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从来都没预想过,和沈逸重逢会是这样狗血的情节。
我带着孩子在发热门诊等待。
小屁孩一直吵着我,哭闹着叫「妈妈,妈妈。」
在我手忙脚乱时,他就那样出现在了我面前。
「施静,你还知道回来!」
他迈着宽大的步伐向我匆匆走来,然后一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紧得就像抓住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整颗心因为他的反应,都快停止跳动了。
下一秒,怀里的女孩哭着嗓子叫「妈妈」,那一声软糯的声音,瞬间打碎了所有重逢的悸动。
他看着我怀里的孩子,视线紧逼,带着审视,然后眼里泛红,语气里藏着颤音,「谁的?」
「我……」
在我开口时,怀里的欣欣又哭闹起来,「妈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回来陪欣欣。」
欣欣发着烧,脾气难免任性了,我向他抱歉一笑。
「欣欣乖,爸爸在出差……」
我安抚着孩子,他就静静站在我们面前,好久都没反应。
良久,他不再和我有任何的交流,面上的神情终于被冷漠代替,无言转身离去。
「沈逸…」
我颤着嗓子叫他,他后背一顿,却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得很快,脚步中甚至都带着些不稳的颠簸。
我知道他还是生我的气。
5年了,他又怎么会对我客气。
2
周一去新公司报道。
会议室里,当看到角落里的我那一秒,沈逸毫不掩饰眼底的情绪,视线直直看着我。
那视线炽热中带着些探视,以至于HR误解他的意思,主动跟他介绍我。
「沈总,这是新来的法务。」
HR将我的简历递给他,他晃了一眼,没说话。
会议完,还是被他留了下来。
「为什么来这里?」他的语气很冰冷,眼底也尽是寒意。
「因为你在这里。」
我承认此时的我厚脸皮极了,但我不想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这么大一家公司,来之前我不可能对公司对他毫无了解。
他却看着我笑了,但笑里都是嘲讽。
「施静,你什么意思?想要旧情复燃?」
我湿润着双眼看着他,想告诉他这么多年我是如何思念,下一秒他却直接甩开了我。
「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我不顾心里的激荡,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我说,「我想你。」
「施静,5年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我没想到沈逸的反应会这么暴怒,他捏着我的简历,看我的眼神变得狰狞。
「想我?这就是你说的想我?」
「施静,当初是你丝毫不顾我的感受,拿着我妈给你的100万,走得那样洒脱,还在国外镀了金,结婚生了小孩。你现在回来和我说想我?」
「不是的沈逸,那100万的事,我别无选择,你听我说……」
我心慌去牵他的手,他却冷漠拒绝。
「别无选择?那你告诉我,那孩子是我的,还是你和其他人的?」
孩子?那天医院里他看到欣欣,他不会以为欣欣是他的孩子,怀疑我当初带球跑吧?
我知道他在质疑什么?当初我们那样亲密生活在一起,我突然离开,他会怀疑欣欣的身世,也情有可原。
可是,这不是偶像剧。
「欣欣不是你的孩子,但也不是……」
「够了,施静!你哪来的勇气带着别人的孩子和我谈感情?!」
「沈逸!」
「出去。」
「我……」
这个时候会议室被打开,门口出现一个美艳的身影。
「沈总,有人找。」
然后那女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看到我时,眼里还没来由的带着一些诧异。
我站在角落看着他们。
沈逸按了按眉头,撑着桌子站起来,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他走到门边时,脚步不稳,女助理一声惊呼伸出手扶他,他没有拒绝。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记忆里,一向待人亲疏有别的他,什么时候和其他女人这样亲近过。
3
第一天上班,竟忙到了夜里9点。
刚走出电梯时,就被一团暖呼呼的东西抱住。
我低头一看,欣欣正眼里放光,向我伸出手,奶声奶气叫妈妈。
「妈妈,抱。」
我弯腰抱起她,小女孩肉肉的小手箍住我的脖子。
我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怎么不听话,是不是又吵着丁妈带你找我的?」
我点着她红通通的鼻子,欣欣窝在我怀里,咯咯得笑。
这时,从电梯里走出来沈逸和他的美艳助理。
女助理竟然不畏惧沈逸的在场,看到我和欣欣,直接走过来逗弄欣欣。
「这女孩长得真好看,施静,简直就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然后她又回过头去看沈逸,眼神在欣欣和沈逸之间来回流转,这样观察了好久,最后低声啧啧叹了口气,微微摇着头又站回沈逸身边。
她应该是要在欣欣和沈逸之间找出些相似出来,可是无奈,欣欣真的和沈逸一点都不像。
只见她附在沈逸耳边说了些什么。
然后沈逸的脸就沉了,冷冷看了我一眼,转过身直接往外面走。
女助理踩着高跟鞋去追他,嘴里带着埋怨,「慢点慢点。」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沈逸,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就真的视而不见了吗?
