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没有，瞎想什么呢。”我摸了摸她的脸，她头一歪躲了过去。继而更加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审判一个嫌疑人。
我感觉，我的秘密被她知道了。
她的瞳孔很干燥，曾经盛满了的透明的幸福，此刻还残留着明明灭灭的痕迹。
那对亮如星辰的眼睛曾经数次这样干瘪，我看得出来。
每一次她觉得我对她不够好，她都对我说：“雨辰，求求你，别这样。我会生不如死的。”
甚至于后来，她每次说我不爱她了，我都觉得她无理取闹，也不再那么害怕她会做出什么。
可是这一次，她终于改变了态度：“姜雨辰。你还爱我吗。”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可是被她说成了一个否定句。
我有点害怕她，立刻搂住她的肩：“秋末，你……”
“你还爱我么。”
“……爱。”
“那，你可要抓紧机会了。”
她说完把自己塞进了另一间卧室，把电视机、电脑打开放音乐，并且调到最大声。
我知道，她又在哭了。
只是，我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2
我们认识在两年前。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或者说诡异的人。
她出现那一天，大雨滂沱，我别墅门口的树木全部被狂风吹得伏下。霹雳时不时划破天空，留下苍白的血痕。
我窝在被子里给母亲打电话，我的办公室马上就要变成公司了。
她正锦上添花地催我找一个老婆的时候，一道响雷劈下来，手机就突然没了声音，继而黑屏了。
无奈下，我打开电视看节目，却通过电视屏幕的映射，看见窗户上闪过一道人影。
又是这道人影。我已经连续很多天看见这道人影了。总是一闪而过，悄无声息。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门被人拼命地拍打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孤寂又可怖的雨天，我想了很久，才小心地打开了门。
所幸，只是一个女孩。
“我可以……进来躲一躲雨吗？”她低着的头因为看见了我的内裤，猛地抬了起来，被雨淋得煞白的脸蛋有了点不好意思的红。
我点头，她拎着不断往下滴水的裙摆走进来，看见我一片狼藉的室内，无处落脚。
“给，喝点水吧。”我给她递过一杯水。
她只是抿了抿，“你家真乱。”她伸出舌头，微微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本来是很好看的，但是此刻她的脸上有着污浊的雨水和弯曲的头发。
“你被淋成这样，不如去浴室洗洗澡吧。”
十几分钟以后，她即将洗完澡，我把我前女友的衣服放在浴室外面。
她穿好后出来，却有一点怏怏不乐，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你好像有话要说？”
“没，没什么。”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我实在太困了，也没理会这些，让她自己简单地收拾了另一间卧室，自己睡进去。
但是我却几乎一夜未眠。
我整夜都飘浮在浅浅的梦境中，梦境里总是会有幽灵一闪而过。
3
“秋末，吃一点吧。你不能总不吃东西。你脸色实在太差了。”早餐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急着去公司。因为昨天我们的谈话，我决定今天早上坐下来等她一起吃饭。
“那，你可要抓紧机会了。”这句话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焦虑，最后打碎了一个桌子上的花瓶。
她听见我要她吃东西，嘴角勾起一丝笑，眼眶红了红。
“好，等我把地擦完吧。”她蹲在我旁边，收拾我刚才摔下来的那个花瓶。
她总是把我的家收拾得真的像一个家。
遇见她那个雨夜的第二天，我一早上起来，就发现家里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甚至花瓶里还被插上了新的花，香气在空气里绽放出一簇一簇的华彩。
说实话，一个陌生人来到我家就动我的东西理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可是因为真的好久没有看见这样像家的屋子了，再加上她真的笑得很开心，我就点点头，表示满意。
晚上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令人心动的绯色渐渐碎成了暮色。
“你没地方住吗？”我指了指门外渐渐变暗的颜色。
她无辜地摇摇头，瞳孔里闪过一尾鱼。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又被人抽回的眼神。
“那么你就先住这里吧。”她听到后开心地点头，让我坐下来吃饭。
我又说，“住在这里的这些天，你帮我打扫房间，就算是付房费。”
现在想一想，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对她有了一丝的挽留了吧。
过了几天我装模作样地问过她有什么亲戚，可是她总是支支吾吾。我想也许不方便说，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而这个早上，当她终于坐下来吃一口饭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变得面如白纸、越来越瘦，她却同样支支吾吾。
其实目的是提醒她去医院看一看，可是她对这个问题却异样地紧张。
“秋末，末末。”
“我错了，好吗……”说实话，我几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我的声音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我把她紧紧抱在我的怀里。我真的不是那么爱她了。但是，我也不敢不爱她。
“我以后一定多陪你，公司再忙也会抽出空，你不要老是觉得我……”
“不上心”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昏了过去，“嗵”一声砸到了地板上。
脑壳似乎还震了震。
4
后来，我们终于正式地恋爱了。
在恋爱之前，这种关系谁也没有说明，但是彼此的生活里越来越缺不了对方。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越来越亲密，只不过都没有捅破窗户纸罢了。
那也是一个雨天，雷鸣尖锐地划过窗外，像是玻璃划过黑板的声音一样刺耳。我狼狈地从公司回家，赞助商的违约和手下员工的失误让我想认真哭一场。
天上一道雷劈下来，我有点害怕地让司机开得快一点，到了别墅门口却自己下了车，我不想让司机看见她。
可是，她却真的站在别墅门口。
她就那么撑着一把单薄的雨伞，在轰鸣的雷声与倾盆的大雨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形单影只地等待归家的我。
一只手电在伞下发出熹微温馨的光亮，让我第一次知道，永远有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等我。
那一刻，我有点恨自己。恨自己居然有不愿意让司机说闲话的怯弱。
她撑起另一把伞，迈开步子跑向我。却因为控制不了被风吹向后边的伞，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在了草地上，身上染满了泥。
风越吹越猛，她紧紧握着伞，还装作无所谓地吐舌头。
我的眼泪很快流了下来。
“你傻吗你！这样大的风，你傻吗！”回家后，我立刻就冲她吼了出来，手不断在空中挥舞着喊她。
“可是，你迟迟不回来……”我看着她低头委屈的样子，我鼻子一酸。
转头一看，桌子上竟然摆满了蜡烛，暖黄的烛光一晃一晃。
外面风雨交加，几十分钟后我们喝酒猜拳，大笑特笑，像是回到了17岁一样。我放下了平日里所有的严肃，把杯子摔得叮当作响。
最后的最后，外面的滚滚墨云如同海洋一样浩瀚，我亮起卧室的灯光，解开了领带：“今晚，睡我这屋吧。”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趴在我的怀里，浓密漂亮的睫毛轻轻颤抖，手指在我的胸口划来划去：“你才醒呀。”
她一直红着脸，像是17岁被男朋友初吻了的女生。
我本着夸她一句的心态说：“话说……你的名字是谁取的？秋末，真好听。”
然后我又看见了她躲躲闪闪、不肯回答的眼神。
5
看着她砸到地板上的头颅，我知道，救护车还是来晚了。
护士把她身子抬到担架的过程中，她的背上掉落下来一大块带血的花瓶碎片。于是背上立刻露出一个血窟窿，血液啪嗒啪嗒滴到地板上。
救护车一路长鸣，争分夺秒冲到医院。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医生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袋根本一片空白。
“病人需要输血！输血！”
“我是O型血，是万能的，用我。”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一把扯过护士要抽血的胳膊，小护士瞪了瞪我：“先生，请配合！患者的生命……”
“没有用啊！”
“什么？”
“她的血不是人血啊！”
她是鬼。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讶异地转向我。
事情要从两年前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