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之依稀是故人(3)

2019-02-16 16:12:49

爱情

沈晴萱也随着他的笑容扬起了嘴角:“没关系,知道你最近忙。宋小姐是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沈晴萱。”

对面的人也微笑着伸出了手:“你好,宋语然,我是清越的同事。”

点餐的时候,沈晴萱望着自己面前那一块动过一勺的芝士蛋糕朝着宋语然笑:“对不住,饿了,就没等你们一起。”

宋语然笑得灿烂:“没关系。你要是饿了,就继续吃,吃东西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沈晴萱面前的那块芝士蛋糕和拿铁,是她每次光临的标配,而一旁的宋语然,却因为“初来乍到”,一时不知吃什么好,最后只要了一份布丁。

沈晴萱一边吃着手边的蛋糕一边问宋语然:“宋小姐为什么不试试他们家的花生酱蛋糕,可是招牌呢!清越最喜欢了,每次来都要点的。”

宋语然还未说话,陆清越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她对花生过敏。”

这种带着一定“私密性”的话,却被陆清越云淡风轻的说出来,沈晴萱忽然觉得刚才的那一口蛋糕卡在了嗓子眼,咽不下也吐不出,几乎噎得她想要落泪。

这一场不尴不尬的会面,最终因为沈晴萱的一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划下了句点。

出于“绅士风度”的考虑,陆清越原是想把宋语然送回家的,但他一看见沈晴萱那张欲说还休的脸,到底是舍不得再去伤她,那一句“我送你”,也就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好在宋语然并不介意,道别的时候,唇边仍是那样爽朗的笑意:“萱萱,后会有期。”

十年的朝朝暮暮里,时光早就悄无声息的,把陆清越变成了最了解沈晴萱的人,其实那句“我还有事”的话音刚落,陆清越便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但即使如今两个人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若真叫他毅然决然去伤她,他也终究是会疼的。说到底,不过是件“伤人先伤己”的事情罢了。

“谎言”被戳穿之后,沈晴萱倒也不慌,反而摆出了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架势来,说了声“回家”就自己上车了。

大抵是心里不痛快的缘故,沈晴萱并未像往常一样坐在副驾驶,而是一个人坐到后排去了。

回去的路上陆清越一直在想,自己那句关于旁人的细节真够伤人的,明明之前是存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才故意为之,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后悔因为沈晴萱笑容里那一点掩饰不住的委屈,在心里慢慢放大,再放大,终于,化成了一声轻启于齿的“萱萱”。

而这一声“萱萱”并没有得到回应,陆清越瞟了一眼后视镜,才发现沈晴萱整个人倚在车门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沈晴萱从小就是这样,坐车的时候喜欢坐在车门边,若是困了,就倚着睡一会儿,陆清越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样多危险啊!万一车门突然故障了,开了呢?你怎么办?”可沈晴萱就是改不过来。再后来,沈晴萱就坐在副驾驶了,也只有这样,陆清越才能放心些。

下午三点半,且沈晴萱刚刚喝了一杯拿铁,怎么会睡着呢!陆清越只当她是赌气,可都到家了,沈晴萱也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倒像是,真的睡着了。

陆清越也不再叫她,而是走过去,打开了那扇被依靠的门,像过往的很多次一样,将她轻柔地抱起来。

沈晴萱其实并没有睡熟,两个人刚走进电梯,她就睁开了眼睛。她将头埋得低低的,刘海处的一绺碎发恰好垂下来,遮住了眼中满溢的情绪。她说,“清越,我搬出去住吧~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不是我没有钱买那个想要的娃娃,而是我明明知道自己注定不能得到它,还要日复一日的走过那一扇玻璃橱窗。”

陆清越虽然没有想到沈晴萱会决绝到搬出去,但现下对他而言,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所以当沈晴萱收拾好行李出门,他还是强压下心底那一点想去挽留的波动,默然收回悬在半空的手。

沈晴萱搬出去的一个月里,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一切音讯,像是用一把最锋利的刀,利落的将所有关于过往的羁绊全部斩断,干脆的将他这个人,彻底从生活中剥离。

明明是他先没收了她所有的希冀,明明此刻如愿以偿,明明离开他,她会有更好的未来,更相配的人,明明现在这一切,都是向着他所预料的情况发展,明明就此了断,要好过她在三十二岁时,为自己二十二岁的冲动后悔。但,每晚从学校里头回来,他还是想看到那个像小鹿一样跑过来叫着“清越”的人,每一个周末的书房,他还是会时不时地看向露台,每一次做好了饭,也还是会下意识的拿两副碗筷出来。

习惯和回忆,已经足够可怕,而比这两样东西更残酷的,是从心底某个角落翻涌而出的期待,与现实形成的落差。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之前残忍的推开她,如今,她终于来报复他,用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来报复他。

沈晴萱的号码再出现在陆清越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隔了这样长的时间,陆清越接起电话来,不由有一些紧张,低低地叫了一声“萱萱。”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却是顾芷的声音:“陆清越,你来看看萱萱吧,她很不好。”

