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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山海经·南山经》
1.意外
京里正值盛夏光景,书斋里格外闷热,小少年擦擦额上的汗,走到窗边废力支起窗子想要透透气,可一打开窗,那外院树上的蝉鸣鸟叫就毫无阻碍地传进了窗子里,连连不绝,吵得人头脑发晕,看不进半个字。
少年叹了口气,满口之乎者也地想着圣人训戒,“万事无两全,心静自然凉”,他好不容易沉下心来好好看书,就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恼人的吵闹声。
这声音听起来竟像是有人在对着他斥骂,听着冲得很,小少年也难免心情不佳,他皱着眉看去,竟发现是一只状似斑鸠的小鸟停在了窗棂上,小鸟对他眨着豆豆眼,模样十分乖巧。
看着小鸟,本来按着火气的少年却有些不忍发作,但奈何它的叫声实在太吵,少年没办法,只能拿着卷起的书本轻轻地驱赶它,小鸟聒噪的声音消失在耳边,可它小小的模样却印在了他心上。
灌灌扑棱着小翅膀飞上屋檐,被他驱赶了却也不恼,只觉得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书呆很是有趣,一脸严肃认真的读书样,样貌不如何出挑,但那周正五官上的疏朗眉宇,和纯然沉静如湖泊一样的双眼,看得她心生喜欢。以后啊,定要常来。
后来,那只小鸟常常停在他的窗口,吵得不可开交,他以为它是饿了,就备些面碎儿撒给它吃,谁知这一撒,就再没能甩掉它。
学堂里的其他学子有时忍不了灌灌的叫声要来驱赶,少年也总是为它掩护。
日子久了,怀里揣些面碎儿不知不觉竟成为了习惯。
那个少年叫沈信初,是这个学堂最正直勤勉的学生,若没什么意外,他的一生就是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报效社稷,娶妻生子,可偏偏他那天开了窗,遇见了她,那只叫霍喃喃的小灌灌,从此就成为了他井井有序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意外。
2.惧内
大理寺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沈大人从小就是个勤勤恳恳的正经读书人,在官场上也刚正不阿,做事稳重稳妥,还很节俭,家里没有高门大院,也从来不雇丫鬟仆从,跟寻常百姓家没有什么两样,名声向来不错。对于这样个清官,坊间本来没什么可嚼舌头的,可人无完人,虽说这沈大人在官场上向来是直言敢怼,面对谁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可是听说啊,他惧内!
对京里盛传的沈信初惧内的留言,沈大人一直不置可否,对于会传出这等留言他其实也并不意外,他家那口子原身是只灌灌,叫声就像是人在互相斥骂,就算变成了人身也改不了这个天生的毛病,说起话来就像在跟他吵架,外面的人偶尔听见了,常误以为他在单方面挨骂,他偏偏又是一副淡定的样子,落在那些人眼里,都说沈大人家有悍妇,日子过得真是不容易。
每次听见外人委婉地提起这茬,或是看到他们眼中的怜悯之情,沈信初都只是低眉淡笑,他家喃喃是什么样的,他自己最清楚。
这天沈大人下了朝,路过烧饼铺子,顺带包了几个回去。
他一进家门,霍喃喃就闻着味儿找了出来,娇小的女子一路颠颠儿地向他跑来,圆溜溜的眼睛,白皙的小脸,天真可爱的少女模样。
可是美则美矣,就是长了张嘴,霍喃喃一开口,嗓音还是清脆悦耳的,就是这语气和节奏像炮仗一样,轰得人反应不过来。
“沈信初!你今天晚了半个时辰…¥@#%#d##%…房顶漏了个洞你知不知道…@$€%#…等会跟我去修……”
“嗯,知道了。”
“这家饼子味道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在…¥#€*s%@¥#za¥#s…这次就算啦,对了你…%#¥#@€s%#€…知道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
“明天我三姑和九姨还有弟弟妹妹要来…#%@¥€$%#¥@¥#€$%#…你说我做什菜好啊…%##¥%#a%@€$%#…这个你也喜欢吃的,怎么样!”
