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凉如水,春满楼里却人声鼎沸。今天是丞相之女登台之日,大家闺秀沦为青楼妓子,怎可错过这番热闹。
“各位老爷公子,今儿是我们春满楼艳儿姑娘头次登台,大家可要多多捧场支持啊。”楼里的老鸨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台上笑得婀娜风情。
台下座无虚席,在一片起哄声中,周星灿登场了。
只见她柳眉杏眼,肤若凝脂,身材姣好。身穿一身水红色薄纱衣,肚兜若隐若现。
台下的起哄声更大了,各种粗俗下流的语言隐隐传到她耳中,那些猥琐的目光仿佛化为实物,要将她身上唯一的遮羞布扯下。
不过,这一切她都不在意。她死死盯着坐在正中间的那个人,白衣胜雪,剑眉星目,仿若与这个充满污秽的地方格格不入。
而那个男子,正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将她害得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尹亦棋。
尹亦棋手持酒杯,眼神和她在空中交汇。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嘴角勾起邪魅的笑。
她本是当朝丞相的嫡女,从小千恩万宠,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也不为过。后来,又与自己的青梅竹马订婚,而她的未婚夫不仅才貌双全,还温柔体贴,这简直让所有待字闺中的少女羡慕嫉妒。
可就在一个月前,她爹突然被人举报通敌卖国,带人来抄家的就是尹亦棋。案件侦办得出乎意料的快,短短几天时间就给她爹定了罪,其余的家属该斩首斩首,该发配发配。到最后,就剩下她和哥哥两人。哥哥被发配边疆,而自己则沦落风尘。
与此同时,尹亦棋退婚了。
“傻站着干什么,爷们儿来花钱可不是看你干站着。听说周小姐的琴弹得不错,不如先来一曲。”下面的人吼道。
丫头搬来了琴,周星灿面无表情地开始弹奏。一首曲子还没弹完,下面的人又不满意了。
“周小姐倒是笑一个啊,这都到了春满楼了,就别端着你那一副大小姐的样子了。”
“就是就是,艳儿姑娘笑一个吧。”
“对对对,是不是看不起咱们?”
周星灿停下手上的动作,短短一个月她经历了家破人亡,父母惨死,又在这种地方任人欺凌,任谁也笑不出来。
不知是谁一道大力,突然将她推下了台子。台下的男人们围着她动手动脚,摸她的脸,扯她的衣服,甚至还有人直接凑过来亲她。
她就像一只掉进狼堆的羊,左躲右闪,只能竭尽全力为自己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而尹亦棋全程冷眼旁观,完全没有出手打算。
也是,他就是造成这副局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救她。
“尹将军,这周小姐以前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咱们这么做,您会不会……”有人似乎忌惮尹亦棋的身份,试探性地问道。
尹亦棋冷笑一声,“一个弃妇罢了。”
有了他的表态,其他人就像是闻到腥味的野兽,张大嘴叫嚣着向周星灿扑过去。
她哭喊,尖叫,将桌上的杯子盘子通通往那群人扔过去,累得筋疲力尽。
算了,就这样吧,最好能一了百了。
就在周星灿放弃了挣扎,准备予取予求的时候,一只铁钳般的大掌捏住了她的手臂。
2
在最后一刻,尹亦棋把她拉回了房间。
“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来把你扔到这个地方倒是便宜你了。”尹亦棋把她禁锢在桌边与他的胸膛之间,火热的大掌狠狠摩擦着她的嘴唇。
周星灿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双手抵在他胸前将他往外推,“你滚开!我有这般境地都是你害的!”
她爹爹一生清廉,怎么可能会通敌卖国,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尹亦棋轻轻擦拭她的泪,像情人般缓缓靠近她耳边道:“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是我栽赃嫁祸。”
“为什么?”尽管早已有猜测,但亲耳听见他说还是经不住心里发寒。
“为什么?哼,当然是为了让你体验体验沫儿生前的经历,让你体验体验失去亲人的痛苦。”
“你害沫儿丢了性命,竟然还妄想我会娶你,简直痴人说梦!”
