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多年拒绝与那个老人多说话,因为那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的通常是我会等到深夜,等到深夜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仍然忍住不去睡。因为我睡与不睡出一个明天都一样颓圮,似乎一切的期待都在这深夜里彻底宁静时,我一个人盯着白墙上的钟表里秒针不停地转,他妈的不停地转——1点,2点,3点.......他妈的,真的该睡了!
她在等一个人去睡觉。一个在婚姻里名存实亡的人。他们维系情感的仅有一根纽带,即是他们的孩子。我已经催促那个老妇人离婚了,三番五次地。
“一切都不是我曾经想象的样子。”老妇人常常自言自语道。
“该离婚了,既然他妈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是老人常常谩骂的一句话,通常是在酒后,半醉不醒的状态里。
我已经习惯了。
“孩子啊,人到最后他妈的什么都会习惯的!”老妇人再一次与老人激烈地争吵后,打电话告诉了正在情感漩涡里游走挣扎的我。我并没有劝慰这个老妇人,只是沉默,迫切地想等待着老妇人把这该死的电话赶快他妈的挂掉。
我呢,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电话与如此节奏的对话。同时呢?我也习惯了忍耐,习惯了挣扎,习惯了徘徊,也习惯了自己,满脸虚无飘渺的那僵硬的笑容。
首先,我带着这尴尬的笑容,从老妇人与老人营造的冰洞里爬了出来,带着近乎遍体鳞伤的情绪,一直在爬。我在刺眼的阳光下迫不及待地想要远走他乡,确切地说,想要躲避,想要逃离。但是,当初无可思议的义无反顾换来的依然是立在原地,打转。我一个转身,我也没变,世界也他妈的没变——啥也没变!
我盯着这该死的秒针,我忍住不眨眼,一直盯着,我想用意念勒令它他妈的停滞,甚至时间倒流。于是,我换来的是一阵阵酸痛的眼泪,在这非情绪式的眼泪里定格出一副画面:
这个老人搬了个红色的小凳子,坐在旅馆的窄门前,旁边是矿泉水瓶,里面装着多半瓶的白酒,眼睛怔怔地看着门外的大雨,嘬一口酒,放下。然后继续看着。直到这份沉闷的气氛里喊出了一句“你喝的有完没完了!”这是老妇人充满怒气地质问,于是,老人悻悻地盖上瓶盖,钻回自己了房间。
那一夜的雨很大,但我却无比的欣喜。因为明天,就在明天,他妈的明天,这个老人就要先走了,后天,这个老妇人也要走了。在大后天,在往后的岁月里,我奋力离开了冰窖,但我却走进了一个充满意外而更令我异常厌烦的一个不足40平米的寝室。这里有一个A,有一个B。前者立志不谈恋爱,后者经常在电话里给他的小老弟们传授恋爱的经验:“老弟,你听我说,女人就要哄,强硬的,带点委屈的又若即若离的那种,知道不?”
四年后,前者用坚定的意志保持了贞操。后者在2年前的某个晚上,楼上大四学长毕业狂欢,高唱《单身情歌》的时候,他坨在床上,哭的稀里哗啦,向刚回来的不明所以的我要纸。我递给了他。“不是稿纸,是他妈的面巾纸。”于是,我赶快躲了出去。这个B失恋了,与他相处7年的初中女同学。而我刚接到老妇人近乎带着哽咽的电话,一脸无奈和一身疲惫走进了寝室,恰巧,我目睹了一场带有背景音乐的戏剧场面。
那一刻,我露出了人性深处带点邪恶的笑声,这笑声快止不住了。我把自己隐匿在夜晚没有路灯的学校操场的跑到上,用这个该死的B的失恋带侵淫着电话那头的老妇人与那个老人的分离。但是他们其实已经分离了,分着房间睡觉,这一点我的祖父母也是,如果不是我的外祖母死得太早,为祖父也会如此。他们的厨房是分着做,你做你的吃的,我做我的。
而事实上,老妇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与老人说话,因为她也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不久,这个B与一个学妹就成双成队了,一起吃饭、背期末考试题。向所有人宣誓,虽然我有癫痫病,虽然我腿部有肿瘤,虽然我被分手,但我在爱情,就是战无不胜。
我不得不像廖一梅的《悲观主义的花朵》里说的那样“爱情,是天赋的能力。”
“他就是那种为爱而生的人吧?”A问我。
“或许是。有很多的人把爱当做此生的目标,他们没有错,错在我们认为他们错了。我们认为他们应该有更大的追求,啥是更大的追求,改变世界拯救地球吗?”我反问。
“可是,这类人不觉得累吗?“A也反问我。
“你告诉我,这个世界干啥是不累的呢?”我再次反问。
“哈哈,那你他妈的为啥不去爱呢?”A质问我。
“爱啊?我可以说是未爱先衰的人吧。我一直在躲避,我制造过机会,它也朝我抛过媚眼,我也曾有过种种眷恋。但是,当我走入家门口,拿出旧钥匙的那一刻,我想的是我该怎样面对,脚该迈出哪一步,接下来的对话是什么,我想好了一切的一切,但是开门的一瞬间,我他妈还是被冻住了,我想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说,但是就是忽然被冻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又堕入一贯如此的沉默中,这他妈该死的沉默!”我说了一堆,A并没有在听,他眼睛盯着小树林里一对正在亲吻的情侣。
他忽然扭头对我说:“那不是他吗?”
