司迎新会上,我意外地碰见了大学同学喻靖,她和我是一个系的同学,虽不算交好,但在陌生环境中碰上熟人,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安慰和欣喜的,我们的关系也自然更亲近一些。

我和喻靖被分在贸易部工作,分属不同的市场不同的领导。贸易部是公司新成立的部门,负责新兴市场的开拓,部门年轻人居多,直属领导也只比我们大三四岁,又因为是销售性质的工作,部门气氛很活跃,隔三差五地大家都会组织头脑风暴、外出拓展、组织饭局。

我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我害怕不能融入新环境,更害怕过不了实习期,所以我一边努力地逼自己去适应同事们的节奏,一边默默地补充专业知识,学习公司的开发案例,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果然,3个月一过,我的领导薛君对我的表现很满意,给了我一个提前转正的名额,然而喻靖却没有我这般幸运,按规定要过完6个月才能转正。

喻靖有点郁闷,在我面前不停地抱怨她的领导欧劲东,说他没人性,一点都不体恤下属,还说自己没我运气好,羡慕我跟了薛君这样善良的老大。我有点尴尬,不敢在喻靖面前表露丝毫高兴的心情,其实这仅仅是个开始,我也并不是什么胜利者,何必这么计较输赢呢。

“靖靖,你别生气了,转正都是迟早的事。再说了,你这么出色,我不过是笨鸟先飞而已”

“笨鸟?”喻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我说的是实话,大学时期的喻靖是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长相漂亮,多才多艺,受众多男生爱慕,谈了数段恋爱都无疾而终,同学们也时常议论她的八卦,这次让我领先,或许只是她没有尽全力。

为了感谢薛君让我提前转正,我提出要请他吃饭作为答谢,可又不好意思和他单独见面,就拉上了喻靖和我一起,喻靖倒是欣然答应。

估计薛君和我有一样的顾虑,他居然带来了欧劲东。本来是2个人的晚餐,变成了4个人的聚会。

两个领导褪去了工作中的严肃,穿着休闲服就好像邻家大哥一般,询问我们是否适应目前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以为这顿饭将会在和谐的气氛中很快结束,可是喻靖却突然转身让服务员上了几瓶啤酒,

“薇薇,今天是祝贺你提前转正,还有答谢薛部长,怎能不喝酒呢?”

我目瞪口呆,“薇薇,我不能喝”我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说。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薛君微笑着对我说,“没事,少喝一点就行,绝不勉强”

喻靖端着酒杯,挨着敬了我,敬了薛君,最后,她对着欧劲东,

“欧部长,这杯我敬你!感谢你这几个月的关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说完她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欧劲东见状也一饮而尽,薛君在一旁拍手叫好。

我傻傻地看着喻靖的一举一动,她一个劲地喝酒劝酒,眼神已经有些飘忽,满脸红光,露出醉态,她的手却不经意间搭在了欧颈东的肩膀上,

“欧部长,欧哥哥,我其实工作很努力的,每天回宿舍我都会认真总结当天的工作,看资料、背产品参数,你知不知道?”

欧劲东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在你们这批小师妹里算得上优秀的!”

“不,你不知道!”喻靖用手轻轻推了推欧劲东的脸,“欧哥哥,努力工作也是想领导看见的!从今天起,不对,从明儿起,你得多关注我的成长”

喻靖喝醉了,醉得千娇百媚,像条蛇一样扭动着腰肢左依右靠,嘴里还说着蠢萌的话,不停地喊着“薛哥哥,欧哥哥”。

我打了个寒颤,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10点半,迅速结了帐扶着喻靖要送她回单位宿舍。欧劲东以他有车又和喻靖同方向为由,坚持送了我们一程。到了宿舍楼下,薛君和欧劲东接过醉醺醺的喻靖,扶着她上楼,我跟在后边,看着她还不停地贴在欧劲东耳边说着什么。直到看着她躺在了宿舍床上,我们三人才各自回家。

第一次看到喻靖如此精彩的表演,我着实被惊到了。我终于知道大学期间这么多的男生追求她的原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我是男人也无法抵抗这样魅惑的容貌和温柔的言语。我转头看看镜子前面的自己,还是一副书生气的装扮,和喻靖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2

没过多久,喻靖转正了。她很开心,第一个来告诉了我还叫嚣着一定要请我吃大餐。

同事们议论纷纷,说这次转正是有人单独打报告向公司申请的,一个新进的实习生居然有本事搞到特批转正,不知道私底下使了多么下作的手段去贿赂领导。可喻靖只把流言蜚语当做对自己的嫉妒。

欧劲东开始全方位的培养喻靖,带着她接待客户,并直接把手上最大的A级市场划分给她跟进,大大小小的会议都会带上她。但凡公司员工都知道,A级市场的提成是其他市场的2倍还要多,多少人争着抢着想分一杯羹,大家嫉妒喻靖的待遇。

可喻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她常常跟我抱怨,

“收入是比以前好,可工作也不轻松啊。女人啊,何必自己为难自己?我可不想做女强人,只想找颗大树,舒舒服服的乘凉而已”我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劝她把握机会好好向欧劲东学习。

