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下了整夜,寒气浸入周遭的每一丝空气中。
曾锦芙站在卧室的窗边往外探,高墙黑瓦被雨水淋得发亮。仍有雨水顺着屋檐坠落,瓦缝接合处的不死鸟就颤颤巍巍地挺着胸膛。
她拨弄了一下头发,淡淡地收回目光,开始叫丫鬟进来帮她梳洗。
丫鬟们都是伺候惯她的,手脚也利索。曾锦芙待她们弄好之后,就遣走她们,独自坐在梨花木的茶几边看书。
今天是离开曾家的日子。
她想这一天想了很久。也曾经绝望地想,可能离开的那一天,是被人莫名其妙塞了一段婚姻的那一天。
然而人生总是曲径通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下人来报,林公子来了。
曾锦芙放下书,刚扬起笑脸,就见一身姿挺拔、目灿如星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跨进来。
“林锦城,你好歹注意着点男女有别好不好,这可不是国外。”曾锦芙佯怒。
林锦城不耐,“Jerry曾一回国,还真成了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谨守三从四德的闺阁小姐啦?”
曾锦芙看到他眼底不加掩饰的取笑,睨了他一眼,不接他话头。
“劳烦林公子亲自来接了,我们走吧。”说完便自顾自大步往外走。
林锦城耸耸肩,也跟着走出去。
还未走出二门,曾老爷便迎了上来,面目是一如既往的和善,言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是一如既往的谄媚。
“子沛贤侄,过门是客,哪有来了世伯这里不喝杯茶再走的道理。来来来,先喝杯茶吧,锦芙啊,晚点再走也不迟。”
子沛是林锦城的字,曾老爷是长辈,这样叫他也并无不妥。只是曾家和林家一不是世交二不是门当户对,自称世伯着实托大。再配上谄笑,让曾锦芙不觉好笑。
林锦城拒绝,“曾老爷客气了。这杯茶下次再喝吧,都督还在等着锦芙呢,某实不敢渎职。告辞,您留步。”
曾锦芙被他拉着走,心里暗暗想,林锦城装模作样的功夫越来越到家。人家称他为贤侄,他非要自称某;人家自称世伯,他非要叫人家曾老爷。
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2
曾锦芙和林锦城很早就认识了,十岁之前她住在上海。而那时候林锦城在上海求学,教他数学的老师正是她的爸爸。
他的数学天赋很不错,她爸爸就建议他留洋,后来他去了德国。
而她的爸爸则阴差阳错成为波谲云诡的政局的牺牲品,她被送到二叔家里寄人篱下。
车子停下来,曾锦芙侧头,就看见林府门口威严的两尊石狮。
这个平城最高权力机构,就这样低调地挂着“林府”的牌匾。红木大门巍峨,哨兵肃穆,让人无端敬畏。
总督林瑾瑜外出公干,曾锦芙拜见了林老爷、林太太就被安顿到内院一个比较安静的院子去了。
毕竟是外客,又是女眷,曾锦芙表示理解。不过她倒没有寄居人下的感觉,她认为她是林府的客卿。
她在留洋英国时,学的是铁路建造,这是当下林都督所需要的。
曾锦芙就这样在林府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