4
我没想到沈逸的母亲会那么快找到我。
这人一向不喜欢我,话里自然也是刻薄挑剔。
「你一回来,沈逸就喝进了医院,施静你就是个狐狸精。」
我眼神一暗,沈逸喝醉了?为了我?
自回国以来,沈逸从来都待我是冷淡陌生的,他还会为了我喝醉吗?
我心里有一丝光,渐渐清晰。
沈母却看着我,嘴角满是嫌弃,「施静,阿逸这样,你还觉得挺得意的吗?」
我自是不甘示弱,「我怎么会得意呢?我只是觉得十分感谢伯母,要不是您找我说这一通,我还一直以为沈逸早放下了我了呢。原来在他心中,我还一直这么重要啊。」
沈母看着我,欲言又止,又一时间没找到反驳的话,脸都急红了。
「施静,你,你这个样子我真想让阿逸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喝着手里的果汁,笑了,「那正好,回来后沈逸一直回避着我,你把他叫来,我们也好好好叙叙旧。」
「不要脸!」
「阿姨,不要脸这种话哪是您这种雍容华贵之人说出的话?人都是要脸的,没脸没皮不就和死皮无赖没差别了吗?」
她知道我话里的含沙射影,捏着手里的杯子,差点往我脸上泼。
但身处这么高雅的地方,也只能憋红自己的脸,不敢丢了颜面。
这一回合我胜。
她坐正身子,拿眼瞧我,「施静,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当初你拿着我给的100万,不也走得照样潇洒吗?你以为阿逸会轻易原谅你。」
「阿逸这么多年一直对你的离开怀恨在心,要不是你,阿逸又怎么会过得这么辛苦?」
「他为了你放弃联姻的机会,为了你废寝忘食,混混度日,还生生差点断了一条腿。」
「你哪来的自信他对你还有感情?」
「我劝你,为了他好,你还是离他远远的。别再伤害他了。」
沈母终于找到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她知道我的软肋,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这次,听了她的话,我却不安定了。
「你说什么?沈逸的腿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的思绪早已经被她那句「差一点失去一条腿」而慌乱。
沈母却站起来俯身看我,眼里都是讽刺,「你不是很爱他吗?你不知道吗?就在你拿着100万头也不回离开他时,他去找你,却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呵,施静,那时候你拿着100万又在干什么?」
我瞬间瘫倒在座椅上。
车祸……
难怪我每次看他走路都很奇怪,他的腿真的很严重吗?现在怎样了?
我整个人都乱了,哪里还顾得上沈母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5
离开咖啡厅,我心里一直都在担心他,想去医院看看他,却发现我早已经失去了第一时间联络上他的机会。
回到家时,却没想到沈逸等在我家门口。
我走过去,他带着浑身酒气的身子就靠了上来,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我。
「沈逸……」
我整颗心都因为他的怀抱而填满了。
但转而想到他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又喝醉了?
