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从很多年前开始

2020-07-12 14:06:20

爱情

爱你,从很多年前开始

1.宁序三十一岁,盛延岚二十八岁

今日这场手术是多科室联合手术,手术灯熄灭,等在外面的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走出更衣室,宁序摘下自己的手术帽,身边一男子终于看清之前在手术要台上气场强大的人是谁了,“你,你是宁序师姐吧!我是京川医大刚毕业的博士。”

她并未因为交谈放慢脚步,只是出于礼貌淡淡笑笑。

百闻不如一见,他听说宁序一年前从法国研究所回到京川。

这宁序的存在本就是京川医大的传奇,基本在每个代课的老教授口中都能听到——从小便显示出惊人智商,十六岁就考入了京川医大。

身为校长的渠老当年也是无意中经过大一本科生的解剖课课堂,看到一个瘦削圆脸姑娘年纪轻轻却刀法稳准狠,已经有些吃惊,又问了几个专业问题,都答得头头是道,更喜出望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宁序是渠老最得意门生,没有之一,今年三十一岁,性格却沉稳不过,早已独当一面。

八年本博连读毕业后前往法国研究所,回国后进入专科已经能参与最精密的脑外科手术,除去技术精湛,大家对她的评价也很积极,她医术高超,却耐心温和,虽寡言少言,但却很耐心。

科里的一个主任太太是宁序她们这个区的护士长,一心搓弄着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明着暗着拒绝了好几次,耐不住护士长大姐十分的热心肠,下班之前护士长还特地来叮嘱她记得今天去,“七点半,锦瑟,812包厢,准时到场。不要迟到”

同组的师兄啃着面包伸个头出来,“你要去相亲啊?”

“是的”,她面无表情,护士小妖进来拿病历,听到了两人对话,“护士长介绍的就没一个成的”护士长大姐一向人热心肠,坚持把坚决科里年轻人的婚事作为提高工作效率的一部分,热情坚持安排,但不管科里的男医生还是女护士就没成一对,

下了班,到那的时候停车位也不剩几个了,进去包厢的时候护士长介绍的人还没到。

她要了一杯开水,暖暖发冷的手,有了暖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口的蒸馏水。

她有略微的洁癖,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这个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不守时不算很大问题,但她已经足以耐心了。

她很讨厌不守时的人,对于医生来说,时间一贯很重要,这算是职业病。

有时候一分钟一秒钟可以救一个人的命,也可能病情恶化束手无策。

七点五十分,那人姗姗来迟,是名妇产科的医生。

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长相老成又老实,却是不苟言笑,举止稍稍约束,有点不自然。

先是问了宁序的学历,感慨女子读书太多不好,不然也不至于三十一岁了还没有交往的对象。

又是问了宁序现在的薪资,下意识的咋舌,怎么这么高。

最后问宁序,你有结婚之后回家当家庭主妇的打算吗?

她已经深深地说不出话来了,摇摇头,一顿饭还没有吃完,那人接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先走,她瞬间如释重负,忙点头,

“宁医生很优秀,但是并不适合作为未来的妻子,祝你下次成功,”听了这人的话,她唇角上扬,是无奈的模样。

哪还会有下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护士长太热心肠,她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她去一楼准备结账,一声惊呼从楼上传下来,跟着传来男人低沉地声音:“小心。”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迎上那双眼睛,水汪莹润,细眼线画得精致,眼尾含情……那是一双俏丽又熟悉的眼睛。

两节楼梯之间的平台上,一盏白玉兰罩花吊灯,散发着暖黄色光线,打在人身上,笼起一层柔光。

穿着青色连衣裙的女人,大概是穿着高跟鞋崴了脚,她身边的男人及时地拉住她。

纤细窈窕的姑娘,站在笔挺高大的男人身边,被那样暖黄灯光笼罩着,真是一对璧人。

下一秒,薛卉勾起唇角,冲宁序一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和以前年少时一样。

眼角眉梢,甚至唇边弧度,除了增添几丝成熟之感,其它全无变化,还是一样的好看动人。

也难怪以前念书的时候整个学校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还是薛卉,还是那个家境优渥气质怡雅,众星捧月的人,短短对视,须臾间却像是过了许久。

盛延岚放开身边的薛卉,她说了声谢谢,眉眼中带着期盼。

他脸上只有淡笑,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甚至说话时,口吻都过分疏淡:“不用客气。”

他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一手插在裤兜里,准备给自己摸一根烟。

然后,他就看见宁序了。眼角微扬,薄嘴唇紧闭着,一双眼睛冷淡生分,让他堪堪要失去理智。

而此刻的宁序则是在想,如果没来,是不是就能避免此刻。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五年或者更久?