喻靖和欧劲东越发亲密,连工作之余也出双入对,几次被同事碰到一起吃饭、看电影。公司里流言四起,都在传他们的恋人关系。可公司有明文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否则,必须有一人离职。他们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公司大领导的耳朵里。

一天中午,喻靖哭着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欧劲东低着头跟在后边。半月之后,欧劲东离职了,喻靖接手了他全部的工作,做了部门的副部长。

当我询问喻靖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一边补着腮红,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是欧劲东要主动保全我的。女人啊,想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太难了,为什么就不能靠一靠男人呢?再说,他的上面有区域总、总监、副总、总经理,他和薛君几个部长都卯足了劲想往上爬,我们这种论资排辈的大公司,没个5年8年是升不上去的,还不如破釜沉舟搏一把。凭着这几年的经验、人脉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还能成功。现在一个人辛苦总比以后两个人辛苦要好”。

可“创业”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谁在风口上都能飞上天。欧劲东拿出全部的积蓄创立了一家贸易公司,除了业务销售,对于广告宣传、财务、采购、售后、人事等方面他根本就一窍不通,公司问题频出,苦苦撑了一年之后欧劲东实在坚持不下去转卖了公司,他跑到朋友公司做回了打工仔,收入和处境大不如前。

渐渐地,喻靖开始看不起欧劲东,“日子越久,有些男人的面目就越清楚,到底是无能还是有才,时间总会给出答案的”

她开始找借口推脱欧劲东的各种邀约,挂掉他的电话,直到欧劲东不再出现。

彼时的我忙得一趟糊涂,知道他俩分了收,可是对细节的却不甚清楚。

薛君通过一次国际展会成功开发了一个A级市场,老总们对他相当满意,又给资金,又给人员,倾全公司之力去支持薛君,还把他提拔成为了区域总,同时监管喻靖部门的工作。

作为下属的我,看到薛君有如此的成绩,我自然为他开心和骄傲。那阵子我们白天和客户开会讨论合同,查看工厂和产品细节,晚上加班做方案,忙得连续几周都没有休过周末,还好所有的付出的都是值得的,客户最终签下了3年期的合同,并且一次性打了订单保证金。

庆功宴上,所有的人都围着薛君敬酒,对他大加赞赏,我微笑着看他在人群里应付自如。

喻靖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薛君现在可是全公司的明星,新签的单子占了公司三分之一的收入,长相帅气,父母是大学老师,又多金,要是哪个女人能找到他,这辈子应该能过得很好吧。薇薇,你可要看紧他哦”

我知道这是她的又一次的试探,她总以为我们都一样,想靠着男人向上爬,可是她错了。

我转过身看着她,说“他是我的上级,又不是我的男人,我干嘛要看紧他?”说完,我起身端着酒杯跑到外面吹风。

不知什么时候,薛君站在了我身后,他拍拍我的肩,

“你原来跑这儿躲酒呢”

“薇薇,我敬你,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配合!还有,为了我们一起加过的班和吃过的泡面!”

薛君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只有我们知道彼此为了这个客户付出了多少时间、精力。

“薛总,这都是我该做的。只要你别忘了年底多给我发点奖金就行!”

“那是当然!不光奖金,还要把你提升为副部长,另外,我还得好好请你吃顿饭,弥补下天天加班、吃泡面”

他说得诚恳,我们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3

升职以后,我和喻靖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我们是好姐妹,是薛君的左膀右臂,可私底下,我们不再分享心事,不再讨论个人感情,说的最多的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倒是薛君对我很好,每次加班后会送我回家,偶尔会送我一些国外的小礼品,重要的工作也放心交给我一个人去做......起初我以为这只是领导对下属的关怀和照顾,直到那天。

接到薛君电话的时候,我在看一部韩剧,正在为女主悲惨的遭遇哭得稀里哗啦。

薛君说“你带着产品资料,马上过来我家一趟。刚刚接到客户的电话,临时安排要来参观我们公司、谈合作,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们”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电视剧情节中,带着哭腔说,“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或许是听出了我的异样,薛君沉默了一下,问“薇薇,你怎么啦?没事吧?”

我知道自己失态了,尽力克制住情绪,说“没事,薛总,我正看片子呢,有些感人。你等会,我马上就过去”

四十分钟后,我已经收拾妥当,站在了薛君家门口。他让我进去等,他才和朋友打完球回来,需要洗漱一下才能去机场见客户。

这是我第一次来薛君的住处,之前给他送过文件,但也仅仅止步于楼下。房子大概有40平左右,只有进门一个房间,全是开放式的设计,装修简洁大气,典型的单身人士住所。

薛君进了浴室,从里面说“薇,你等会儿我啊,10分钟就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叫我“薇薇”,而是叫我“薇”,我有点惊讶,脸颊通红,是他失口还是故意为之?我脑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的画面。

