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来的阁楼与吃鸡的木匠

2017-11-15 13:15:53 作者:骂鸭

你问我家的阁楼塌了没?

没有,抱歉,很遗憾地告诉你,没有。

你倒用不着道歉,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是的,我家的阁楼是伸出来的,飞起来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稳当,可这是远近闻名的董大匠亲手造的,怎么会那么容易倒.

是的,我不是木匠,可我见得多了。早在我七岁那年,家里请来木匠给准备出阁的姐姐打嫁妆,我就在一边看着。那时,我看见他们活生生地在樟木板上雕出八仙故事来,就和父亲说要学木匠,结果被父亲摁在条凳上打了三天起不来,从此断绝了学木匠的心思。就是因为这段经历,我对木匠这个行当充满了亲切感,像是看见离家多年的旧亲戚一样。

那时候,父亲是希望我能读书的,再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守着家业。我却生性跳脱,喜欢到处走到处看,因为有过一个木匠梦,尤其喜爱参观各种佛寺道观园林楼阁的。玩野了,没多少心思在读书上,一直到二十几岁,也没有考出什么功名来。

一年春天,我跟父亲要了一笔钱,谎称去山阴拜访文友,实则打算去游山玩水。

我怕僮仆和父亲告状,于是一个人也没带,出门径直往东而去。我这次出门之前便谋算好了,沿水而下,一开始沿着溪水步行,溪水汇入大江之后便买舟南下。这谋算本来不坏,不想中途出了点偏差,原来溪边不一定有可以行走的道路,只能绕来绕去,很是费劲,但乐趣也在于此,只是行程偏慢。我在县城东边的山里转了三天没出去,前两天还好,还能找到山野人家借宿。第三天走得偏了,夕阳西下也没有看见人烟,心想今晚大概要在山中露宿咯。正惆怅,忽然看见远处山腰露出一角屋檐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处破旧的风雨亭。乡下的风雨亭和园子里的凉亭不同,长得方方正正,盖着质朴的硬山檐,东西两侧山墙开着拱洞,没有门。屋顶有些破,地面上满是松针和牛粪。我看这里也算干净,略略收拾一下,准备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我烧了堆火,潦草对付过晚饭,在亭子里躺下,仰头看着屋顶的破洞,耳边不时能听到虫鸣声。月色蒙蒙似水,我阖眼欲睡,忽然被一阵遥遥回荡的钟声惊醒。这钟声足足敲了十几下,等我起身出去,想循声找出敲钟的方向来时,那声音却停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那钟声又传过来了。这次我能清楚地听到钟声来自南边的山谷里。于是我循着钟声走去,走不多时,便有一条窄窄的石子路,沿着山脚下的溪水一直通向山谷中。路边上能看到溪水里流着胭红的花瓣,沿着溪岸往上走,一直通到一个狭长的山坳,溪水便断了。溪边似乎日常有人修剪,很是平整。溪水尽处是一眼深潭,清清静静的,里面簌簌落落地满是花瓣。绕过潭水,可以看到这个山谷里种满了桃花,还有海棠、杏花什么的。石子路蜿蜒穿入林中不见,穿过花林,那一边居然是一座寺庙。

庙看起来不大,外面是粉墙,青石台阶上去,门口有一株大樟树。山门上悬着“云济寺”的匾额,被树荫遮了大半。我进去的时候,正听到叮叮咚咚的钟声,抬头一看,是一栋三层的钟楼,有一灰衣僧人在那里敲钟。老实说,这僧人的钟敲得乱七八糟,毫无韵律。但那阁楼建得极美,动静相宜,青墙沉稳,飞檐灵动,斜斜的指向天空,就像溪水跳起来一样。

我这几年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风景,不想在这个小角落里见到如此合眼的楼阁,心中欢喜,冲着阁楼上敲钟的僧人喊了几声,他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乱敲钟。我见他没有回应,便往寺庙里面走去。这云济寺不大,只有一个大殿,一个钟楼和两间矮矮的僧舍,被一排山墙围着,里面种了些松柏,开垦了两畦青菜,此外并无他物。我转了一圈,只得又回到钟楼下,这会儿僧人敲完了钟,从楼上下来。我便迎上去请教这寺庙的来历,他却咿咿呀呀地打着手势,推脱拒绝,原来是一个哑巴。

庙里除了他之外并无他人,我只得怏怏离去。在云济寺大约十里外终于找到一个村庄,名叫桂子村。我向村民们打听云济寺的来历,他们都不明所以。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依稀有些记忆,说是十几年前镇上有家富户求子,捐赠了数顷地,盖了这间寺庙。我便问他是请得哪家的大匠,他便摇头不知了。