周星灿瞪大双眼,他竟骗了自己这么多年。
尹亦棋说的沫儿,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五年前,在周星灿十岁生辰那天,她、沫儿、尹亦棋和冯子航一起相约去城外郊游。他们玩了一天后,尹亦棋和冯子航想去赛马,周星灿就和沫儿在原地等他们,没想到却遇到了山贼。
山贼将周星灿两人掳走后对沫儿实施了侮辱,等尹亦棋和冯子航带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回去没多久,沫儿就割腕自杀了。尹亦棋恨,他认为是周星灿没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谋划,就是为了让她也体验体验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的是你每天活在地狱。”尹亦棋说,“你也别想着自杀,如果你死了,那你远在边塞的哥哥也别想好过。”
他断了周星灿最后一丝解脱的机会,为了哥哥,她必须活下去。
尹亦棋将她摔在床上,高大的身躯随即压下,轻衫滑落,洁白肌肤上的淤青鞭痕暴露在眼前。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在伤痕上缓缓划过,让人汗毛直立。
把她送来之前他特意吩咐过,要让她吃苦头。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心里又莫名觉得烦躁。
周星灿在他身下轻颤,身上的那些伤痕,全是她到春满楼后被打的。她不肯按老鸨说的做,挨打挨饿是家常便饭。后面她们用哥哥威胁她,她才不得不妥协。
她要留着一命,去找哥哥。
尹亦棋的动作很粗鲁,完全没有顾及周星灿的疼痛。待床上动静停下后,他的怒意更甚了。
“你这贱人,已非完璧,果真是天生放荡!”他捏着她的下巴,恨不得将骨头捏碎。
周星灿被折腾得神情恍惚,有气无力地道:“是,我是水性杨花,你以为我非你不可,真拿自己当根葱。”
尹亦棋怒不可遏,将她翻过身继续折腾。
周星灿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还好,尹亦棋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她只在床上昏睡了两天就醒了。
3
自从那晚过后,周星灿明面彻底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为了不再挨打,也为了伺机逃出去,她不得不装作顺从的样子。
她每晚登台献艺,陪老爷公子们寻欢作乐,很快便成了春满楼的头牌。
不过,按她受欢迎的程度来说老鸨应该是巴不得她多接几个客人,最好是权贵们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这样才能赚得多。但是她目前为止只有尹亦棋一个人进过她的房,其他人最多也就嘴上手上占点儿便宜。
尹亦棋那晚来了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今天也不知吹什么风把他吹来了。他坐在旁边冷眼看着周星灿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个男人身边,娇笑连连。
周星灿也看到他了,既然他想看到自己堕落,那就如他所愿。
因为尹亦棋的存在,她今晚格外放得开,存心想要挑衅他。
“艳儿姑娘,咱们来喝个交杯酒怎么样?”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摸着她的腰色眯眯地道。
周星灿撒娇般笑了声,“交杯酒哪儿有我喂你喝好喝啊。”
“艳儿姑娘可是喂了我好几杯了,不过这交杯酒嘛,倒是没喝过。”
“我说的我喂你可不是用杯子喂哟,我说的呀,是用嘴喂。”周星灿媚眼如丝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
男人哈哈大笑,连说自己今天幸运,以往她都不会让人亲。
周星灿喝了口酒,缓缓靠近男人的嘴唇,就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一股大力将她扯开了。
“你就那么离不了男人?!”尹亦棋瞪着她,看着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只觉得无比刺眼。
周星灿被他拉着一路跌跌撞撞进了房间,尹亦棋一把将她摔在地上。
“怎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周星灿从地上爬起来,讽刺地道。
大概是被人戳破了内心的纠结恼羞成怒,尹亦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脸色冷凌,“你找死!”
周星灿捶打他的手不住挣扎,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放手,“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尹亦棋上前将她拖到床上,撕开她的衣服伏了上去。哼哼唧唧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一直持续到天亮。
从这天之后,尹亦棋说到做到,每晚都来,把她折腾得够呛。身上被打的淤青已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制造的各种痕迹。
4
鉴于身份特殊,周星灿在春满楼里几乎没有自由可言,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这段时间她表现得不错,老鸨对她放低了戒心,允许她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出门。
正巧,过两天是黄老爷生辰,黄老爷特别喜欢她,说是想请她去自己的生辰宴上弹奏一曲。
周星灿知道,机会来了。
黄老爷生辰那天,她打扮得尤为隆重,几乎将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戴在身上。
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是重视黄老爷,其实她是为了能多带走些值钱的东西,到时候跑出去了当了换钱。
陪着她去的是个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心眼还不少,对周星灿必须保持寸步不离。
为黄老爷表演完后,黄老爷邀请她去里屋说说话。随行的丫头想跟着,却被他呵斥住了。
“我和艳儿姑娘说说话,你个小丫头跟着干什么。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小丫头虽然心眼儿多,但也不敢和黄老爷叫板,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星灿离开自己的视线。
周星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黄老爷眼里的淫秽她还能看不出。不过,她打算将计就计,正愁找不到机会脱身。
黄老爷带着她进了里屋,一改之前的客气有理,俨然变成了个色欲熏心的老流氓。