“嗯,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霍喃喃收好沈信初的官袍就兴冲冲地拿着相公买的烧饼边吃边跑地回去忙活了。
“娘子,慢些吃,慢点儿跑。”
这么多年来,沈信初对于霍喃喃的说话方式已经习惯了,并且能快速地从那炮仗一样的话语中找到关键信息并对答如流。
刚刚喃喃说明天有亲戚要来,对于马上要迎接一窝灌灌,饶是沈大人也暗自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今夜还失眠了一会,最后在霍喃喃转身把小脚丫子横在他腰上时,他终是摇了摇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躺下睡去。
快睡着的时候,听到霍喃喃在说梦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听着还是像在骂人,要不是沈信初心里明白,要不还真以为她讨厌他到做梦都在骂他呢。
她的梦话里好多是不着边际的胡话,尽管不甚清晰,他却还是听出了一句,“沈信初,你好暖和。”
2.群架
第二天清晨,沈大人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那阵仗像是像是要把家里的小房顶掀翻,别人家飞来几只鸟,那是鸟语花香,歌声婉转,自家来了亲戚,唠起嗑来活像在吵群架,但是沈大人早已是见过世面的男人,这比起与喃喃成亲那天,简直不值一提。
沈大人平心静气地睁开眼,起床洗漱。
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小丫头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浅蓝的身影像是轻盈绽开的水花,她听到他起来了,本来想推他回去再睡一会儿,鸟族起得早,天还没亮全呢,今天好不容易不用上朝,怎么说也该让他多休息会儿。
“姑姑们来了,我该早些出来迎才是,娘子怎么没叫我。”
“哎呀,我们哪里来这么多规矩,”霍喃喃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转而揪着几只小灌灌的耳朵,怒道:“都是你们几个小家伙,吵得不得了不得了,把他都吵醒了,我怎么跟你们说的…%#€$%##¥#@%#…给我到好好到厨房帮忙去!”
沈大人把几只小灌灌的耳朵从自家娘子手里解救出来,请几位姑姑坐下喝茶,自己去后厨帮着她做饭去。
“娘子,今天把门窗关好了吗。”沈大人认真帮霍喃喃揉着面,一脸平静地问。
“啊?怎么啦?”霍喃喃回头问。
沈大人表情语气不变:“待会儿去看看,关紧点,不然对门孙大娘又去报官就不好了。”
霍喃喃噎了一下,她们灌灌聊起天来,越是聊得火热越像是在互相吵架,越激动,声音越凶狠,几只灌灌在一起就像在骂街,上回有朋友来,他们聊得太开心,隔壁热心的孙大娘还以为沈大人家里进了贼人,在干架火拼,情急之下竟然去报了官。
霍喃喃气鼓鼓地抬头盯着他,抓了一把面粉就朝他脸上呼去,可她个头堪堪到他肩膀,也就这一点霍喃喃还够得上小鸟依人这个词,“沈信初!你是不是想笑我!”
沈大人躲着她粘了面粉的手,很正经地开口:“娘子,我没笑。”
“哼!你脸上不笑,心里在笑!”霍喃喃扒住他的手臂,费力地往上蹦,“沈信初!你给我…#%#@z#¥%@…你给我蹲下来点!”
最后直到脸上没笑,心里也没笑的沈大人脸上落下了两道白色指印,才算翻篇。
吃饭的时候,几位姑姑和霍喃喃聊起了近况,姑姑们问她京中如何,霍喃喃问青丘老家如何,“吵”得很开心。
她们打得一片火热,一旁的小沈大人安安静静地吃饭,完美诠释什么叫“身处闹市,志存高远。”
看着好像沈大人没有参与,可偶尔霍喃喃和几位姑姑让他发表下意见,他还偏偏能冷静地接上话题,他很清楚,她们也不是真想他说出什么来,只要能顺着说就行,有时候甚至只是象征性问下他,他说了什么她们压根儿也没听见。
三姑:“青丘那只狐狸的事儿你们听说过吧?”
霍喃喃:“哪只啊?”
