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陶醉地笑了几声:“那生日蛋糕你可要尝尝。”
侍者推来小推车,一个白花花的三层大蛋糕闪瞎了贺颜悦的眼。她假装许了个愿,随后吹灭三十六根蜡烛,老吴掏起了口袋。就是这一刻,他要求婚了。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毫无波澜,但她表现得万分惊喜和感动,并且仪式感是要有的,所以她纠正了他左膝下跪的错误。接下来等待他说完明显是从哪里套来的美言,“我愿意”,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颗3克拉的大钻戒。
2008年6月2日
悠长的夏日午后,26岁的贺颜悦站在高一4班讲台上挥汗如雨,用疲惫的嗓子去和窗外的蝉鸣作斗争。她的右手布满粉笔末,左手捧着厚重的教案,视线在学生和黑板之间来回转移。面对课本上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同时承受着高温,多数学生都不免昏昏欲睡。不过为了贺老师,这些高中生都在坚持听课,其中包括养貂大户老吴的儿子小吴。
作为上岗不到两年的教师,贺颜悦虽经验不足,但其态度和作风颇受学生喜爱,加上外表出众,她早已成为男学生的女神,女学生的榜样。就连叛逆乖张成绩低的小吴,在语文课上也温顺得像只小猫——认真听课并记笔记,偶尔捣乱更是为了博得她的关注,那不会招致喝斥和惩罚,只会增加师生间的情谊。
下课铃毫无征兆地响起,她用手背擦了下额头:“好了,感谢大家积极配合。这次的作业是背诵《师说》新学的两段,大家能完成吧?”
“我不叫‘大家’。”小吴一脸坏笑。
“那太好了,大家不可能都完成,我看好你。”贺颜悦抱着文件夹走出教室,留下小吴接受全班的起哄。
刚走进开空调的办公室,一个男同事就开口了:“最美教师回来咯。”
“最美教师要热死了。”她对着墙撩了撩纯白的衣领,接着拽了拽乌黑的马尾辫,全然意识不到几个女同事在互相使眼色。
外面突然传来不安分的人声,原来是争吵,声音越来越大,语言越来越不堪。办公室里的人都在仔细听,那是男性的声音,并且是一老一少。贺颜悦的心揪了起来,因为她听出了小吴的声音。她果断跑出去,紧接着看到走廊拐角处,一个男人攥起了一个男孩的衣领。
老吴怒发冲冠:“你是不是偷了你妈的钱?!”
小吴火冒三丈:“我没有!傻逼花在了饭店里!”
老吴抡起拳头,附近看热闹的学生瞪大了眼,贺颜悦边跑边伸出胳膊:“住手!”
下一刻,她被老吴推倒在地。剧痛伴着尖叫传来,血即将流向她的大腿。
早午餐结束后,老吴去了公司,而贺颜悦要赴另一个约,对方是她的前夫。
步入20岁以后,她的理想型转成了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每次观看阿瑟·米勒的戏剧作品,她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她对这位剧作家和梦露的婚姻不甚了解,但她觉得梦露一定也倾慕他的才华。上大学和刚毕业的那几年,比起男人的财富和外表,她更看重男人的头脑。没钱可以靠头脑挣,长得丑可以靠刀子整,一个成人聪明与否却是很难改变的事。这世上傻女人很多,笨男人自然也不少,而那时的她自认为很聪明,更该觅得一个才子,来配她这位佳人。两人双宿双飞,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她步行来到这家简陋的咖啡厅,一进去就瞧见了坐在角落的前夫——那个秃头、不修边幅、眼神黯淡的专栏写手。离婚前他就是专栏写手,但却是一个意气风发并励志成为大编剧的专栏写手。许久未见,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她昂首阔步走了过去。
“来了。”他招呼她坐下,“给你点了杯美式咖啡。”
“谢谢。”以前她常喝美式咖啡,不是因为偏爱,只是因为便宜,现在她连蓝山咖啡都喝腻了。
她酌了一小口,随后欣赏起自己的法式甲,大钻戒因此晃来闪去。见此情景,他不禁感慨:“你在逆生长。”
她带着一丝笑意抬起头来:“没办法,天时地利人杰。”
“既然这样,很快就会要孩子了吧?”他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很久没想过这种事了,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干脆搬出了梦露在《娱乐至上》里唱的歌词:“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你就不想要它了。”
“但你没有真的得到它,”他放下咖啡杯,“它只是在你肚子里待了六个月,那不叫出生,否则它现在就是个十岁的孩子了。”
“你这么放不下,怎么不快找个女人再试试?”她可能动了情,无所谓,她跟他,谁不了解谁?
他定定地望着她:“我想让孩子的妈妈是我心爱的女人。”
“我早不爱你了。”她脱口而出,“当年你害得我还不惨吗?”
他几乎咬牙切齿:“要不是那养貂的爷俩,后来的事也不会发生!他们那样对你,你反倒要跟他们做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