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中

2018-12-30 18:17:41

青春

从北城到襄城,一共一千四百多公里,这一程下来约是五六个小时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此时,列车的速度减慢,开始缓缓进站。

我将落于窗外的目光收回,起身随着早已排好的队伍走下车去。我的东西不多,只背了个随身携带的挎包。

一边拨打号码一边向外走去,电话那端很快便被接通。

“我到了。”同时于人群中止步寻找,还没等他开口,视线已在兜兜转转中悄然定格。

“裴宁,我看见你了。”微笑间我已然切断了通话,踱步向某个方向走去。

1

广场上人潮拥挤,他就站在出站口对面的街灯旁,俊朗挺拔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似乎也同样看到了我,下一秒,他把手机塞回了侧边的上衣口袋。

待我走近,“你不是说你今天没时间接我的吗?”我向他质问着。

他笑了一下,“就知道拦不住你……陆姨知道吗?”

“知道知道,她还说了,找你她放心。”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环顾四周,就他一个,“哎,合欢呢,怎么没见她?”

“她临时被导师叫走了,晚上到酒吧找我们。”说着将我的挎包扯下,拎到他自己的手上。

“哦。”

“哦什么哦,还不快跟上……”

算起来,我与裴宁已经认识12年了。

十多年前,小学还没毕业,他父母就离婚了。在那段时间里,他曾跟随家人辗转过很多地方,对于他而言,搬家这种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其他人不同,他的妈妈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面容精致,身材高挑,染了一头靓丽的紫蓝色的头发,外加迷人的大波浪,显得时髦又性感。

冷美人是个厉害的女强人,搬来后没多久,就在当地开了一家摄像馆,取名“佳蕾摄像”。后来才知道,原来“佳蕾”二字是她的名字。

摄像馆里挂了许多照片,多数是她拍给儿子的艺术照,从小到大,各个时段的照片应有尽有。其中一张穿红衣服的还被她挂到了外面,这一挂就是六七年。

2

刚搬来的时候,一切都太匆忙。家里、外面,都需要时间打点和熟悉。

尤其是摄像馆那边,一切才刚刚起步,要操劳的事情实在是不少。冷美人一忙起来就没个早晚,连带着裴宁一起,饭也吃不合适,觉也睡不踏实。

妈妈觉得心疼,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一开始他也是矜持着拒绝,但架不住我妈热情的“强取豪夺”,便乖乖就范了。

一来二去的,我们两家便熟识了起来。

但我和他之间一直都是那种不温不火的状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年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

相反,他倒是和我妈打得火热,一口一个“陆姨”,叫得我妈合不拢嘴,经常在我面前夸他,尽管我每次都表现得嗤之以鼻。

3

一次,学校布置了一项作业,让每个人都交一份画报。我左想右想还是难以下笔,正在烦恼之际,房门被推开,“林予,陆姨让我叫你去吃饭。”

“听到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一会儿是多久?”

“你烦不烦!哎……你进来做什么,把纸还给我!”

他置若罔闻,“原来你在想这个,怎么,不会画?”

像是被戳到了要害,我一把将画纸抢了回来,“要你管!”

他靠在书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也许,我可以帮你。”

我微微一顿,有些质疑,“你?”

事实证明他确实可以帮我,他不仅帮我完成了学校布置的任务,还让我稀里糊涂地得了个一等奖。尽管是校级的,却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一等奖。

站在领奖台上,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像是吃了偷来的糖果,既甜蜜又惶惑。反观裴宁,尽管他本人只拿了个二等奖,但依旧是一脸平和,分外坦然。

或许是因为感谢,或许是因为亏欠,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再对他抱有敌意,也是在那段时间,他成了我最重要的人。

接触的时间久了,我发现,裴宁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样。

与同龄人相比,他不大喜欢打篮球,也不喜欢踢足球,更没见他去过网吧……与那些成天只知道打游戏,满身臭汗的男生相比,他简直是年级里的一股清流。

除了画画读书外,我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

他为人稳重,行事稳妥,就连上下学都跟我一样每天步行,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后来他曾向我说明,自父母离异以后,他转过很多次学,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不同的人。因为“行色匆匆”,所以他没有固定的朋友,没有人告诉他在相应的年龄里,该去做什么,又不该去做什么。

因此,很多事他不是不喜欢,只不过是他错过了时机,喜欢的最佳时机。

其实,又何止是他,很多人都在错过。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时间是有顺序的,它总喜欢先来后到。

4

那时曾看过这样一个故事。

笨笨的旅行者去四处旅行,他的钱、衣服、鞋子统统都被城里人骗走了。

但因为旅行者真的很笨,只要城里的人骗他说,“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就感动得泪流满面,还说着,“祝你幸福,祝你幸福”。到最后,他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光了,全身赤裸,就只好到森林里旅行。

森林里住着妖怪,他骗走了旅行者的四肢和躯干,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头。终于,妖怪吃掉了旅行者的眼睛对他说,“为了感谢你,我送你一样东西。”

‌旅行者听到后感动地痛哭,可是他已经没有眼睛了,只能从眼眶里流出泪水。他边哭边说,“谢谢你,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礼物,谢谢你”,说完就断气了。而那个妖怪只是扔给了他一张写着“笨蛋”的纸片。

故事看完了,那个旅行者真的很笨,笨得让我眼泪都差点淌下来……我只是不懂,不懂为什么一片赤诚的他却是这样的结果?

还记得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林予你哭什么?”

“谁哭了!我只是替他难过。”

“呵,好了好了。放心吧,如果你是那个笨蛋,我一定不会骗你。”

“可我不是笨蛋!”

“……那我也不会骗你。”

那时,我还是个容易多愁善感的爱哭鬼。

不懂得,不是所有的童话都有美好结局。也不懂得,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有始有终。

不过,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没有骗过我。

某天,照往常一样,我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他坐在书桌前画画。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我突然发问,似是在引出话题。

“嗯……”他沉吟了一会儿,扬了扬手里的画笔,“我喜欢画的比我好的。”

“你这要求也太苛刻了吧,画的比你还好的,有吗?”我表示疑惑。

他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有的。”

说罢继续摆弄他的画笔,任凭我如何逼问他都没有再开口。

因此,他和合欢走到一起,虽说猝不及防,可我并不意外。

5

合欢是我们年级的才女。

她总是安静地坐在教室一隅,乌黑的秀发被她柔柔地扎在脑后。总在不经意间抬眸,和周遭人对视之时,朝人清雅地一笑,令人倍觉温暖。

她不仅写得一手好字,画画也是堪称一绝,但她只是将它们作为爱好,从不会当成在人前卖弄的资本。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她和裴宁很早就认识,早在十多年以前就一起参加过绘画的兴趣班。和他一样,她也是从那时起,爱上的画画。

——

“哎,阿予,你想什么呢?半天都没见你说一句话。”其中一个好友推着我说道。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走神,连忙收拾好情绪。

起身端起一杯酒,“裴宁,生日快乐。”视线一转,恰好对上正微笑着的合欢,“祝你们好好的。”

嗯,也祝我们大家都好好的。

6

北岛在他的诗里曾经说过:“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而我想说,杯子碰到一起,不仅是破碎,还是一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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