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调查的组织叫‘上帝之眼’,是一个有独特世界观的新型邪教组织,它不篡改宗教教义,领袖也不谎称自己全知全能,甚至不以任何借口收敛钱财,它唯一要做的,是让信徒对物质世界产生质疑,从而对生活失去信心,最后自己走向死亡。”
院长递给我一张名为“天堂之门健身会所”的年卡。
“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几位自杀的当事人,都曾在这家健身房健身,所以我们要从这里着手。”
“上帝之眼?共济会么?”我曾经看过一篇阴谋论文章,详细解释了上帝之眼这个符号和共济会的关系。
“你听说共济会成员自己跳楼死的么?”院长略微思索了一下,“单从最终的自杀行为来看,他们的教义应该是反社会反人类的,而不是掌控世界或者构建新世界。”
“举报人还有其他线索么?”我问。
“没了。官方渠道,这次院里也是临危受命,一旦发现邪教头子,不要打草惊蛇,立即联系院里。”院长凝重地说:“嗯,总之······这次任务······很危险,也很特殊,保护好自己。”
刀山火海都过来了,一个藏匿在商场健身房的邪教组织,难不成还能抽筋剥皮废了我不成?
院长欲言又止,我不禁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危险的?不过,难得你担心我一次。”
“方瑞,你很聪明,也足够勇敢,甚至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全身而退。但是,‘上帝之眼’的恐怖显然不在行为,而在思维,只要你接触他们,自然就要或多或少的接收他们的教义,并且思考他们的理论,届时你的优势将会成为劣势。”院长叹了口气,“其实,你不是最佳人选。”
“那为什么最佳人选不去?”我忍不住问。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他竟然面带歉意,这让我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如果连院长都觉得棘手,那这个名为“上帝之眼”的组织,可能真的不那么好对付。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院长说的这句话——这句广为流传的犹太警句,道出了我们对生命和整个人类世界的全部感悟。
因为人的自以为是,也因为人自身的渺小,思考越多,以为越接近真理,却越发觉得离真理更远,被上帝愚弄,于是开始了怀疑和否定,最终走向绝望之崖。
难怪院长说最佳人选是他自己,毕竟,他不是人。
不过一走进健身房,之前种种不安和疑惑都烟消云散了,满屋子的香汗酥胸、翘臀长腿,这哪是邪教组织啊,这简直是人间天堂,难怪这家健身房叫天堂之门。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我们会所吧,想减肥还是想塑形?我叫小维,是这里的银牌健身教练。”
我应声从满眼春色中收回目光,发现说话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圆脸女孩儿,弯弯的眼睛间距很大,略微上翘的鼻头精致俏皮,此刻,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上一个钟多少钱?”我咽了咽口水问。
小维的脸腾一下红了,站在原地气鼓鼓地撅着嘴,拧着两道柳眉,水汪汪的眼睛里几乎渗出泪来。我这才意识到,人家是私教,不能叫上钟。
我一拍脑门儿:“不好意思姑娘,说错了,我以为你是那啥的呢?所以······”
不等我说完,小维再也无法忍耐,一甩手转身就走开了。
“这嘴怎么还不好使了呢!”我一边拍着嘴自嘲,一边感慨现在的姑娘脾气大,多大点儿事儿,说你是你就是了?心眼忒窄了!再说,健身房就叫健身房,张嘴闭嘴会所会所的,谁能反应过来!
况且,我也没钱!
又打发走几个私教,我终于能够安稳漫步在跑步机上欣赏美女了。
除了在室内做瑜伽、健美操和动感单车的,还有零星几个跟肌肉男玩器械的金刚芭比,剩下的所有姑娘都聚集在跑步机这里,人人挂着毛巾,一边擦拭胸口的汗,一边扭着腰肢急步走。
我尝试和身边的女孩儿搭讪,可她们都戴着耳机假装没听见,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这让我很受挫,只好打消艳遇的念头。
我仔细地观察整个健身馆,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四处闲逛,一边在心里记下哪里有出口,哪里有连接通道,什么地方适合施展拳脚,哪个器械能够当作武器防身。
半天下来,一无所获。
“你得真的练啊!不然这卡不浪费了么?我是叫你看姑娘去了么?”院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花了我多少钱知道么?”
我捏了捏身上的松软的肥肉:“练不动啊!而且,我今天上网查,健身必须有人指导,不然自己瞎练对身体特别不好!”
“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你去吧,我看你最近上下楼也有点儿喘!”我一脸无所谓地说:“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
院长用手狠狠指着我,咬牙切齿盯了我好久,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明天开始,食堂减少一个菜······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没钱!减一个荤菜!就这样。”
看着眼前站着一排风姿绰约的女私教,我最终选了小维,她有些不情愿,在我喊出她的名字后,轻蔑地白了我一眼。
“姑娘,之所以选你,也是想为昨天的事儿道个歉。”
“停,打住。您只需要告诉我您想练成什么效果就好,时间有限,为了让您的消费物有所值,不要闲聊。”小维仍旧是一脸嫌弃,“我希望你是来健身的,而不是来撩妹的。”
“好,全凭姑娘安排。”
“在此之前,先来进行几项评估。”她拿出三份问卷给我,说,“请认真填写,填好之后我们进行身体测试。”
评估结果很快出来了,体重和体脂率高,肌肉量和基础代谢率偏低。
小维的结论是:“你是一个不爱运动的胖子。”
我搂起衣服,看了看略微隆起的肚子,轻轻拍了拍:“我觉着还行啊!”
“方先生,您对自己的要求真低。”
系统的训练很快开始了,力量和有氧搭配进行,每次训练一小时,收费750。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院长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院长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阴沉地说:“别忘了自己是干嘛去的就行,一天七百五,如果完不成任务,你就别回来了。”
小维对我很负责,除了日常的训练,她还特地给我准备了食谱,每次私教课结束以后,如果我还在健身房,她给其他人上课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也都会捎带着指导和提示。
我也几乎忘记了“上帝之眼”的事情,全身心投入到健身当中,每次筋疲力尽时,我都觉得内心无比愉悦安宁,似乎那些汗包裹着身体和大脑里的所有不快,通通流出来,蒸发掉了一样。
而我和小维的关系,似乎也因为我的努力而有所缓解,看见我身体数据的变化,上课的时候,她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时不时还愿意和我闲聊几句,一改之前的冷漠和轻蔑。
私教课第11天的时候,我做完最后一组器械,起身要走,小维把我按住说:“今晚有哲学瑜伽课,要不要去听听?”
“哲学瑜伽?听着很高端啊!免费的么?”我隐约觉得,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小维点点头,忽闪着眼睛笑着说:“放心,免费的!不过要等闭馆之后才行,现在屋子里还没腾出来。”
“谁讲啊?”我问道。
“我们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