三姑:“那只啊!就那,诶,你懂的吧。”
霍喃喃和其他几位姑姑恍然大悟状:“哦~那只啊。”
“她这几年还经常去…#%#¥%@#¥%…哎呦,可真的是…#@¥%@…...”
“啊?她这人怎么这样啊…#¥#@¥#@%…要是遇见我,我肯定跟她干上一架…...”
“就是啊,哪有这么做的啊…听说啊还…#%¥#%¥%#…...”
“什么!我们族的姑娘就是好惹的?凭着长的好看了不起啊…#%¥%#@…沈信初!你说是不是!”
一边安静如鸡的沈大人突然被问到,他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霍喃喃,像是在朝上请奏:“是,娘子比较好看。”
“就是!我跟你们说啊……”霍喃喃突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小脸一红,转头瞪了他一眼,整张脸红扑扑的,假装生气地拍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你快吃你的吧。”说罢,却夹了个鸡腿到他碗里。
沈大人得了令,又回去吃自己的饭,看吧,我们不苟言笑的沈大人还是很聪明的,对着霍喃喃,他总没办法,又总是有办法。
4.鸟窝
这天霍喃喃和沈大人闹了脾气,做完晚饭把饭放在桌子上,就自己扑棱着小翅膀飞到屋角的鸟窝里去了。
霍喃喃每次只要跟沈大人生气就会变成小鸟到鸟窝里去睡。她的鸟窝建得十分精巧可爱,里面铺着绵软的绒絮,透着淡淡的馨香,温暖舒适,放得高高的,正好对着小院儿里的葱郁绿树。
沈大人家并不算豪华,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置办的,特别是院中的绿树,一颗颗都是沈大人为了霍喃喃亲手栽的,为了她恢复原身时可以更自在一些。
霍喃喃在小窝里气了大半夜也气饱了,看着这片漂亮的绿色,又看到这个小窝,想起沈信初当年做鸟窝的时候被扎破了好几次手指,心里又软了,小小的鸟儿飞下来,看到他房里的小灯还亮着,暖暖的黄灯映出他披着衣服撑着头坐在一边的剪影。
霍喃喃一下又不气了,小鸟的豆豆眼黑黑润润的。沈大人官场上能言善辩,心思缜密,但是一向说不来华丽的甜言蜜语,她也是很清楚的,气生完了,又开开心心地去给他做早饭。
而在房间苦思的沈大人,用一晚上终于写好了辞呈,第二天皇上召见他,皇帝看着一脸诚恳严肃的沈大人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沈卿,何必到如此地步?此事罢了就罢了,你且回去吧。”
沈大人跪谢之后就退下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招还是管用。
原来皇帝听说沈卿家有悍妇,成家多年以来没有纳过一房妾室,想着沈卿为国家鞠躬尽瘁,回了家还讨不了好,皇上本着体恤臣子,便想赐一两个良家女子给他,没料想竟然逼得他递了辞呈。皇帝此时看着沈大人的背影,心里直为他心酸。
沈大人回了家,霍喃喃却少见地没有跑过来抱他,只躲在房门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在他背后一个劲儿地瞅。
“娘子,你在看什么?”沈大人往身后看了看。
霍喃喃不自在地说,声音有些含糊:“没……没带人回来?”
“什么人?”
“就……就那个……”霍喃喃难得说话不像炮仗一样。
“我给你带了烧饼回来,你说味道最好的那家,”沈大人举起自己的手,手里的油纸包还冒着热气,“别忙着吃,很烫。”
霍喃喃盯着油纸包,清亮的眼睛冒着热气,红着鼻头扑了过去。
沈大人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缓地说:“我不会带别人回来的。”
霍喃喃抱了他好一会儿,沈大人就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官服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让她抱着,她在他衣襟里擦干了鼻涕眼泪,一抬头,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我马上去切点肉,我还以为今天…#%¥#%@€$%@…我全做的素菜,苦瓜黄连,想着苦死她们…%#¥#@%€%@…你等着,我马上去倒掉,做几个好菜!等着啊!”
