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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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菲喜欢播音系的纪嘉益,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
那个叫林一菲的女孩子,在大一军训阅兵时,突然跃上体育场的主席台,拿起话筒,一点儿也不害躁地大声告白。
那句“播音系的纪嘉益,我喜欢你”至今仍在南传校园里广为流传。
用林一菲的话说,这叫贴标签,立人设。以后你纪嘉益的名字走到哪儿,人家都知道这是我林一菲喜欢的人,你不喜欢我,你想喜欢谁?
林一菲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的喜悦,像她鼻翼两旁的雀斑,一小点一小点地跳跃,好像要揉合到一起开出花朵来。
陈芳芳便会鄙夷地瞪她一眼,林一菲,你的脸皮能再厚一点吗?这时候的林一菲亦如刚吹饱气的气球,还没飘飘然,就碰上了针尖,瞬间四分五裂地破碎。
纪林二人偶尔会遇见,除了会在周围同学的推揉起哄里面红耳赤地点头微笑之外,便再无瓜葛。
后来连林一菲自己也想不通,自己当年的那场告白是怎样进发出来的。为此,她曾缠着陈芳芳陪她在图书馆泡了三个小时,翻阅医学书籍寻求答案。
她相信,医学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明她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也并非精神错乱。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
两个人埋头苦读,圈圈点点,终于在一堆化学元素中得出了一条怪异的结论:
当体内分泌肾上腺素和一种活性酶时,这些化学物质便转化成了一种本能、一种力量、一种不顾一切的驱动力,能让人一时处于近乎疯狂的状态。而它有一个综合的名字,叫爱情。
林一菲拿着她写在纸条上的结论,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陈芳芳,你看呀你看呀,原来这就是爱情。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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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嘉益喜欢的人并不是林一菲,这是全世界都知道,唯独林一菲死活不愿知道的事。他那样一个玉树临风、如王子般优雅的少年,怎么会和神经大条、满脸雀斑、不漂亮没才情的东北姑娘林一菲恋爱?
这就像一个不可逆转的命题,不管林一菲当初的表白怎样轰轰烈烈,同学们又如何开他们的玩笑,纪嘉益仍认真地把一切当成一场笑笑就过去的玩笑。
所以当林一菲气喘吁吁地跑来喊他的名字时,他甚至有三秒钟的陌生感。林一菲在宿舍练习了千百次的告白,受到陈芳芳的怂恿,一鼓作气跑到纪嘉益面前时,除了重复吐出单音节“我”字外,其余皆不可思议地化成了一长溜的省略号。
这在林一菲心里多少有些受伤,但在纪嘉益眼里只剩下搞笑。他拿起书本上一直嗡嗡震动的手机,嘴角上扬,眉眼中带着自然流露的温柔对电话里他刚刚喊作“小乖”的人说,我也想你。
林一菲在逃回宿舍的路上,一直反复琢磨这个“小乖”是不是他养的一只宠物,后来又觉得荒谬,他怎么会和小动物讲电话。
但这个“小乖”就像那根扎破她心中气球的针尖一样,轻轻浅浅就让她破碎不堪。
林一菲失恋了,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她抱着陈芳芳在宿舍里哭得稀里哗啦,她说医学的解释不准确,爱情应该是两情相悦。
陈芳芳不知道林一菲到底有多认真,才会如此伤心,和所有人一样,她以为,林一菲只是爱玩爱闹,只是对纪嘉益一时的盲目崇拜,原来她所有正大光明的热烈的坦诚的喜欢,都和她的人一样,单纯得只剩下真切。
纪嘉益的那个“小乖”,终于还是让林一菲失望了,她不是小猫小狗,她是纪嘉益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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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剑桥的留学生,纪嘉益的高中同学,郎才女貌。这是陈芳芳多方打听回来的小道消息,据说可靠度百分之八十。
林一菲当即跳了起来,那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不确定呢。陈芳芳只恨自己不能代表月亮消灭她,世上怎么会有林一菲这样死心眼又后知后觉厚脸皮的姑娘呢!
林一菲决定在纪嘉益主持的元旦晚会上,再次厚颜无耻地表白。为此,她不顾天寒地冻,大衣下裹着向陈芳芳借来的雅白长裙,裙角绣着大朵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