我抬头去看他,却被他火热的吻堵住了言语。
「沈逸……你…不要命了?」
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担忧,但他整个人压下来,不给我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吻太炽热,也太紧密,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我承受着,回过神来,眼里满是湿润,然后抱紧他,跟着他陷入炽热的漩涡。
待到他终于缓缓离开我的唇瓣,眼神流连在我的脸庞,下一秒又低下头来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开门声。
我一愣,回头看到欣欣站在门边,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叫我「妈妈。」
滚烫的怀抱抽身而去,沈逸后退半步,按着眉头,眼里的热气渐渐消散。
「妈妈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欣欣都怕死了。」
我抱着欣欣进屋,沈逸跟在身后,静默在一旁看着我们。
他开始打量这个屋子,发现房间里没一件男士的物品。
我给他倒来一杯蜂蜜水解酒,又拿来一张热毛巾。
他不接,只冷眼看我,「就你们两个人,他呢?」
「不在。」
「是不在,还是离婚了?」
我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讽刺,「沈逸,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没关系。」
这时被冷落的欣欣走到我们身边,拖着软糯的身子坐到沈逸旁边,用奶声奶气的话对他说,「叔叔,快喝吧。喝了蜂蜜水头就不疼了。以前爸爸每次醉酒,我妈妈就这样哄他的。」
呵……
随之而来的就是沈逸的一声冷笑。
他缓缓从沙发起身,脚上吃着力,差点绊倒。
我关注着他的腿,立刻去扶他,却被他冷漠推开。
这时候欣欣见到家里来了客人,热情的很,又拿着手机里的照片要给沈逸炫耀。
「叔叔你看,这就是我的爸爸,欣欣和爸爸是不是长得很像。」
沈逸缓缓低头,只撇过一眼,就匆忙收回了视线。
照片里那男人的眼睛和嘴巴,和欣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之前不觉得,现在看欣欣,这女孩就完全继承了那男人和施静的所有优点。
欣欣还在一边自言自语,「爸爸妈妈很相爱,所以才会生出这样好看的欣欣。」
我递过去的热毛巾,就这样被他无情甩开。
良久,他淡漠推开我,看着欣欣,眼里都是破碎。
「施静,要是当初我们没分开,现在孩子也这么大了吧。」
我一瞬僵硬。
「呵,我竟然还心存一丝幻想。」
「施静,你真的够狠,知道怎么疼就怎么往我心上踩,看我为你千疮百孔你就高兴了吗?」
我匆忙拉住他,跟他说不是这样的。
他却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了。
我心一急,脱口而出,「沈逸,你这是吃醋了吗?」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我的家。
我看出了,那眼神里分明充满了失望和嫌弃。
6
公司都在传沈逸订婚了,就是和他那美艳的助理宋曦。
听说,宋曦也不算是真助理,其实就是宋氏集团老总让女儿来沈氏历练,跟着沈逸学习。
不过是学习还是其他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你们知道吗?沈总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不娶妻,听说是因为他的前女友。」
「我们沈总可真是个痴情种,听说他的办公桌抽屉里,常年还放着和前女友的合照……睹物思人。」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和宋助理订婚了,我看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是真放下前女友了吧?」
我听着茶水间大家的八卦,默默离去。
这时,领导拿着份文件走过来,「施静,这份文件要沈总签字,你去趟他办公室。」
我心不在焉的接过,满脑子都是沈逸订婚的事。
后面女同事们还在八卦,「听说沈总的腿就是因为他前女友差点断的,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我有一次无意间看到过沈总的右腿,整条腿布满了疤痕,真的太可怜了。」
我去到沈逸办公室时,却没看到他人影。
我眼神落在他的办公桌,突然很想看看他的抽屉。
我轻步走过去,我想就看一眼。如果真如大家所说,他一直保留着我和他的合照,就算他订婚,我们再无可能,我也不遗憾了。
而就在我拉开他抽屉那一秒,他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我被抓了个现形。
「看什么?是这个吗?」
他却直接拉开了抽屉,拿出了相册。
相册里是我和他大学时的合影,那时两人还很青涩,我被他虚抱在怀里,笑意朦胧。
我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
耳边是他的气息,「难得,你竟然还记得。」
然后在我毫无预料中,唇上是他的温软,我瞪大眼睛看他。
他又吻我!