看她说起话来又风风火火像炮仗一样,沈大人轻轻垂下眼,把那封被退回来的辞呈悄悄扔掉了。
他们俩从成亲起就会每日写当日的记事,在霍喃喃的小本子里,总是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的话,偶尔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画在里头。
【相公今天带了我喜欢的烧饼哈哈,这家烧饼最好吃,还以为相公会找不到路呢,还有啊,我自己尝了尝那碗黄连汤,好苦啊妈呀,那么苦,要是相公喝了舌头都麻了,算了,要是她们来了,我就给她们喝黄连汤,给相公喝另一碗萝卜汤就好了,这样一定把她们吓退!但是没人来,哈哈哈哈,相公说我不喜欢,他谁都不带来,相公真好……】
在沈大人的记事里,话总是简单几句,字迹工整有力。
【喃喃今天又说了很多的话,大多也是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我还是很爱听,今天,喃喃该回来睡了。】
霍喃喃平时喊他沈信初,在本子里叫他相公。
沈大人平日称她娘子,在笔下叫她喃喃。
5.妙用
霍喃喃有个凶狠的名声,本来应该人缘不太好的,可偏偏她在那些官家小姐和娘子中很受尊敬,都说她驯夫有方,当然不只是这个,最重要的还是霍喃喃那张嘴。霍喃喃平时说话就很像在吵架,这点也造成过许多不便,可当真的与人吵架时,她这张嘴就实实在在的有了用武之地。那些官家妇人之间本就喜欢互相扯皮,每每要打嘴仗,霍喃喃就成为了关键性人物。
“霍娘子,我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你可得为我们出这口恶气!”秦娘子亲昵地挽着霍喃喃的手,秦娘子身后的一众女眷们全都两眼发光地看着她。
霍喃喃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意思是包在我身上。
说着就见周府的娘子迈着那摇摇摆摆的步子扭了过来,开口就不客气:“哟,这不是秦姐姐吗,这可真巧啊。”
秦娘子冷冷一笑,撇过头去不做理会,倒是霍喃喃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小娘子,转头用眼神询问,秦娘子点点头,小声道:“就是她。”
这周府娘子最近可是惹恼了无数的娘子小姐,端得是粗鄙无理的性子,前些天就把脾气最好的张家姐姐气得哭出来,好些日子不出门了。
霍喃喃其实并不常参与这些妇人的是非,这次她主动跟来还真是与这位周府娘子有关,她老早听闻有位周大人总是跟自家相公不对付,沈大人沉得住气,她霍喃喃可咽不下,眼下这周府娘子可算是撞她枪口上了。
“这位是?”那女子挑高了眉毛,也打量着霍喃喃,这么小的个子,莫不是……心中有了数,她尖着嗓子笑了一声:“霍娘子,稀罕人儿啊,今天可算见着正主了。”
这周府小娘子也知道两家不和,又常常听闻别人在自己面前吹捧她驭夫有道,不免也想跟她较个高下,说话便更刻薄了些:“都说沈大人清廉,这可是连自家娘子都养不起了吗,霍妹妹这身量,怕是在沈府连饭都吃不上,天天吃豆芽了。”
“这么说来那你可不是天天吃甘蔗,不然怎么长得像千年甘蔗成了精?哎呀,按周大人的身板,是不是得天天看你的鼻孔说话啊,周大人可真幸苦……”
这算是踩住了她的痛脚,周府娘子一下子提高了音量:“你胡说什么?”
“胡说什么?周大人不喜欢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一寂寞了就闲出毛病,一孤独了就要成精,天天唧唧歪歪就想惹人讨厌,今天我就来收了你这妖魔鬼怪!”
“你说谁妖魔鬼怪!”
“妖怪听懂人话啦!哎呦还真不容易,你看你这脖子粗的脸黑的,怎么着啊,甘蔗精要现原形啊,秦姐姐你们快闪开,你看她那嘴巴真大嘿,等会儿一张嘴就要吃人了!”
