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你是金人,是不是?”
“你长相不错,举止也不赖,还有你身上,穿的是苏州的丝织。你们金人近年虽打了不少胜仗,也掠了不少财富,可能穿得起苏州丝织的,恐怕还不多。”
“多铎对你不错,南下这么艰苦的时候,都肯派几百人保护你。你实话说,你到底是谁家的夫人,你丈夫是谁?”
刘权盯着女人,寸步不饶地逼问。火堆烧得旺盛,火光映得他半面脸通红。
女人手脚被缚,跪在地上,低头盯着地上的枯柴,浑身颤抖,喘着粗气。
“你不想说,还是听不懂汉人的话。”
女人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刘权偏过头,问旁边静坐的史政:“少将军。”
史政倚着草堆,低头斜坐着,用一块绸布擦拭手中长剑。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
“怎么处置她?”
史政偏头看女人,女人也抬头看史政。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史政看着女人目光里蕴含的恐惧,忽然打个寒颤,他觉得那眼神很熟悉,似曾相识。
“权叔,都听你的,该怎么办都行。”史政慌忙起身,他想逃避。
“这……”刘权有些犯难,目光又瞟向女人:“我……”
“都听你的,权叔。”史政挣扎着向外走:“我先去隔壁睡会儿。这的事就麻烦你了。”
围着的人忙闪出一条路,史政提剑慢慢走出。
那是三间茅草屋搭在林子深处,门上悬着破旧的草帘遮挡风雨。林子藏在山间,与十数里外的扬州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牛毛般细雨不停,打在脸上,冰凉。
史政站在门前,才觉得好受些,心里也不像之前在屋时那样堵。静立片刻,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向一边。
南明弘光元年五月初六,扬州。
金军攻破扬州那天是四月二十五。
(一)
墨黑的乌云翻卷在天边,黑压压的军队纵贯街道。箭上弦,刀出鞘,数千马步军奔赴南门。
城南的百姓慌了神,金军的大炮轰破了城门,轰颓了城墙,也轰碎了他们的家。孩童啼哭,长者哀嚎,顾不得整理家私,男男女女溯着军队的逆流北逃,沿途带动更多的百姓弃家逃难。
“挡军队前进者杀无赦。”
南门告急,一向纪律严明的史家军也乱了阵脚,只得用刀枪在前开路。后面的百姓见官兵刀枪开路,向前的波涛又哭喊着硬分作两拨浪,相互挤压退向两边,哭喊叫骂声连作一片。
官兵过后,大潮又挣扎着汇聚,慌忙向前。史政就是其中一员,他还骑了马。
史政也忘了他纵马飞奔的路上伤了多少人。街上塞满了人,老人颤颤巍巍挪着步子,媳妇抱着哭泣的孩子,被人流挤着向前。路被塞死,史政只能用马鞭开路,抽在马背上,也打向前面的路人。
行人咒骂着让出一条路,马匹疯狂向前奔,还是撞倒前面的妇女,踢飞蹒跚的老人,甚至踩碎孩子的头颅。
史政身上沾着鲜血,终于熬到了府上。府里这时也乱作一团。
史政还未进府,就瞧见一个家丁左手提着包袱,右手牵着一个丫鬟急匆匆跑出去。
“你们去哪儿?”史政吼道。
丫鬟愣了一下,钉在原地不出声,家丁却只瞧了史政一眼,随即拉起丫鬟的手,又向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