顾芷的电话,是下午打来的,偏巧陆清越上午时已经答应了请假的同事,要帮忙代课,下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了。

顾芷给的地址是市一院,沈晴萱的体质一向很好,平时连感冒都很少,可刚离开家不到半年,她竟然就把自己折腾到医院里去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陆清越担心了。再加上那一句“她很不好”,简直就像一个炸雷,在陆清越脑子里猛然炸开。左不过是老师们各有课程,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实在不好推,才勉强在学校里熬着。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原想着下了课就可以去探沈晴萱了,然而似乎是为了印证那句“越着急就越容易出岔子”晚高峰堵车也就算了,明明就快到目的地了,还遇上了一起有人受伤的车祸,事故路段被封了好一阵子。因此,等他心急火燎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许是顾芷在等他,病房的门没有关严,透过门缝望进去,沈晴萱正躺在病床上输液,一张脸苍白如纸。

离别,是沉淀感觉最好的方式。虽然这些日子里头,沈晴萱不接电话,不回任何信息,虽然理智在拼命的告诉他“这样很好,这样最好”,但,在很多个寂静的夜里,情感也还是会猝不及防的开始叫嚣,开始怂恿他去怀念,去惦记,去想象关于“重逢”的画面。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甚至想过,如果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他该如何压下心底不可告人的触痛,去若无其事的祝福。却唯独不敢去想,如果离开他,她过得并不好,那又该怎么办呢?

沈晴萱已经睡着了,并没有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睁开眼来看他。倒是守在床边的顾芷,见了他像见了救星。

“陆清越,你可来了!萱萱这几天感冒了,她一直撑着连药都不肯吃,结果也就越来越严重了,这两天一直发烧,还咳嗽,本来也没当什么大事儿,可她昨天早晨起来差点晕倒,把我吓坏了。医生说,这是贫血引发的眩晕,跟感冒本身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这几天感冒体质差,才诱发了眩晕而已。已经开了药了,萱萱这段时间一直没和你联系,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但我明天临时要出趟差,医生说萱萱还要留院观察,她身边没人,我实在不放心,想来想去,除了你,她还有谁呢?

顾芷的话像一根细针,一点一点的刺进陆清越心里最软的那个角落去,勾起尖锐又酸涩的疼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而顾芷现下着实没空再去管陆清越的“感想”,要赶明早的飞机,而自己的所有东西都还没收拾好,这么晚了,哪里还有时间耽搁,只扔下一句“照顾好萱萱”,便匆匆离开了。

顾芷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陆清越终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细细的打量“久别重逢”的沈晴萱。

她似乎是瘦了不少,一张脸本就生得白皙,现在更是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整个人看上去,都缺了两分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不愉快的梦,眉头微微皱着,那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正抓着床沿上的一小块床单。

再怎么逞强都没用,本能,才是检验你是否爱一个人的最好标准。只一秒,陆清越的身体就比大脑更快做出了选择,他伸出手,将她手中的床单慢慢抽出来,像很久之前守着她入睡夜晚一样,将她微凉的手指拢在了掌心。

沈晴萱连日不适,现下在药物作用下终于舒服了些,倒是睡得很沉,连护士来拔针都没能将她弄醒,针尖脱离皮肤时带来的痛楚,只让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陆清越却像是怕她突然醒来似的,忙在她的肩膀轻拍了拍。而后细致的帮她按住了那块止血的药棉。

这么多天,心底那种“更与何人说”的落寞和焦躁终于得到了疏解,那颗飘飘忽忽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有困意袭上来,很快,陆清越便趴在沈晴萱的床边睡着了。

沈晴萱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借着窗帘缝隙里透过的光,一眼便看到了床边的陆清越。

他趴在床边,头枕在胳膊上,其实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他却好像睡得很甜,额发微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同初初入世的纯净稚子。而另一只手,正轻握着她的指尖。

沈晴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从到他身边开始,她就拼了命的努力,起初,是为了不让他烦忧操心,后来,存了那样微妙甜蜜的心思,更是因为觉得他太好,太璀璨,所以自己也要变得更好才能去“衬”他,再后来,他突然用那样决绝疼痛的方式,将她所有的期待打破,可现在,当她终于下定决心,终于要剥离过去的时候,他又忽地带着一如往昔的温柔,跑到她面前来,“哗啦”一声,就打破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城防,让这么久以来辛苦维持的倔强,在顷刻间溃不成军。被偏爱的,果然都有恃无恐。

尽管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大叫着“不可以”,沈晴萱还是轻轻抽出了被握着的手,而后俯下身去,将一个轻如蝴蝶翅翼的吻,落在了陆清越的眼睫。

“萱萱,你在干什么?”

陆清越的睡眠一向很浅,在沈晴萱抽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是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她,才索性静默。这个意料之外的吻落下来的一瞬间,陆清越心里那一根绷着的弦,“嗒”的一声就断了。

比起陆清越的局促,沈晴萱倒是如常的冷静坦荡:“陆清越,你讨厌我吗?你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对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跑到我面前来?我们做陌生人,一别两宽,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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