“霍喃喃!”周府娘子咬牙切齿,“我不讨人喜欢,你以为你家沈大人喜欢你?那是怕了你!你知不知道他惧内的事有多给他丢人!”
她满心以为自己也捉住了霍喃喃的痛处,谁知这小丫头张口就来:“屁!我家相公可喜欢我了,天天只有抱着我才肯睡觉,周大人那儿妻妾成群,怕不是上半夜到你屋,下半夜去别屋,忙得不亦乐乎?”
“你……”她以为她已经算是够没遮拦的了,没想到有霍喃喃这么个更不害臊的。
“我什么?我可讨我家相公喜欢了,相公得了空就喜欢喂我吃饭,抱我走路,我说什么都听,不像周大人抬头就只看得见你鼻孔,就是喂饭也够不着,想抱你是抓不着头又够不着脚!”
“我……”
“还有啊,丢人?论起这个那您可是技高一筹啊,你这一现身,蛤蟆疯狗可都得退避三舍,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周大人那八张面皮居然都能被你给丢没了。”
“你!”
“就这还给你威风坏了,以为自己算个人物了?今天你敢撞上我,我可就告诉你,你找我不痛快还不如去找死来得痛快!不找个人骂你你还就是不清醒,让你好好说话就是不听,难道不知道自己只要一张口,臭晕一整宿吗,你看你这老妖怪再敢出来耀武扬威,我扒了你的甘蔗皮!给我记住了…#¥@%#¥#%#¥#…让你家那个也学着点,给我老实点儿,听见没有!”
一段话骂得是酣畅淋漓,炮仗一样轰得周府娘子是话都接不上,最后连一个字也蹦不出,旁边的秦娘子一众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霍喃喃深知一个道理,要制服一个人,就要一击必中,要让人服,服到都不敢怨她,只敢怕她。
后来沈大人议事的时候,发现周大人神情格外不自然,对他的提议更是少见地没有发出任何意见,连最后告别时都对他连连拱手,格外的敬重,留下正直的沈大人一头雾水。
6.羽毛
最近大理寺要处理好些疑难杂案,沈大人忙得脚不沾地,回来得越来越晚,甚至有几天处理卷宗到了深夜,干脆就睡在了那里。
霍喃喃很气,非常气,其实是想他想的,她常常煲了汤托人给他送去,可见不到面,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这天半夜沈大人回来了,夹着一身寒气与疲惫,但为了不吵醒她,动作都放得很轻,但她还是醒了,霍喃喃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沈信初?”
沈大人脱了外衣,坐在床边,刚想说什么,可是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困意,一下子就躺倒在了床上,半个身子压着她。
霍喃喃拍了拍靠在她肩上的头:“沈信初……喂……怎么啦?”
陷入她身上温暖的香味,沈大人累得抬不起眼皮,低低地说:“喃喃……明天吃粥吧,你做的粥……好久没吃……”
“哦……那……”霍喃喃低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霍喃喃动了动,让他靠着自己的肩窝,她摸摸他的眉毛,又捏了捏他的脸,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心里心疼得很,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想,是时候出手了。
沈大人一大早又要去办案,霍喃喃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要亲自帮他梳头,沈大人虽然意外却也没说什么。
说是要给他梳头,霍喃喃却不让他对着镜子,到最后梳好了发髻,霍喃喃揪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变成了一根小小的羽毛,趁着沈大人没有察觉,偷偷把那根羽毛插进了沈大人的发髻上。
霍喃喃把他转过来看了看,那根小小的羽毛颜色鲜艳,颇为俏皮地飘在他头上,和沈大人那副廉洁奉公的沉稳表情很是不搭。
“娘子,怎么这么看着我?”
霍喃喃赶紧抿住嘴唇:“没什么没什么,快快出发吧,别迟了。”她给他戴好官帽就送他出了门。
沈大人觉得今天霍喃喃有些奇怪,看着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沈大人今日处理起这些复杂难解的卷宗竟然变得容易起来,脑子尤为清明,原先那些理不清的线索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一天下来,他理清了好几个堆积多日的案子。
下属们也不免奇道:“沈大人最近莫不是遇到神仙指点,怎么能如此快速地破解悬案?”
