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首歌,我们说再见

2020-01-08 14:27:06

爱情

1

情人节这一天,湿冷的上海抵挡不了都市爱情的火热,年轻的姑娘怀抱玫瑰,笑得一脸灿然,可这一切和秋月白没有丝豪关系。秋月白依旧心急火燎地赶饭局,百转千回地扯话题,妩媚娇艳地往胃里一杯杯灌酒。饭后,有人提议去唱歌,秋月白找借口总算逃脱,让助理小王领那帮人去洗桑拿。

秋月白天生一副好嗓子,又能放得开,以前每每去KTV必有她,有多少男人醉倒在她柔媚的嗓音里。但从25岁过后她再也不去唱歌,甚至不去听,她逼迫自己忙碌,不允许自己不现实。她大口喝酒,喝吐了抹净嘴再来;她一遍遍对那些恶心的男人说恭维的话,说着笑着,有时脸都木了,可是她心里痛快,再也不会有东西能伤着自己。她将长发裹进发网,不留一根乱发在额前;她将自己包在职业套装里,常年一袭黑色;她抿着嘴,眼神沉着地在一份又一份合同上签下“秋月白”,在这个时候她是最开心最知足的,觉得自己终于做了自己,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可是,今夜,有点不一样,今天是她秋月白30岁生日!地铁里人声鼎沸,有个留长发的男子抱一把吉他反复唱一首歌:

听说你拼命爱过一个人

听说你在爱情里失了魂

听说你为她变得优秀

听说你现在把我当陌生人

……

秋月白定在原地,凄美的旋律像蜘蛛网,千丝万缕裹住她那颗柔弱的心。她怔怔地立在原地,好像身边所有的事物一齐消失,她只会哭,只会哭,却再也没有人来哄了。

金玉城,你在哪?

2

月白和金玉城一个大院长大,双方父母又是同学兼好友,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生活不是小说,总有些许的缺憾。秋月白虽然皮黑,却身材高挑,一对细长的眼睛,眼珠子爱滴溜溜转,用她的话说:打从上幼稚园就有小男生跟屁股后转。金玉城“不拾抬举”地朝另一方向发展:生得白净憨厚,却胖得看不见脖子和腰,很小的时候就像只皮球跟在秋月白身后,不是替她拿鞋就是帮她偷邻居的栀子花。随着两人年岁渐长,金玉城的任务就多了,上课要做两个人的笔记,下课还得绞尽脑汁替秋月白写情书。

秋月白很早熟,从上小学五年级开始,恋爱不断。爱的人也是五花八门,新来的班主任,隔壁班的班长,同学的哥哥,好朋友的弟弟,最后疯狂网恋。奇怪的是每场爱情总过不了一个盛夏,好像那些男生都怕热似的。每次爱情的开始秋月白像只蝴蝶满世界飞,爱情结束时她总是穿同一件黑纱裙出现在金玉城家小花园边,那是金玉城看她喜欢栀子花特地开垦的,满眼的白,扑鼻的香,金玉城站在花中一面搓双手的泥一面开心地笑:小魔女又失恋了!经年不改的镜头像电影里反复播放的特写。

秋月白不管再怎么伤心,只要踏进这个小花园,只要窝进金玉城肉感的胸怀,她就会放肆地笑,大声说没有爱情死不了。她爱得快,忘得也快,旧恋情刚刚谢幕,新恋情又闪亮开始,金玉城从头到尾扮演一个话不多随叫随到的观众。

秋月白18岁生日的时候,秋月白的父亲为女儿摆了10桌酒席,那天金玉城帮着接待秋月白的狐朋狗友,场面相当热闹。

“月白,那胖子是谁?”

“哦,我一哥们,从小长到大的。”

“嘻,我看那小子看你眼神不对,喜欢你吧?”

“哦?我问问,金玉城,过来!”