那天的接待还算顺利,送客户回酒店后,薛君开车送我回家。

为避免尴尬,我故意转头欣赏窗外的风景。可是却清楚的感觉到薛君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我。

“你听到了,对不对?”薛君停下了车问我。

“啊?”我转头看着他,心跳加快。

“我知道你肯定听到了”薛君把车停在了路边,顿了顿,说“薇薇,我喜欢你。我想当你男朋友”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薛总,别开玩笑了。我们可是上下级的关系,公司有规定的”

“薇薇,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是单身。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他提高了分贝对我说。

“你知道公司明文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到时候是你离开还是我离开呢?还是我们躲躲藏藏,搞地下恋?和喻靖他们一样?”兴许是喝了一点酒,我的情绪有点激动。

薛君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我向来都是一个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人,我希望薛君也一样,或是能给出一个让彼此都接受的解决方案,我不会把自己推进一段危险的关系中。至于他的表白,没有一点动心是假的。就像喻靖说的,他帅气多金能力强,是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类型,而且一起工作这么久,难免会心生情愫。

只是我们目前在公司各自发展得都很好,一旦在一起势必一方要做出牺牲,于我于他都不公平。我害怕我们同欧劲东一样的下场,赌上了自己的前程,最终还是换不来爱情

我开始刻意躲着薛君,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接触,尽量不跟他碰面。在彼此还未想好这段感情最终出口的时候,我不想和他这么暧昧着。可他却锲而不舍的给我发信息,

“薇,你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解决好工作的问题,等我”

我信了他的话,心里既煎熬又温暖。那段时间,我私底偷偷下联系了猎头、大学同学,看有没有合适的职位可以让我跳槽。两个月后,我拿到了想要的结果,一家中外合资企业的片区销售经理,可是需要先到深圳学习一年时间。

我兴奋极了,拿着OFFER跑去薛君家,想向他宣布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的消息。可是,开门的却是喻靖,她穿着薛君的白衬衣,头发凌乱,两条光溜溜的长腿白得刺眼,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全部的热情。

“呀,薇薇,是,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点的外卖到了!”

“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揪着一颗心,说着理性的话。

“薇,薇薇”薛君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我一眼瞥见坐在床头的他,张着嘴一脸惊讶。

我什么都明白了,转身离开。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放声大哭,我不顾来往人群异样的眼光。我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男人的几句话面子话,自己就当了真,昨天还说着要和我在一起,今天就可以搂着其他女人欢愉。

感情,果然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偏偏我还信了真。

晚上,喻靖打来电话“薇薇,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薛君,和他没什么的”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他只是我的上司”我刻意强调“只是”二字。

“薇薇,你别这样,你是知道的,自从欧劲东离开以后,我在公司的地位一直都不稳固,业绩也大不如前。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凭能力往上爬,只得想办法找个男人当靠山。如今能够得着的人也只有薛君”

我笑了起来,我佩服喻靖的手段,对于自己想要的男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失过手,欧劲东是一个,薛君又是一个。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的关系”我淡淡地说完,挂掉了电话,泪如雨下。

4

此时此刻,手里的OFFER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带我出泥泞。我没有办法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留在公司上班,我不想再见到这两个背叛的人。我递交了辞呈,用最快的速度办完交接,然后飞去深圳。登上飞机的那刹那,我如释重负,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喻靖、欧劲东、薛君,永远都埋葬在过去吧,但我,却要继续生活下去。

新公司的一切都充满挑战,一线城市的节奏快得让人抓狂,同事们的相处简单直接,一切都以工作为导向,没有过多的交际应酬私下接触,所有人之间的都保持着恰当且舒适的距离。

我喜欢这样的氛围,以往的经历让我工作更是得心应手,半年时间过得很快。

QQ头像不停地闪动,是以前公司的前台妹子小李,我们之前的关系挺不错,中午经常一起拼饭,我也像对待妹妹一样经常给她答疑解惑,我和喻靖、薛君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薇薇姐,我要去深圳工作了,到时候能去找你吗?”她的兴奋隔着屏幕传递过来。

“当然啦!真是太好了!你过来深圳,一定要来找我啊,我还以前一样,做你的知心大姐姐”小李是个心思单纯的90后妹子,性子善良却嫉恶如仇,我喜欢这样善良的人。

“薇薇姐”她突然话锋一转,“你还恨喻靖吗?”

“干嘛提她?同学同事一场,也没什么恨不恨的,只要她自己觉得好就行了”虽然那件事过去半年多,可每每想起,仍然如鲠在喉,那段还未开始就被腰斩的恋爱,也算是我20多年人生的一大耻辱,我不愿别人来揭我的伤疤。

“姐,喻靖算是得到教训了。上个月,薛君大张旗鼓地向喻靖求婚了,又送花送钻戒,喻靖也递了辞职报告准备回家当阔太太。谁知有天中午,有人打电话叫喻靖到公司楼下取一份快递,刚一出公司门口,就被一辆小轿车撞倒了,现在还躺在ICU里没有醒过来,他们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怎么会这样?”我满脸惊讶,重重的敲下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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