周星灿假装害怕地跑到窗边,拿起凳子上的花瓶就朝他头上砸去,黄老爷当场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她将黄老爷拖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又在柜子里翻找出一身男子服装,匆匆换了衣服改了发型便从窗户爬了出去。
这黄老爷家以前她和爹爹一起来过,知道离柴房近的那堵墙有个狗洞,外面就是条商运河,她可以顺着河逃出去。
因为柴房位置偏僻,周星灿一路上竟没遇到一个人,就这么顺利的逃出去了。就是在钻狗洞的时候有点费劲儿,洞太小了,弄得她满身泥。
她运气好,走到河边的时候刚好有艘货船路过,她编了个理由让船家捎她一程。
看着渐渐远去的京城,周星灿苦笑了声,再见了尹亦棋,她要去找哥哥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5
尹亦棋在她逃走没多久就接到了消息,他迅速召集人手开始部署,势要把她抓回来。
很好,竟然有胆子逃跑,那她就要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周星灿是在一个小镇边下的船,下去后她先是去当铺将身上的首饰都当了,再去制衣店买了身灰不溜秋的男子衣衫。黄老爷的衣服太好的,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她从店里出来,又在路边买了些馒头烧饼,准备带在路上吃。
“让开让开,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远处,一群官兵拿着张画像沿街询问,但凡有一丁点儿相似的都被抓走了。
周星灿一眼就认出那上面画的是自己,没想到尹亦棋动作这么快,看来自己得快点离开这里。
她转身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飞快地蹿进屋檐下,借着沿路摊位的遮挡一路跑到河边。
现在陆路已经在全面排查了,她只有走水路。
周星灿上了艘准备西下的客船,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将自己隐蔽在阴影中。
“这城里怎么突然这么多官兵,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说是在抓要犯,抓到了能有一百两的奖金呢。”
“是吗,要是被我们抓到了可不就发财了。”
旁边的人在闲聊,周星灿将自己往角落缩了缩,又将脸埋下去,装作晕船的样子。
一连走了三天,风平浪静,没遇到任何人排查。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突生变故。
她被强盗劫持了,不仅是她,这一船的人都被劫持了。
将身上的钱财都搜走后,强盗们看着船上的年轻女子,又升起了歹意。
他们将年轻的女子单独装上马车,也不知要运到哪儿去。
周星灿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装作男子打扮,却不料突然听强盗头子道:“一群大老爷们,哪儿来的女儿香。”
他挨个瞅,终于还是在角落发现了她。
她和其她几个女孩一起被关在马车里,车门封死了,没有车窗,根本逃不出去。
她们就像牲口,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去屠宰。
强盗们每天只给她们吃一顿,食物给得少,水也给得少,周星灿靠在墙上昏昏沉沉没有生气。
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还有打斗惨叫的声音。
马车的门从外面打开了,强烈的光线刺得周星灿不得不眯起眼睛。尽管这样,她还是认出了那个逆光而来的男人。
尹亦棋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在她心上敲击,提醒她终究还是没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蹲下身子,捏着她的下巴,语气森然地道:“周星灿,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6
周星灿被送回了春满楼,为了惩罚她,尹亦棋下令不准给她东西吃,要饿她几天好好长长记性。
三天后她被放出来,嘴唇已经干得发白,整个人虚弱得马上就要倒了。尽管这样,尹亦棋还让她去接客。
她登上舞台,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栽倒下去。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刹那,她好像看到鲜血染红了衣衫,好多,好红。
尹亦棋飞身而上,看着她满身的血迹顿时慌了,大喊着“大夫,快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被请了来,尹亦棋守在床边,他以为自己对周星灿只有恨,但看着她浑身鲜血地倒在血泊中时,他心跳漏了好几拍,这时候他才醒悟到自己是爱着她的。
恨有,爱更多
“尹将军,周小姐只是身体劳累导致的体虚,休息几天就好。不过……她体内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大夫摇摇头表示遗憾。
尹亦棋身子一僵,悔恨顿时涌上心头,那是他们的孩子,就这样被他亲手杀死了。
大夫走后,尹亦棋又守了一阵,直到下人有要事禀报才出去。
周星灿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孩子,对不起,母亲没能好好保护你。
周星灿身体稍好之后,尹亦棋把她接回了府,专人伺候,想要弥补自己对她的伤害。
“让我走,我要回家。”周星灿面无表情地说。
“灿儿,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好,从今天起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原谅我好吗?”尹亦棋蹲在她身边,亲吻她的手。
好陌生的称呼,周星灿悲哀地想,以前她最喜欢他笑着唤她灿儿,如今听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让我走。”她不愿和他待在一起,已经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别这样好吗,你已经没有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他恳求道。
周星灿看着远处的天际线不再说话,是啊,她已经没有家了。短短几月,她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周星灿在将军府好吃好喝的养着,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大夫来看过好几次,说是小产伤了根本,不能急,要慢慢调养。
尹亦棋每天都会来陪她,但周星灿没有一丝兴趣,眼看着意志逐渐消沉。
这一天,尹亦棋又将她抱到院子里晒太阳,冯子航回来了。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给了尹亦棋一拳头。
“尹亦棋,你混蛋!”