我一看,是B!我望着他们,说:“我们打赌他们能维持几个月呢?我赌6个月,赌一瓶绿茶!”
“好啊,我赌9个月!”他随口说道。
“操,你这心只比我好3个月啊!”我笑道。
最终的结果,好像是我赢了。因为我于一天上完自习夜晚回寝室的路上看了B与女友正在吵架。确证结果的一句话是:“分就分!”那个女孩说道。
我的内心一阵窃喜,这窃喜当然是有原因的。
不久前,因为我与B的矛盾僵化,每晚回到寝室后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要我一开口说话,B就谩骂道:“操,傻逼。”于是,我在A和D的口中经常被叫作“操傻逼”。我选择了冷战与忍耐。这是我多年选择的习惯,在冰窟中总结出经验。
这B每天早上7点,他起床。刮胡子,每天刮两到三遍。剃刀声刺耳。我的梦顷刻被折断。每天早晨都是如此,夜晚我要忍受B、C、D的呼噜三重唱。我强硬地入睡,被生硬的惊醒。以至于后来,我在一个陌生的女人家入睡的无比安然。那不代表我忘了激情,而是我他妈真的太累了。我每天的早晨,都要在等待这该死的剃刀声停止。但它漫长得就像我在溺水一样。剃刀声一响,我固定在溺水,而且越溺越深。
他喝水。吃饼干。开窗户。拖地布头打到凳子腿上,声音同样刺耳。经受了一晚上的呼噜声,我已经他妈的筋疲力尽了。我盼着这B离开,就像盼着老妇人离婚一样。幸与不幸的是,B用他最后一点不癫痫的脑子里仅有自知之明地申请离开了。不幸的是,老妇人仍然没有离婚,竟然在等待我结婚。这简直是一出荒唐的笑话。
我离开了一个冰窟,走进了另一个冰窖。如同老妇人离开了一个在每年春节前后天天被催债人挤满屋子的房间,走近了另一个形同陌路的房间一样。处处都透露着一股不自量力的玩笑与强颜欢笑的骄傲。这仅仅是漫长岁月里一段诡异的泥坑而已。我深知这泥坑在未来会越变越深,直到把我永远的深埋进去,他妈的!至死方休。
B在大学末期将一辆丰田车开进学校低调的耀武扬威着。我末期在准备着我第一次失败了的考研究生的复习生活,像个落魄的苦行僧一样。每当我晚间去上夜自习的时候,C会朦胧地说一句:“当初我也决定考研就好了。”然后扭头继续他未完成的美梦。D与A后期一直在寝室里打游戏。这就是我曾经所谓的大学梦,这梦从我五年级作为起始,我梦了7年啊。我梦了几年,这对老人就在僵硬的婚姻里僵持了几年。
后期,这B估计继承了他父亲煤老板的公司。A回到上海当了语文老师。C回到安徽郊区当了语文老师。D回到吉林做了高速站路口收费员。我继续着第二次降低了学校标准后的研究生考试的艰难行程。老妇人与老人依然活死在冰窟里,执拗地等待着不知什么外星生物可以融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