你知道的,在我们乡下,木匠分为两种,一种叫做博士,是打家具的,一种称作大匠,是盖房子的。乡间盖房子,大匠是顶重要的,选址、看风水、下墙角、造梁,全都要大匠拿主意。所以大匠是极受尊敬的,主家都得好酒好菜招待着,上梁的时候,大匠要坐在首席,见证一栋新房子的建成。大匠是一栋房子的灵魂,我每每能在这梁柱之间看见大匠的影子。而建造云济寺的这个大匠,真是鹤立鸡群一样,跟别的大匠一点儿也不一样。

可惜十几年过去了,云济寺只剩下一个哑巴和尚照料,没有人知道这个大匠是谁。

当很多年以后,我自己盖房子,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云济寺的钟楼来。

我从云济寺回去后,又在江浙河东诸路漫游了一番。终于有一天父亲对我说,该收收心了。我便弃了学,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一门亲,安安分分地过起小日子来。我也时常和夫人讲起我之前的种种游历来,听得她悠然神往,可惜家事繁杂,又是生儿育女,又是柴米油盐的,哪有出去晃荡的闲心。

这样一直过了七八年,舍弟也成家立业了,父亲便有意要分家。我心中一动,忽然想念起从前游历过的那些无人山野,便提出说,不要家中的田地,只要些谷米和僮仆,自己去外面垦荒种地去。

父亲便问:“要到哪里去垦荒。”

我回答说:“在城南五十里的山野之中,有一片无主的山野,地势开阔,水源充沛。“

他和母亲只是不信。

我便说这是十年前我不小心发现的。十年之前,我和几个朋友去赏花,那时我们骑着驴,不想经过出云溪时,出云溪涨水了,那几头驴怎么也不肯过去。朋友们就纷纷决定原路折回去。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不肯半途而废,就自己凫水过河继续往前走。一过河,就瞅见一队大白鹅,嘎嘎嘎地走着。我看得有趣,就跟在后边,跟了一阵子,觉得颇为无趣,这鹅走得又慢,又专往杂草丛生的地方去。我就转回正路上来,哪知道我一转身,那鹅便停住,举起长长的脖子直叫。我只好又跟着它们,走了半天,穿过杂草和灌木丛,它们领着我来到一个小湖泊面前,就一一扑通跳入湖中,转眼不见了。我便记住了这个地方了。

是的,这里我是在吹嘘。如果我告诉父亲,我就是一次走亲戚,走到半路上渴了,就在一个山坳里找了一口山泉喝了一把,那泉水冰凉沁骨,甘甜无比,我就对这个泉水念念不忘,他准会觉得我就是小孩子胡闹。如果我告诉他,天降异象指引我找到一处安家之地,他就算不信,也觉得这事情神圣庄严。

总之呢,我凭借这个故事说服了父亲(当然他也到现场考察过),他答应分我一点稻米和几个家仆,我领着家口来到了这儿。

夫人问我,我们这个地方取个什么名字呢。我庄严肃穆地听从命运的指引,期待子孙记住这个村庄奇妙的开端,纪念跳入湖面的白鹅,便给这儿取名“镜鹅湾”。唉,现在都被你们讹成“井儿湾”了。

井儿湾就井儿湾吧,谁也管不了谁的嘴不是。

然后就要说起董大匠了!你们可能都没有听说过他,我起初也没有听说。一开始,我们请的大匠是刘一手,我父亲推荐的,算本家吧。他倒有些名气,人也不错,成日里笑眯眯的,带着三个徒弟,一个比一个能吃。

活干到第三天上,我看见他们把山脚挖开好大一块地方,就问刘木匠,这边打算营造成什么模样。刘木匠就拉着说在偌大的空场上转了一圈,指指点点地介绍说这是正堂,这是客舍,这是猪圈之类。我不是很满意,他擅长的是乡间普通人家盖的那种土砖房子,方正呆板,佝偻着的样子距离我想象很远。倘若只是要盖这样的房子,我在老屋呆着不好么。

刘木匠一眼就看出我不满意来,他也不着恼,就问我想要什么样子的。

我说:“不要那么呆那么土。”

“可以,只要学学城里的大院,布置布置也就像模像样了。”

然而城里那些冬烘模样也不是我想要的呀。我就和刘木匠说,有一个云济寺你知道吗?是的,在那个时候我唯一能想起来的样式就是数年前一瞥的山中野寺。刘一手说他没听说过,我便把之前的游历讲了一遍,他说他听说过这周围还有这样的楼。恰巧他的小徒弟杨小七就是桂子村的,把他找过来一问,杨小七听得直发呆,直摇头说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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