可是他不是订婚了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外传来宋曦的声音,「沈逸,我进来了啊。」
我心一急,推开沈逸,沈逸却丝毫不在意门外的人,眼里竟然有我从来没见过的浪荡不羁。
我慌了,手忙脚乱间蹲了下去,藏进了他办工桌底。
偏偏这一蹲,头发缠在了他的袖口上,我不得不拉下沈逸坐下来。
头上被扯得生疼。
外面是宋曦在和他商量工作,两人公事公办,倒是很正经。
头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碰,头发从他袖口上解开,他的手摩擦着我的头皮,像是在安抚。
外面还是宋曦和他的对话声,我想在前女友和未婚妻面前,他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道貌岸然。
明明前几天还对我冷眼拒绝,现在他又好像对我是特别的。
他们一直在商讨,半小时都没结束,我本来紧张的心情缓和下来,眼神落在了他的腿上。
刚才同事们的八卦历历在目,我突然心里一阵疼,拉开他的裤腿,就看到一条狰狞的伤疤,丑陋至极的横亘在他小腿以上。
眼泪就这样哗哗流了下来。
这样的伤疤,当初得有多疼啊。
良久,办公室门又重新被关上,宋曦离开了办公室。
我被沈逸从桌底拖了出来。
「哭什么?」
我哽咽着,话都说不清了,「沈逸……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伸出手为我擦去眼泪,温柔又眷恋。
可是他明明待我是深情的,却又用再冷漠不过的声音告诉我,
「施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7
公司关于沈逸和宋曦的八卦越来越严重。
有人还传出了他们一起拍婚纱照买戒指的照片。
如果我还在因为沈逸的吻而心存幻想,那么在我真正看到他们的婚纱照时,我觉得自己会彻底死心了。
婚纱照里的他们温馨至极,那样的般配。
我的心很痛。
但是,5年的离别,终究是我先对不起他,我又哪里有脸继续待在他身边去向他讨要一个结果。
好在工作分散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
这一个月,我作为公司的法务代表,忙得晕头转向。
沈氏集团由于产品质量问题被人恶意投诉,我每天不是在取证的路上,就是在和第三方协商的路上。
那天匆匆离开公司时,我被桌边的充电线绊住了脚,摔得很狼狈。
那时候沈逸就和宋曦欢欢喜喜从办公室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
宋曦看到我坐在地上,刚要说什么,却被沈逸冷着声直接叫走了。
糟糕的心情烦扰了我一整天,以至于我在去工厂取证时,因为工人的失误而重重斥责了几声。
「就因为你们这样不上心,公司才会落人口舌被人抓住把柄。出了问题,你们担得起责吗?」
「施静同学,不要生气,这都是小事可以解决。」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老同学。
「李磊,你怎么在这里?」
「好巧不巧,我正好是这里的负责人,施静同学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向他抱歉一笑,「不好意思。」
李磊只看着我,眼里都是温和的笑。没记错的话,这人大学时追过我。
这时候几位工人抬着块木板走过来,我没躲过去,被木板剐蹭了手臂,脚下不稳,顺势往旁倒去。
就在我惊呼之时,李磊及时拉住了我,我撞进了他怀里。
沈逸就这样戏剧性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看着我和李磊,眼里藏着锋利的刀刃。
「施静,你就是这样工作的?」
语气里冷嘲热讽,好像是重逢后他对我的惯用行为。
「沈总你误会了,刚刚施静……」
李磊要和沈逸解释,这人却看了我们一眼,多一句话都不想听,直接离去。
这人我了解,他从不喜欢别人站在我身边为我解释,那仿佛就像是自己的私有物被人钻了空子。
可是如今,他有了未婚了,还在乎这些么?
我不知道。
但离开工厂时,我却直接被他黑着脸拽进了他车里。
「施静,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怎么,在我这里行不通,这么急着找好下家吗?!」
「我没有。」
他却紧紧拽着我不放开。
这人有未婚妻了,前几天也那样和我划分距离了,现在怎么能够这样!
我说,「沈逸,我和李磊只是老同学,你不也认识吗?你在气什么?」
「呵,老同学?你确定只是老同学?」
「顶多也就是他以前喜欢过我,这不都是过去式了吗?」
沈逸却又脸黑了,「过去式?那我呢?」
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未婚妻吗?」
他终于放开了我,看着我眼里都是寒意。
也是啊,他有未婚妻,我对他来说也是过去式。
我拉开车门,就要走,却被他一个拖拽,又拉回了车里。
整个身子被他抱在他腿上,他箍着我按在他怀里。
「沈逸,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原谅我,又为什么继续和我在这里不清不楚?」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下一秒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可是在车上,周围随时有人过来!