金玉城一路小跑,立在秋月白跟前,挡去一片阳光。

“她说你喜欢我?”秋月白斜眼扮柔媚,金玉城脸红了,想跑,被秋月白拦腰抱住,旁边的人开始温和地笑。那是个幸福的场景,可是不长久。18岁好像是秋月白人生的分水岭,生日过后一切都开始改变。暑期刚到,那个当海军的网上男友一去不复返,同样没有理由和原因;向来身体很好的父亲说病就病,一病就卧床不起;因为无心向学,高考成绩惨淡,勉强被三流大学收留,最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金玉城放弃读重点大学的机会,跑到三流大学附近开了溜冰场。为这事,她差不多近一年时间没理他,她觉得就算陆地变海洋,星星变月亮,他金玉城也不能改变,那是她心中唯一不变的圣地。到了第二年夏天,她还是忍不住带着一帮朋友去找他,原因很陈旧:她又失恋了,在这个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而他就是她的药。

溜冰场规模不大,却是干净整洁的,放着轻音乐,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当教练。金玉城还是一身黑色休闲装,端来一盘瓜果笑呵呵地:你来了,小魔女。

秋月白故意不理他,吃了一大盘西瓜,抹抹嘴,秋月白故意不理他,吃了一大盘西瓜,抹抹嘴,跳到年轻教练身边撒娇献媚。不一会功夫她就被教练搂着腰满场飞舞,溜冰场中央故意留了道不算高的槛,将溜冰场一分为二。秋月白就喜欢往那槛上冲,如果没有教练在身旁适时救援她肯定摔得鼻青脸肿,金玉城总是张开双臂站在槛那边等着她,每每她把持不住脚下不稳时,一定会冲进他柔软的怀抱。她还是不肯原谅,借助场四周的大圆柱子躲着他,他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常常躲不及撞到一起。

“你故意的吧?”秋月白觉得心烦气燥

“月白,别再玩了,感情世界,女人玩不起。”金玉城说得一脸诚恳加疼惜。

“我就要玩,玩死不找你,对了,你那教练,我看上了。”

“呵,总有你哭的那一天,到时别来找我啊。”

那一天来得特别快,年轻教练刚离开秋月白,学院里新来一位助教,身材修长,脸面白皙,眉目清秀,十指纤纤,漂亮得不像话,她再次一头扎进这汪爱情水。可是这次不那么简单,助教有女朋友,跳健美操的,一条波西米亚长裙穿在她身上,尽显万千风情。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秋月白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花在助教身上。她开始用功,开始频繁地请教问题,用薄荷味香水,不管有人没人不忘火辣辣地望他一眼。这种阵势有几个男人能抵挡,何况助教女友又不常来学院,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助教的床上躺下一丝不挂的秋月白,那是她的第一次。

那段时间,向来没心没肺的秋月白变得多愁善感,她太在乎这段恋情,害怕失去。她期盼用身体留住助教的心,让她没想到的是三个月后她怀孕了。怀孕后的秋月白开始心慌,怕被抛弃,怕世俗的流言蜚语,于是她逼迫助教和他女友分手。谁曾想这一直是场单恋,又有谁肯为这场恋情埋单?助教还是斯斯文文的拥抱,还是温柔地吻她,但话语是冷冰冰的:我们下个月订婚,如果你爱我,就请放了我。

秋月白披头散发,穿睡衣拖鞋去找金玉城,金玉城打开门时他手里牵着青草,她很温柔地看金玉城,细细的嗓音:我金哥哥劝你拿掉孩子,你还在上学呢,我可以帮你。

让秋月白稍感安慰的是金玉城放下手头一切事宜,甚至没心思管那个青草,一直抱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在秋月白撕心裂肺的哭喊中,金玉城躲进男厕所放声大哭。

这件事后,向来俗事穿肠过的秋月白变得沉默寡言,她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金玉城开车把她带到离学院很远的一个山脚下,那里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扭着瑟瑟发抖的助教。

“月白,我要让他感受你的疼痛!”金玉城说完就朝助教走去

秋月白扑上去求他:“放了他,放了他吧,我希望他一直干干净净的。”

金玉城一声怒吼:“他已经不干净!”一脚踹向那张斯文干净的脸……

秋月白后来就退学了,有助教的学院处处都是伤痛,她早早地进社会闯荡。金玉城不停地给她写信,告诉他那个助教已经被学院辞退,她知道肯定是他去学院告发。金玉城和她谈那个种满栀子花的小花园,说那时她穿黑纱裙站在一片白花里像个天使。她就回信说:你见过穿黑衣的天使吗?我是魔鬼。

