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来港:意中人

2018-11-27 22:02:50

爱情

1

台风过境,一整个香港岛日日夜夜都笼罩在雨幕之中,好不容易等天放晴,潘东行想去公园里采采风,去去霉味,却被室友肖良武抓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聚会。

肖良武说:“我是瞧得上你才叫你一起去,今晚有大咖。”

他们都是艺术培训班里的学员,还未出道,一个个却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出名,那大咖,估计又是日日上八卦新闻的那种人,不去也罢。

当天晚上,他接到电话,是肖良武打过来的,电话那头已经喝高了,吐的稀里哗啦,他断断续续说道:“我喝到吐血了,又走不掉,你过来帮我一下喽。”

潘东行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心想着把他接回来就算完。

夜太深,运气不好,他没有打到车,公交车司机也早就下班了,他一路从住处跑了过去,额前的刘海搭在脑门儿上,像个刚打完篮球的傻小子。

一辆红色的跑车忽地停在了他面前,车里坐着一个女人,半边身子都隐在黑暗中,她从车里探出头来,一头长卷发被海风吹乱,像极了影片里风情万种的女主演

她说:“你是潘东行?”

潘东行“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嘉怡姐认识我?”

她叫荣嘉怡,是无线资历最老的一批员工,无线平辈的都叫她“七仙女”,只因她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背景,她是船王的女儿,行老七,上头的三个哥哥三个姐姐背景都十分了得,便得了一个“七仙女”的称号,而他们这种准备进无线工作的,都得敬她一声“姐”。

她说:“我们见过的。”

“是见过。”只是他以为荣嘉怡一定不记得自己。

他第一次见荣嘉怡是在湾仔码头,那时,他还没有考入夜校,日日帮着家里卖海鲜,浑身都是洗不干净的鱼腥味,得了个绰号叫“鱼仔”,他也有梦想,不想被人一辈子当成“鱼仔”,于是发奋努力考进了无线的艺术培训班。

第一次见荣嘉怡那天,他提着一袋海鲜匆匆赶早市,结果和人撞了个满怀。

他道了歉,又匆匆忙忙捡起那些掉了一地的海鲜,回过头来,便看到被撞的人竟然手里拿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她笑嘻嘻的说:“给你。”

身后有人叫他的别名:“鱼仔,快点!”

潘东行忽然就脸红了,他接过螃蟹装进袋子里,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过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帮他捡螃蟹的,竟然是无线的荣嘉怡。

而他用来记录的手账也在那天弄丢了,后来,他去市场里仔仔细细找过,可那手账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荣嘉怡说:“你的手账在我这里,上头有你的名字,下次见面,我把手账带给你吧。”

他说:“谢谢。”

荣嘉怡说:“这么晚了,是在夜跑?”

潘东行摇头:“不是。”

荣嘉怡说:“那是干嘛?”

她问得太过热切,让潘东行不回答都不行,他说:“去东兴会所接朋友。”

“哦,我也正好去那里,一起吧。”

他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早就累了,也怕肖良武等不了那么久,道了一声谢之后便上了车。

2

到了东兴会所之后,潘东行才知道荣嘉怡和他找的是同一个包厢。

包厢门一打开,里面便出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平常一个个在台前光鲜亮丽,这会儿喝多了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肖良武看上去半点都不像醉酒的模样,见了潘东行之后,脸上有些发虚。

潘东行的脸色略略变得有些难看。

倒是肖良武怀里的女人见了潘东行和荣嘉怡之后露出来震惊的表情,后来一整个包厢的人都看着他们。

荣嘉怡笑着说:“半路捡了一个后生仔过来,怪我运气太好咯!”

这一句玩笑话说过,算是解释了众人的疑惑。

她坐在沙发的一隅,见潘东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站在门口,便抓着他的胳膊说:“会唱歌吗?”

他没说话,荣嘉怡便说:“你是夜校里的学员吧。”

潘东行点点头,荣嘉怡便说:“来了就放松些,你叫我一声姐,我还能不护着你?”

荣嘉怡这么说了,潘东行紧绷的脊椎便微微放松了些,荣嘉怡又笑着说:“真是个后生仔。”

两人合唱了一首港岛当红歌后的歌曲,荣嘉怡一开口便获得一众掌声,她的歌唱得倒不是多有技巧,可胜在声音好听,着实抓耳。

他和她一人一句的唱着,偶尔有眼神交集,但很快便错过去了。

歌唱完,潘东行便端着酒杯敬了一圈酒,末了还未开口说出请辞的话,一旁的荣嘉怡便说:“今晚就不陪各位玩啦,我还有事,叫阿行送我吧。”

她唤他阿行,语气轻柔,那些想阻止的人自然改了口,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他们笑着说:“阿行是吧,务必把我们七仙女安全送到。”

出了包厢之后,荣嘉怡站在台阶上抽烟,细细的女士烟夹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两指尖,那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有着说不出来的韵味。

潘东行说:“嘉怡姐,谢谢。”

荣嘉怡说:“这样的场合你没来过?”

潘东行说:“没有。”

荣嘉怡说:“想来你也是不愿意来的,不然也不会写出那样的手账。”

他的手账里,记得都是他对电影的心德,从1940年的电影开始记起,每一篇好的电影都配上了密密麻麻的影评,他来时,雄心壮志,发誓要跟过去告别,可到了夜校之后才发现,这里每走一步都是龙潭虎穴。

潘东行说:“嘉怡姐看了?”