我在他怀里挣扎,扭动着身子,他突然「嘶」了一声,是我压住了他的右腿。
看着他疼,我立马不动了。
他眼里闪过笑,低头细细密密吻了过来。
结束时,我靠在他肩上,却无比清醒的认知到目前的我们太违背伦理。
「沈逸你这样,对得起你未婚妻吗?」
他却直接顺着我的话揶揄我,「那你又对得起我吗?」
我知道他不可能原谅我。
我说,「沈逸,你的腿因为我而伤,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但是你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他却无视我话里的意思,摩擦着我的唇瓣,语气轻佻,「那你就乖点,慢慢还。」
8
因为他那句话,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不清不楚了。
他拒绝我谈起5年前的任何事,只要我提起欣欣,他的脾气就瞬间暴躁起来。
「施静,要想大家都好过,就别在我面前提起那孩子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你们的过去。」
我心里挣扎难过,要提起5年前,我又何尝不是伤疤被活活撕开的疼。
这之后,沈逸俨然把我当成了「地下情人」。
他在公司和自己的未婚妻出双入对,人人羡慕。竟也能私底下,处理好和我的不良关系。
他这样待我不清不楚,又何尝不是变相在折磨我,往我心窝子扎刀子。
某然一次去他办公室找他,宋曦也正好在,我心里五味杂陈。
沈逸却好像刻意让我难堪般,在我递过去文件时,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慌张去看宋曦,还好宋曦低头在处理工作。
我离开时,宋曦竟然还对我温柔一笑。
这多讽刺。
我终于在这种伦理压迫下,不堪心理压力,和沈逸挑明。
「沈逸,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宋曦。她和我们无关,你要娶她,就不要这样敷衍对她。」
沈逸的脸暗到极致,他嘶哑开口,「施静,你倒是挺大度。」
那一晚,他不顾我的再三恳求,把我从公司拽去了他家里。
准确的说,是曾经我和他的家。
在那里,有我们无数美好的回忆。
9
看到家里的装饰,原封不动的和5年前一模一样,甚至玄关处还摆放着我5年前穿过的帆布鞋,我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触动。
我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我说,「沈逸,对不起。我很想你。」
那一刻,什么伦理道德,误会歉意都没有意义。我只知道我永远都没法放下他。
他抱着我,唇上是他带来的撕扯,他拉我进入最深的谷底。
良久结束后,耳边是他带着同样嘶哑酸楚的声音,「施静,你知道我保留这里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我浑身酸痛,躺在他身旁,然后听到他再绝然不过的声音附在我耳旁,「这里,让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以前的我有多愚蠢!」
我的心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划过,鼻子一酸。
我说,「沈逸,那100万我已经还给你母亲了。对不起,当初我不该就那样离开。我真的别无他法了。」
他按着我的嘴,却又阻止我的解释,「我们不谈过去。以后我们就这样吧,你欠我的,慢慢还。」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逸每次都这样排斥我的解释,我以为是欣欣,他那么在意欣欣不是他的孩子,他终究是误会我了。
我拿开他的手,「沈逸,欣欣的事……」
他却再一次生气了,捏着我的手,传达着他心底的怒气。
「施静,再说最后一次,我不想听你和其他男人如何生儿育女的故事,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留恋,就别用别的男人来膈应我。」
然后他放开了我,翻身下床,点了支烟。
窗外是簌簌的风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我穿上衣服,坐在床头,心里有属于过往记忆里的伤痛细细密密缠上心头。
我看着他露在睡袍外的右腿,缓缓开口,「沈逸,欣欣不是我的孩子。」
刚放进口的香烟,就那样被他生生截断。