初入社会的秋月白好像一只走失的猫,高兴时被人抱抱,不高兴时被人呵斥打骂。别人犯的错总能赖到她头上,明明乖乖上班,老板娘上前就是一耳光:给老娘滚蛋!错就错在她媚人的眼,错就错在她把所有男人都当金玉城使唤,包括老板。

那天她发着高烧,出租房里冷得出奇,口袋里却没有一元钱,她像等死一般直挺挺躺在那里,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里,就听到重重的敲门声。金玉城从房东那里拿钥匙时,房东一个劲抱怨:都几个月没交房租了,也不见上班,好好的女娃怎么这般糟践自己,金玉城扔给房东一叠钞票让她即刻闭嘴。

秋月白被金玉城揽在怀里那会像朵凋零的花,憔悴干枯,再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金玉城把她接回家中,整日整夜地陪她,等她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又送礼托人帮她在国企谋了一份职,至此,颠沛流离的秋月白总算在家乡有份体面稳定的职业。

青草不上班的日子都耗在金玉城身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十足的家庭主妇样。一次朋友聚会中,满桌的人,秋月白喝过白酒喝干啤,喝过干啤喝红酒,金玉城和青草过来阻止。

“这么合适怎么不娶她?”秋月白问金玉城,心里酸酸的。

“她是我妹妹,你知道的。”

“那我呢?我是什么?”

金玉城沉默了,他越是沉默秋月白心里越是不甘,紧紧相逼:“说,我是什么?”

“哈哈,不敢说了吧?嫌我不干净?”

秋月白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这是金玉城第一次打她,很痛,很过瘾!

“你给我闭嘴!这种话你敢再说一次试试?”金玉城眼里全是怒火,还有痛心。

金玉城第一次在秋月白面前失控,动怒,却让她看到他的心,那颗一直爱她的心。他怎么从来不说,从来不表达?多傻的人,多好的人,再不能失去。想到这里秋月白一头扎进金玉城怀中,抬起泪眼不管不顾地喊:“我要你吻我,吻我,就现在!”

青草站在一旁又气又伤心,本能地想分开两个拥抱的身体,朋友们都错愕地立在原地。

“吻我,玉城,吻我?”

开始是命令,后来是撒娇,最终变成乞求和竭斯底里。

金玉城一直高仰着头,不说话,两手握紧秋月白的肩,秋月白最终绝望地倒在地上。她知道这个男人经过这么多,现今不敢爱她了,她又失恋了,失去了她这辈子最最宝贵的爱情。一个月后,秋月白辞职去了上海,她要去那个大都市作另一个自己,永别过往。

3

金玉城悄无声息地回国了,刚好赶上圣诞节,国内的气氛超过国外,雪花纷扬,他拖着皮箱站在机场出口,偌大一个城市,没有一个来迎接的人。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却不知道应该打给谁,家人吗?当年负气而别已伤透他们的心。朋友吗?在国外打拼这么多年他们应该都已成家,还好意思打扰他们的温馨小家吗?她?算了吧,像那首歌《三万英尺》,他们之间活生生有三万英尺的距离,他一直任她飞,任她疯,盼着她累了回归他的怀抱,她却一次比一次让他伤心。

青草接到电话时很是惊讶,却也只有惊讶,五年了,再放不下的深情,再不能平熄的爱怨都成了过往,记住的是爱情,删除的是彼此曾经纯真的容颜。

男友投来怀疑的眼神:“什么朋友?赶在你结婚前夕回国?”

青草微微一笑:“普通朋友,真是那么重要,应该明天突然出现在婚礼上抢新娘。”

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青草招了一辆面的顶着风雪去见金玉城,的哥许是怕她无聊放了一首歌:《听说》

听说曾经的老房已经拆迁

听说我们的小学变成荒原

听说你的新娘笑起来好看

听说我送你的口琴丢弃在河边

……

过去的点点滴滴伴着这首歌渐渐摧毁青草坚硬如石的心,原来一切都还没走远,原来那种心动,心碎的感觉还在,可是明天就是她的婚礼,她还能回头吗?

