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邪邪的小故事:蚌精

2019-02-01 14:55:57

奇幻

我是个厨子。

我爹、我爷爷都是厨子。他们都是少年学艺、中年成名、晚年名扬天下,人生的轨迹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出差错,我也将走上他们的老路,在小小厨房的方寸之间叱咤风云。而且,靠着名厨世家的招牌,我的路要比他们走得更顺、更稳。

可是,我讨厌厨房。

今天,我21岁了。家里宾客云集,电视台的主持人早已架好了摄像机。这个城市里,厨子这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了我家。他们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不自觉地显出待宰的鹅那副令人厌恶的神态。

今天,我爹要把我们家那把祖传的厨刀正式传给我。

说是祖传,可是这把刀我从来没见过。它早已退休,躺在一个重金打造的盒子里,跟我们家祖先牌位一起受着香火。

各种冗长的仪式。我说过,我讨厌厨房。我讨厌它的气味、它的光线、它的一切。但是我忍耐着,我爱我爹,我不能让他知道,哪怕一丝一毫。我卖力地表演着。

向列祖列宗磕了许多头之后,这把刀终于到了我手里。

从我爹手里接过它的瞬间,我心里就咯噔一下。黑檀木雕花的大盒子,却轻飘飘的,只有大概563克的重量,仿佛空无一物。拿了12年的厨刀,我对于重量的判断可以精确到克。

我向我爹看去,却看到了他一个制止的眼神。

鱼厨家的传刀仪式上,竟然没有将所传之宝刀拿出来给大家瞻仰,这件事一夜间就成了一件炙手可热的新闻。

当晚,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门,打开了那盒子。如我所料,里面空无一物。我去找爹,他却隔着门醉意浓浓地说,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再回到我的房间,那个盒子居然自己合上了,连那个梅花扣都扣得严丝合缝。刚才我明明将它敞开着就去找我爹了。我的头发嗖嗖地立了起来。伸手去拿,不料盒子突然变重了,仿佛长在了桌子上,根本拿不起来。

我又去开那锁扣,锁扣也莫名其妙地变紧了。我用指甲扣住,加大力道,啪的一声,开了。我嗷的一声,捂着右手拇指一下蹲在了地上。整个指甲已经翻了过来,一片殷红。

突然间,所有的血珠都向上飞起,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落进了那盒子里。我腾地站起身,眼冒金星。不过我还是看到了血珠们争先恐后地附着在一个透明的东西上面,清晰地映出了一把大斩骨刀的形状。几秒后,血珠消失了,盒子里又变得空空荡荡。

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这场景真让人险些膀胱失禁。我哆哆嗦嗦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向盒子里探去,果然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一秒钟之后,我已经拿着它了,但我还是看不见它。

不待我反应过来,盒子里一声暴喝:“持刀要用右手!”

同时那疑似刀柄的看不见的东西挣了一下,从我左手中滑了出去。金属与木头撞击的声音清晰可辨。我的左手心一阵剧痛,缩回手一看,刚才接触到那鬼东西的地方全是巨大的燎泡。

这下我真的生气了。我用力抱起那盒子,端进了厨房。那个烤全羊的巨型烤箱果不其然正火光熊熊,一只半生不熟的倒霉羊正等着修成正果。我拉开烤箱门,把那个妖孽的盒子丢了进去。

再回到房间,我的眼睛马上直了——那盒子正开着盖儿四平八稳地待在我的桌上。我爹坐在桌子一旁,桌上摆了两杯酒,这情形看上去就像——我爹在跟那盒子喝酒。

我喊了声爹,爹却仿佛没听见。

“这事哪能勉强?”盒子里瓮瓮地说,说完“吱”的一声,好像喝了一口酒。我眼见着盒子前面的酒杯慢慢见了底。

“不让他接班,咱家这手艺就要失传了。”爹叹了口气,又给盒子满上。

“他是有心魔。”盒子又说。

“你说的是那个丫头?”爹问。

“不是那个丫头伤了他的心,他咋会失了灵性?”盒子里一声叹息。

他们说的是我的表表表姐,鱼小香,一个女厨子。是出了五服的,所以我跟她的事情当初爹只是象征性地反对了一下。但是她爹——也是个名厨——却不依,其一不能找个小女婿,其二小香这辈子就这样了,女婿不能再学厨。

小香甩了我。她嫁了个大学老师。婚礼上,老师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文文弱弱。果然我一拳就打碎了他的眼镜。

小香再没理过我。

她说,你们厨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小香结了婚,再没回他爹的饭店掌勺。听说现在已经混到她老公的大学里去了——管后勤。这tm不就是个厨子头儿吗?我咬着牙恨恨地想。

我突然想起来了——以前我不讨厌厨房。

三四岁的时候,还不识字,我就认得九九八十一种调料了;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用爹特制的小炉小灶颠勺了;七八岁的时候就拜了师——虽然拜的是自己的爹,可是双手也是切切实实放在狄牙祖师爷的炉火里验过诚心的;十来岁就有了小名气,能在父辈的席面上亮相了。

后来,十九岁我遇到了小香,二十岁她甩了我——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竟好像过了几辈子。

我的眼前模糊了,我背过身用袖子里面儿抹了抹——看,多可笑,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尊着厨子的规矩。

等等!我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站在烤箱前面,烤箱里火苗绿莹莹的,正在烧着那个盒子!

炉勾?炉勾到底在哪里?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炉子里啪的一声,响出一个烧花儿。

来不及了!我下定决心,打开了炉门。我的手是出名的快,今天就看看到底有多快吧。

我把双手伸进了炉火,取出了那已经烧得焦黑的盒子。

奇怪?盒子是冷的!而且——手没烧伤?!

这时一阵瓮瓮的笑声从盒子里传了出来:孩子,你都第二遍过祖师爷的火儿了,这诚心还怕当不好厨子?

我捧着盒子回了屋。路过爹的屋,听到他的呼噜山响。

打开盒子,里面是锃亮的一把大斩骨刀。我伸出右手,把它提了起来。一道光芒闪过,伴着“噌”的一声,刀锋瞬间劈开了空气。

“好刀!”我心底一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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