荣嘉怡吸了一口烟,点点头,她啧啧两声:“很有想法,所以出手帮帮你喽,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

潘东行说:“嘉怡姐帮我,是因为手账?”

荣嘉怡吸了一口烟,忽而倾身朝他喷出一口烟,烟雾朦胧间,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灌了海水似的波光粼粼。

她笑着说:“不然呢,你以为我中意你?”

潘东行是在肖良武回去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天,他的皮夹不小心掉出来,他们在学校拍的合照便漏了出来,被包厢里的有心人看到了,其中有个女人非要潘东行过去喝几杯,他拗不过,便打了那通电话。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谁都想手上握着最好的资源。倒是肖良武很好奇,潘东行是怎么认识无线一姐荣嘉怡的。

他问了,潘东行便随口回答道:“路上碰到了,就聊了几句。”

“你运气好,我看七仙女好像很中意你嘞。”肖良武说。

潘东行将一本厚厚的书砸向肖良武,语气冷冷道:“你这嘴怕是要缝上了!”

他蓦地又想起了荣嘉怡抽着烟调侃自己的那一句:不然呢,你以为我中意你?

3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荣嘉怡都没有再见过面,他还以为荣嘉怡说要还手账只是跟自己说的玩笑话。

有一天,他在剧组里帮忙,正帮着灯光师打灯的时候,荣嘉怡带着新晋花旦从外面走进摄影棚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梯子上的他。

她抽着烟,一头卷卷的头发被绑成了马尾,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显得落落大方,她低头跟旁边的新晋花旦说了几句,那女生便点点头,跟着导演走了。

她说:“阿行,你怎么在这里打灯?”

她一开口,众人便惊呆,诚惶诚恐的看着潘东行,倒把潘东行看得不好意思了。

要是早知道这后生仔跟荣嘉怡是熟识,谁还敢叫他爬上爬下的打灯。

潘东行说:“客串了一个角色还没有开拍,我个子高,他们便叫我帮帮忙。”

她点头,笑着说:“那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找你,有东西给你。”

他知她说的是手账,可旁人听了这话,平白暧昧了三分,她也不解释,踩着高跟鞋,甩着马尾转身走了。

副导演将他从梯子上叫下去说道:“你认识嘉怡姐怎么不早说,回头我把你的戏份给你改改。”

潘东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涩,很苦,可这明明是好事啊。

良久,他说:“我跟她也不熟,算不得认识。”

“在这里,能说得上一句话的,都算得上天大的交情了。”

中午的时候,他领了盒饭去了休息室,荣嘉怡正坐在窗户边上抽烟,她平常对人算得上和气,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身份,话还没说几句,脸上的笑容便挂了起来,按照荣嘉怡的地位,大可趾气高扬,眼高于顶,也没人敢说她半个“不”字。

荣嘉怡见他来了,便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她从包里拿出那本牛皮的手账说:“喏,还给你。”

潘东行说了声谢谢,正准备拿过手账的时候,荣嘉怡突然缩回手,一脸狡黠的看着他:“你要怎么谢谢我?”

他愣怔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说:“怎么谢?”

荣嘉怡说:“你自己想。”

他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说完,他便后悔了,荣嘉怡什么人,饭局排到下个月末也轮不到他来请。

却没想,荣嘉怡一脸期待的说:“好啊,什么时候,我最近都有空,你呢?”

明知是鬼话,潘东行还是说了句:“我也有空,那就明天吧。”

4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带她去哪里吃饭,他从来不知道请人吃饭竟然会是这样一件苦恼事情,以前,他还在湾仔码头卖海鲜的时候,挣了点钱,便带着还在念书的弟弟妹妹去深水埗搓一顿。

那里虽是老城区,素有香港贫民窟之称,可煎炸煮炒的东西也多到数不胜数,且都是传承下来的老字号。

他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愿意吃什么,她便笑着说:“随便啦。”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问。

“你说一个好了。”

他便说:“我带你去深水埗吃吧。”

她说:“好啊,那里有家炒河粉的味道不错,我常去的。”

“你也去深水埗吃东西?”他十分惊讶。

“不然呢,你以为我吃龙肉长大的。”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十分开心。

他那时听着她的笑声,心想,她还真是爱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们去深水埗吃东西,都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得严严实实,倒不是潘东行有多火,而是不想跟着荣嘉怡登上八卦杂志的封面。

那天,他们吃了一路,两人对吃十分投缘,喜欢吃煎得外焦里嫩的烤鱼,喝汤要喝素汤,鱼丸要炸的用筷子戳下去冒油花。

他们吃了一路,也聊了一路,荣嘉怡是真的有仔细看过他的手账,她说:“把手账还给你我都有些失眠了,前一阵子我都是拿它当睡前故事看的。”

她这么说着,潘东行便只是笑,现在的他,离梦想中的那个自己还太遥远了。

那晚回去之后,他失眠了,心脏像是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开心,一半沮丧,像是冰火两重天一样深深的折磨着他,他那时还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可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又似乎太迟了。

周一的时候,荣嘉怡还是登上了八卦杂志的首页,标题很难看,这也是港媒的一贯作风:荣嘉怡与某男共同出现在深水埗小吃街,疑似包养无线新人!

八卦杂志上,潘东行的脸只露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但还是被有心人士扒了出来,一时间出了不少风头,可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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