我压抑着哽咽的喉咙,不让脑海里的回忆爆发,「欣欣是我姐的孩子。我姐她……」
「死了。」
我终究没压抑住内心的难过,哽咽声冲破喉咙,鼻子酸痛,眼睛也酸痛。
屋里是我努力不哭出声的呜咽,他手里夹着燃尽的烟头,气氛安静到极致。
良久,温暖的气息重新怀抱住我,泪水被他抹去,他的手停留在我脸颊。
「为什么不早说?」
我心里无助,「沈逸,姐姐的去世,我很久都无法释怀。」
「我也很多次想和你解释,但你总是很回避过去。我也觉得自己没资格,你要结婚了,我只能祝福你,终究是我先负了你,不想再用过去拽住你不放。」
「呵,你永远都这样自以为是。」脸上的手掌使了力度,他捏得我生疼。
他的眼里布满了情绪,「你知道吗?看着那孩子,我觉得自己有多可笑,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
我拉着他,心里绝望,「你不要这样看我沈逸,当初我真的被你母亲逼急了,我放不下我姐,我也对不起你。」
「我母亲逼你?你拿的那100万,就是我母亲逼你的吗?」
呵,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母亲的信任还是多过我一分。
我放开他的手,想起她的母亲都是恨,我自嘲,「是啊,世上哪个母亲不是为了自家孩子好,她给的100万不过就是为你扫除人生障碍好为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我说的阴阳怪气极了,但我没说一句,都想起自己曾经的愚蠢,手无寸己之力,被他母亲处处施压。
内心的邪恶因子,也在这时爆发,「不过你的好母亲为你做的那些事,你就真的毫不知情吗?」
我起身离开他,沈逸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是陌生和审视。
我不知道他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他母亲。
但现在的我心里很疲惫,姐姐死了,这么多年,他不好过,我又何曾好过过。
沈逸要过来拉我的手,这时候电话响了,来电是欣欣的爸爸梁启铮。
「欣欣发烧晕过去了,你快来医院。」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跑。
10
医院里,欣欣已经挂起了点滴,但头上还是很滚烫。
梁启铮守在欣欣旁边,整个人都像脱了层水。
值班的医生过来查房,看看孩子,终于舒了口气,却看着我和梁启铮,忍不住数落。
「孩子发烧是大事,你们做父母的是怎么看孩子的?再晚来一小时,孩子会不会被烧傻也不知道!」
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走过去轻轻抚摸欣欣的脸。
小孩子微微睁开眼,看到是我,虚弱叫了声「妈妈」。
我知道这孩子又想我姐了。
我满怀歉意,「对不起欣欣,是我没照顾好你。」
梁启铮的手握着我的手,拍了拍,安抚着我,「没关系,责任在我。」
安顿好欣欣,心里那块石头放下了,我才想起刚刚沈逸送我来医院的,但一直在忙欣欣的事,冷落了他。
现在那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第二天起来,病房里没有欣欣和梁启铮的身影,却放着一个保温桶。
桶里是瘦肉粥,我熟悉的味道,以前和沈逸在一起时,我胃不好,他经常做给我吃。
走出病房,就看到沈逸正陪欣欣在医院的儿童游乐区玩耍。
两人看起来十分和谐,欣欣缠着他的脖子,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我走过去,欣欣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做坏事被撞见的心虚,奶声奶气叫「妈妈。」
沈逸的后背一顿。
回头看了眼我,对我倒冷淡的很。
我抱着欣欣回病房,这时候梁启铮也过来了,从我手里接过欣欣,欣欣高高兴兴叫「爸爸」,在梁启铮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我不知怎么总觉得后背冒冷汗,回头就看到沈逸用一种受了满腹委屈的表情无声看着我。
我觉得可能是我一大早糊眼了。
小孩子发烧可大可小,早上做了基础检查,欣欣吵着出院,医生也办了出院手续。
欣欣看到爸爸终于回家,又恢复了平时里古灵精怪的状态。
一手拉上我,一手拉着他爸爸,蹦蹦跳跳走出了医院。
沈逸一直守在医院门口,靠在车门上,一脸淡漠。
这个时候就欣欣一脸童真,满脸笑意,冲着沈逸打招呼,「沈叔叔,我和爸爸妈妈要回家了喔,你要去我们家里做客吗?」
这孩子什么时候和他这样关系好了?