尹亦棋还手,两人撕打在一起,等都挂了彩后才停下。
冯子航想带周星灿走,尹亦棋拦着不让。
“我才走半年,京城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尹亦棋,你好本事啊。”
“当初我走的时候将灿儿托付给你,你可倒好,不仅不好好珍惜,反倒弄得她家破人亡!”
“哼,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说到底,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沫儿出事我们谁都不想,你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找了个替罪羔羊,你怪自己没保护好沫儿,却又懦弱地不敢承认,最终将气撒到灿儿身上。”
冯子航说红了眼,自己从小到大疼爱的宝贝被人这样折磨,他真是恨不得能杀了尹亦棋。
冯子航知道周星灿喜欢尹亦棋,遂将自己的心思瞒得牢牢的。半年前他离开云游整理心情,接到京城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还是晚了,她的灿儿已经受了太多苦了。
见着冯子航,周星灿忍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她哭着求冯子航带她走。
“带我走,子航,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冯子航帮她擦干了眼泪,“灿儿别哭,我来带你走。”
这一次,尹亦棋没再阻拦。
7
尽管跟着冯子航走了,周星灿的身体还是一天不如一天。尹亦棋每天都来,但她不愿见,他只能在门口站着,一站就是半天。
“你走吧,灿儿是不会见你的。”冯子航说。
“我就想和她说说话就走。”尹亦棋卑微地道。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冯子航转身就走。
周星灿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远在边塞的哥哥,她拜托冯子航帮忙打听。
只等了十几天,她就等到了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却足以将她摧毁。
她哥哥死了!
来人说是在战场上被敌军杀死的,一箭穿胸,当场身亡。
周星灿只觉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冯子航吓坏了,忙叫来大夫看诊。
周星灿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昏睡好久,有时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这一天,她突然想看看院子里的桂花,她每天躺在床上总能闻到扑鼻的香味,她想看看它们。
冯子航将她抱到院子里的躺椅上,陪着她一起看。
他们一起回忆了好多小时候的趣事,一起调皮,一起挨骂,一起逃学,一起放鞭炮。
那时无忧无虑的,真好。
望着满树的点点黄花,周星灿突然道:“子航,我要走了。”
冯子航紧紧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儿?不许去!”
周星灿笑着摇摇头,“我爹娘和哥哥来接我了,他们说那边很美,我想去看看。”
冯子航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将脸埋在她的手上,哭得泣不成声。
院门外突然传出尹亦棋的咆哮声,“砰砰砰”地砸门想要进来。
“要开门吗?”冯子航问。
周星灿摇头,虚弱地道:“不了,你帮我带句话给他,我会向孟婆多要几碗孟婆汤,只愿生生世世不再遇到他。”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莹白色的玉佩交给冯子航,这是她十岁生辰那天尹亦棋送给她的。
现在,她不欠他了。
苍白的手缓缓垂下,周星灿去找疼爱她的家人了。人世间太苦,下辈子不来了。
冯子航命人将门打开,尹亦棋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看着没了气息的周星灿,他失声痛哭。
是他的错,都怪他,他该死。
8
尹亦棋和冯子航将她葬在了开满鲜花的山上,两人站在坟前久久不语。
“你知道沫儿出事那天,灿儿也被人侵犯了吗?”冯子航面无表情地道。
尹亦棋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灿儿那天为了保护沫儿,不惜让那些土匪侵犯自己,她太善良了,善良到居然相信他们会放过沫儿。”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你,怕你嫌弃她。但是你又知不知道,她回来后一面深夜痛哭,一面又要在你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不仅如此,她左耳因此受伤,损伤了听力,暗地里找了好些大夫都说治不好。这些,你可知道。”
悔恨、心疼、自责,各种情绪夹杂而来,压得尹亦棋恨不得一头撞死。他太蠢了,灿儿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自己还迁怒于她,自己不是人,不是人!
冯子航冷眼旁观,将玉佩递给他,“灿儿有句话叫我带给你,她说她会向孟婆多要几碗孟婆汤,只为生生世世不再遇见你。”
尹亦棋在周星灿坟边盖了座小木屋,他只想每天都能见到她,想用一辈子来忏悔。
冯子航经常来找他,两人坐在周星灿的坟边喝酒。
又是一年清明时,尹亦棋步履蹒跚地走到坟前,摆满了周星灿爱吃的东西。
“灿儿,今年子航不来了,听说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没几天就走了。你在那边要是见着他了,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他十年前藏的桃花酿,我帮他喝了。”
再后来,小小的坟边多了一座新坟,上面写着“周星灿之夫尹亦棋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