“是啊,那钱氏的供词您是怎么一眼看出破绽的?”
“还有还有,您怎么知道徐家二哥是午时三刻出的门而不是丑时?”
忙活了一天,沈大人轻轻取下官帽,答道:“我也不知缘由,许是昨天休息了一晚,有了精神,看事情也更清楚些,至于案情中的诸多破绽,只要……”
沈大人说着说着,就感觉这一群下属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表情呆滞,眼神都齐齐地盯着自己头顶,一阵沉默。
“怎么了?”沈大人微微皱眉。
“大人……您……”
“大人……上……上头……”
“呃……那个……”
看这一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大人想起今晨梳头的事,直觉有些不对,缓缓伸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等沈大人看到自己手上那片熟悉的小小羽毛时,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着面前这一群人,若无其事地拿起官帽戴了回去。
霍喃喃一大早就等在门口了,小小的身影在门口望啊望的。
灌灌的羽毛有使人不惑的能力,让人神智清明处事果断,她今早那么精心地插在他头上,他办起案子来一定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沈大人今天回来得很早,他一进门,霍喃喃就殷勤的上前帮他脱帽换衣,一摘下帽子,看见那只羽毛还精精神神地插在沈大人头上,她松了口气,迅速把羽毛收回手中。
沈大人佯装不知她的小动作,开口道:“娘子,今天我断案奇快,他们都说是有神仙相助。”
“那是!”霍喃喃得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忙接着说,“哦哦,那很厉害啊,我就说你一定能破解的啊,哈哈。”
沈大人淡淡笑了一下:“嗯。”
喃喃,就是他的小神仙。
7.手心
霍喃喃有时会缠着沈大人带着她出去,但有时候沈大人是去处理公事,带着娘子不太方便,于是霍喃喃就会变成小鸟的样子让他揣着上街去。
这天,沈大人在认真处理着案卷,霍喃喃在衣服里闷着了,想出来透透气,就扒着领口钻出头来。
下属们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鸟在自家大人右边的衣襟里冒了出来,再次呆滞了许久。
继上次鸟毛事件之后,大家心里也有了底了。
大人,果然养鸟了。
沈大人感觉到了一道道强烈的视线,低头一看,跟小鸟的豆豆眼对了个正着,他抬手,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小鸟毛茸茸的小脑袋,小鸟就扭扭自己的小身子又钻了回去,转而从他宽宽的袖口钻出来,钻到他手心里,被他轻轻握住。
沈大人抬起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看卷宗。
下属们又觉得,铁面无私的自家大人果然只有对待小动物时才这么温柔。
当然,沈大人向来,把霍喃喃捧在手心。
回了家,憋了一天没说话的霍喃喃终于能开口了,一张小嘴说个不停,说到一半,突然问道:“沈信初,你会不会觉得我吵,嫌我烦啊?”
沈大人低头看着她,正气的五官说起话来总是显得十分认真:“不会。”
“哦。”霍喃喃一笑,便又放开了说。
“这件官袍旧了,你快脱下来…¥%#@¥%#¥€%$…哎呀,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长高了?不会吧,你站着,我给你量量…哦我知道了…#¥%#%@#…是不是?”
“嗯,好像是。”
“今天想吃什么,我准备了好多呢,对了,那天三姑是不是说有道菜咸了点儿?我这次…#@%¥#€#@#€@…一定好吃。”
“好。”
“啊,今天我在堂上看见那几个人好有趣啊,但他们都好像很怕你的样子,为什么啊?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呀?”
“我一会儿讲给你听。”
“好啊!”霍喃喃说够了,刚要进厨房,又想起什么,退几步回来,抬头对着沈大人,脸红红地道:“亲一下再去。”
霍喃喃扬起小脸,沈大人微微附身亲了她一下,霍喃喃就开开心心地进后厨了。
他十七岁时与她成的亲,到如今已是第九个年头了,这往后,还要与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作者的话:
没啥好说的,
99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