沈逸听到这话,竟然还对欣欣露出了有史以来最温暖的笑容。
我们从他身边走过,我叮嘱欣欣不要乱说话,「欣欣,沈叔叔有自己的家。」
欣欣却继续一脸童真,「那沈叔叔家也有像欣欣这样可爱的孩子吗?」
我不禁莞尔,但又想起他订婚了,脸上笑得不自在,「叔叔有未婚妻,很快也会有欣欣这样可爱的孩子的。」
欣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失落。
沈逸看着我,神情莫名。一把拉住了我,不让我走。
「施静,我们聊聊。」
这边,却是梁启铮的低沉开口,「施静,早些回去吧,欣欣还要吃药。」
沈逸瞬间脸都黑了,无视梁启铮,默默看看我。
「施静,跟他走,还是跟我走,你自己选。」
这人就是这样,孤傲冷漠的很。
我只觉得这时的沈逸太霸道,也太无情。
他打算就这样和我一直不清不楚下去吗?难道他真的不在乎我的感受吗?他有未婚妻,以后会结婚,会生子,我这样又算什么?
这时梁启铮看了我一眼,刻意和沈逸做对,「施静,后天我打算就带欣欣回Y国了,欣欣离不开你,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吧。」
回Y国?
要不是了解梁启铮为人,我可能真要被梁带偏了。
梁启铮看了沈逸一眼,又和我宽慰一笑,「是啊,欣欣早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的妈妈,你和我们回Y国,一起过以前幸福自在的生活不好吗?」
这回我是真读懂了梁启铮的别有用意。
在看到沈逸黑到不能黑的脸时,梁启铮刻意揶揄了我一眼,好像就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心里也有了歪心思。
其实回国后,沈逸待我一直忽远忽近,我很想知道我在他心里到底还有多少份量。
然后,我就刻意装着不理沈逸,跟着梁启铮的脚步往外走,下一秒,手腕就被他紧紧拽住。
「施静,你要和他走,就试试看!」
11
雨后的空气里,还带着很浓的湿意。
和沈逸再次回到曾经的那个家时,心情有了很多不一样的心情。
沈逸不再用冷漠的态度针对我,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我第一次有了失而复得的感觉。
那天跟着沈逸离开后,是欣欣发来的语音,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妈妈,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真妈妈,爸爸都和我说了,妈妈去世后是您一直陪在我身边,欣欣觉得有你很幸福。我很爱你,不过沈叔叔今天在医院也说了他很爱你,我想你有了沈叔叔会更幸福。以后欣欣会和爸爸住一起,你要记得常来看欣欣哦。」
坐在沙发上,我抬起沈逸的腿放在自己自己腿上。
「你这是干什么?」
「揉腿,下雨天是不是腿总是很疼?」
我早已察觉了他刻意压抑的别扭走姿,有腿伤的人,很难捱过潮湿天气。
他看着我无声笑了,由着我给他按摩,身子舒缓下来,靠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深邃,像要把我吸进去。
按摩完了,他一下子就俯身过来吻住了我。
唇上是他的低语,「施静,你不准和他回Y国,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在他缱绻的触碰里,我想起那天在工厂做调研。
李磊和我谈起了沈逸的事。
他说,「沈总很厉害,也吃了不少苦。明明可以靠家里,但就是为了脱离父母的掌控,一路跌跌撞撞,白手起家,他有如今的成绩,不是我们任何一个旁人能够感同身受的。」
他还说,「有一次喝酒,沈总喝得差点胃出血,一脸痛楚,嘴里一直说着我这么努力了,你还是离开了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回来。我们这些老同学都知道他这是爱惨了你。」
那时,我早已经听着泪流满面。
李磊看着我叹气,「我真不知道你们当初怎么就分开了。」
而此时此刻,看着沈逸耐心而依赖得缠着我不放,我是真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我推开沈逸,他抬头看我露出一丝不满,又要低下头时,我后退。
他眼巴巴看着我,眼神都冷了。
我抱着他脖子,笑,「沈逸,你娶我吧。」
「好。」
没想到他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你未婚妻呢?」
他却直接压过来,「没有未婚妻,骗你的。宋曦也对我没意思。」
其实他和宋曦之间我早有猜疑,宋曦对我没有敌意,甚至有时候她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打趣,保不准她和沈逸之间,是存心在试探我。