青草从小就喜欢金玉城,打从他第一次握着她的小手把她带入金家。她永远记得一身红妆的姐姐跪倒在金母身下,金母比自己嫁女儿还要伤心不舍,一把抱住姐姐哭得喘不上气:听我说,孩子,你和我娃有缘无分,安心嫁了吧,这样我娃在九泉之下才能睡得安稳。当时不到十岁的金玉城突然抱住一旁的青草说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哥哥娶不了姐姐,我以后娶妹妹吧!青草快乐无忧的童年、懵懂多情的少年差不多都是在金家度过的,成了金玉城甩不掉的尾巴,金母更是把她当成准儿媳。青草知道金玉城喜欢秋月白,顺带着也喜欢上那个多情的姐姐,帮金玉城去约她,为她煮爱吃的水煮鱼,熬夜给她织围巾和手链。

金母很是心疼:“傻丫头,你应该学会把金哥哥抢过来,还帮他去追那疯丫头。”

青草微微一笑:“金哥哥开心了我就开心,我相信总有一天金哥哥会回头看我。”

这一天终于来了,却是这么迟,这么的不是时候,他们能跨越世俗和道德去相爱吗?他真的忘了他的小魔女,只记得他的小乖乖吗?

青草无声地流泪,精心化好的妆很快就花了,怪怪的。

的哥吓一大跳:“妹子,怎么突然就哭了?”

青草微微一笑:“没事,这歌太感人,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拼命去爱一场,到头来,彼此的信息却成了‘听说’。”

的哥放下心来:“《听说》,这首歌现在很火呢,不过有心人才能听出泪吧。”

五年的国外生活将金玉成打磨得越发强壮,坚毅,眼睛里像撒了一把金子,看得青草无处闪躲。他急切地跨过来,一把将青草搂进怀里,疼惜地说:“别哭,我的小乖乖,我回来了,回来了!”

青草只是哭,说不出一句话,这一天来得太迟了。

金玉成也哭了:“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我真笨,用五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你才是我最需要的。”

在金玉城捧起青草满是泪水的脸亲吻时,青草惊醒了,她一把推开她依然深爱的金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金玉城呆了:“我回来迟了?”

青草强忍泪水:“就在明天,到时和月白姐姐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我祝福你们!”说完她抓过手提包朝外跑,跑到门外时又折回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金哥哥眼前,每走一步曾经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般快速回放。

“再抱抱我,就好了,不要吻……吻要留给明天的新郎。”

金玉城抱着抱着叹息:“这辈子我什么都想着让,想着成全,可是唯你,我想抢。”

青草心酸地笑了:“那就不是我金哥哥了。”

4

青草的婚礼很热闹,她男友是业余赛车手,来了很多年轻的车手,折腾新人的点子五花八门。她那天穿一身白婚纱,圣洁得像个天使,她一直很幸福地微笑,一直依在新郎身旁。

婚礼快结束时,秋月白和金玉城竟然同时出现,金玉城戴着墨镜,秋月白皮草加短裙手里却牵着一个长发男人。

“这么巧!”

两个人同时说出这三个字,不经意地点头微笑,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长发男人对车子感兴趣丢下二人跑了。

“她好幸福!”秋月白注视着送客的青草

“她是这个世上少有的好女人,可我,错过了。”金玉城不敢看过去

“恨我吗?没有我或许你们都有孩子了。”

“不恨,没有你我又怎么知道我这么爱她。”

秋月白随意地递过右手,眼神却是酸楚的:“我们过去祝福吧。”

金玉城笑:“死性不改,不怕你男友揍你。”

秋月白也笑:“怕,只是,太想念你手里的温度。”

那边长发男人在人群中拨拉着吉他,还是那首《听说》,他频频向众人吹嘘:知道我女朋友怎么爱上我的?就是听了这首歌,我在地铁里唱这首歌,她感动得当时就痛哭不肯离开了。

众人被逗得开怀大笑,金玉城和秋月白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里汪满泪。

青草走过来:“这首歌我也会,昨天刚学会的。”

秋月白说:“我也会,第一次听它流尽了我所有的泪。”

金玉城靠在一旁猛抽烟,他心痛:听说,曾经拼命去爱的人,后来,也只是‘听说’,那当初的不顾一切到底值不值?他扭过头看台上的青草,青草笑得很灿烂,眼里却含着泪。

怎么会不值?至少努力过,至少真切地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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