我假装气恼,「沈逸,你故意的!」
他拉过我的手,亲密放在胸口,毫不掩饰,「嗯,我就是故意的,你这样待我,我沉不住气。拉着宋曦哄骗你,没少被她怼,你倒好,还一直把我往她那里推!」
我窝在他肩膀,享受这难得的时光,我说,「沈逸,对不起。」
他摩擦着我的指尖,一瞬沉默,「知道就好,我说过你欠我的慢慢还。」
「那你母亲呢?她如果不同意我们怎么办?我和她关系不太好。」
「不用管,如今我已经能够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生活,我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结婚,父母做不了主。」
而好巧不巧,沈母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
「沈逸,你又和那个施静在一起?」
电话接通,就是沈母的斥责。
「你忘了当年她是怎么负你的吗?为了100万就可以离开你,这样的狐狸精别想进我们家门。」
「行了,妈,我的幸福在你眼里就真的不重要吗?你这么不待见施静,到底是她不好,还是你只想着你心里的门当户对,你自己最清楚。5年前我没有能力反驳你,但现在我自己能为自己做决定了,你也别干涉我的选择。」
电话那头沈母还在指责我的不是,沈逸就黑着脸关了手机。
我看着我隐隐的怒气,心里也不是滋味。
12
有些误会,我想他到如今也不知道。
我说,「沈逸,5年前我没想到姐姐会病得那样严重,那时我等不到你回来,你说我任性,说不和你商量,你和我冷战。在我接到姐姐急需骨髓移植时,我给你打电话,但是接到的是你的分手短信。」
分手短信?沈逸一脸质疑。
「我从来没给你发过分手短信。」
「嗯,我知道,那是你母亲发的。」
我压抑心里到现在还有的怨恨,我说,
「那时姐姐治病急需用钱,她生着病还怀着欣欣,情况很危急。梁启铮也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我卖了家里的房子,还差点,你母亲知道后就用100万让我离开你。」
「我收下了钱,但我写了欠条,这几年工作也还清了。」
「沈逸,让我气恼的,不是你母亲用100万威胁我离开你,而是她故意趁你不在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先是她用你手机发的分手短信,后是她找人p图,发来你和别人的结婚证和婚纱照。」
「那时候姐姐每天都处于生死边缘,我又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在国外无能为力,精神崩溃最后还是做了逃兵。」
我说,「沈逸,是我太傻,我当时太急了。我后来也没勇气再联系你。」
沈逸听完这些,只看着我久久沉默,良久才开口,「施静,你这么多年就因为我母亲的一面之词就给我判了死刑了吗?」
他还是生气了。
沈逸冷脸看我,「你姐姐的事怎么不直接找我,嫌我当时太穷,还是我和你家人比起来,就是可以被你轻易放弃的人?」
沈逸说的太严肃认真,我想这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会根源吧。
「我……」
姐姐和他,哪一个我又何曾会舍得。
可是,终究是我听了他母亲的话,不信任他,也不信任自己对他的感情。
我离开了他,也让他出车祸,差点失去腿。
我如今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我就是害怕他怨恨我,不会再原谅我。
我看着他,语气颤抖,「沈逸,我配不上你。以后,你好好的……」
他听出了我的逃避。
眼神看着我像锋利的刀刃,他语气更冷了,「施静你什么意思?又想着离开我吗?带着欣欣和那姓梁的远走高飞?」
「你听好了,我不同意,也不准许!」
「你对我的感情就这样不堪一击吗?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沈逸说的气急败坏,我却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责怪,没忍住眼里的酸涩。
他这样,只让我觉得自己太懦弱,对他的感情太不值一提。
能遇到他,再次重逢,我又何其有幸!
我猛得一下扑进沈逸怀里,我说,「我不走,我不离开你,就算你永远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沈逸终于止了声,许久,他怀抱住我的后背。
语气里都带着咬牙切齿的警告,
「施静,你对我内疚,你内心过意不去,那都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欠我的,以后你要用一辈子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