五年,是什么概念,宁序从二十六岁到三十一岁,从京川到法国再重新回到京川,从体重秤上的数字从一百零一变成九十二,从对爱情交出自己的真心到不会再去相信任何人。

三十一岁的宁序已经不会相信爱情这个词汇,只剩下理智,而这件事情是盛延岚教会她的。

2.宁序十六岁,盛延岚十三岁

在宁序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许珍似乎永远风尘仆仆,有约不完的会和见不完的男人。

在外婆去世的第五天傍晚,这个几乎不会在家中出现的女人坐在了狭小又不通风的房子里,满眼鄙夷的看着四周。

头顶上的老旧电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桌子上面放着京川医大的录取通知书,

许珍是个画家,一个卖不出一幅画的贫穷的画家,但是她并不靠着自己那些卖不出的画挣钱。

她生的美,一颦一动皆是风情,许珍十九岁的时候未婚生子,生下了宁序。

宁序随着许珍的母亲姓,她自小生活在外婆的身边,毕竟,未婚生子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很好的印象。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继承许珍的美貌,不过只是一个眉目清秀的普通少女。丢进人群中再也找不到;

不幸的是,她必须承担着“许珍的女儿”这一头衔,承受着时时被人嘲讽并且被人背后戳着脊梁骨的骂名。

许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我要嫁人了。”

宁序说:“恭喜你。”

紧接着两人便陷入了沉默,许珍是个天性外向的女人,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

从板凳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有点悲凉:“虽然你是我生的,但是我也没养过你。

算起来,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我要结婚的那个男人有个比你小三岁的儿子,我需要在他的眼里成为一个负责任的母亲的形象,所以这个暑期你要住在那个家里。”

话说到这里,宁序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个帮助她完成所需要塑造的角色的其中一环,不可或缺的一环。

当司机带着她第一次走进那个家的时候,她还是惊讶了。

一座独立的白色洋楼规整错落在平整宽阔的道路两旁,黄昏时分,漂亮的欧式建筑。

她抬头从那扇开着的窗看过去,看到的只有隐约的少年的侧影,未及她反应,霎那,一盆水已经干脆利落地泼在自己身上,精确无误,无一滴浪费。

而后,那个少年探头看着落汤鸡一般的宁序露出笑容,高耸秀气的鼻梁,微微上翘的细发,那个少年终究还是以强大到不可避免的姿态走到她的身边。

十六岁的宁序与十三岁的少年盛延岚在那个暑假成为了名义上的姐弟。

盛延岚一直是在外公盛老的抚养下长大,与其父关系却仍旧十分融洽。

这个少年眼中的敌意实在太明显,但是在宁序看来,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傲慢无比,偶尔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总是说着口不应心的话的孩子而已。

宁序在这里的第三天清晨,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子,那女孩子是隔壁的邻居,也是盛延岚的同学叫做薛卉,她顿了顿问宁序,“你和盛延岚是什么关系?”

这真是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宁序迟疑片刻:“我是他的补习老师。”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他家?”

“因为我无家可归,”

盛延岚喝水的动作顿住,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心想这可真是个撒谎精,

少年盛延岚的脾气永远阴晴不定,一会儿喜,一会儿怒。

作为补习老师的宁序小心翼翼,却仍逃不过他的冷嘲热讽。

她对这陌生的生活并不熟悉,房间很大,很多,三层楼的小洋房像个迷宫一般,走错房间,一开门,是披着浴袍的少年,她淡淡看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人挡住去路,他注视着她,笑的十分得意“是不是没住过这样的房子,可是这才算什么,我家的房子多着呢,至于我外公……啊,那个名字,你一定只在新闻里听过。”

她终于不再沉默,“幼稚,”

饭桌上,“对了,宁序,叔叔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多督促延岚学习,这个暑假你多管着点儿。”盛延岚的父亲商仕林一本正经地开口。

“盛延岚,为什么要留级?”她放下筷子,提出自己的疑问。

“延岚期末考试睡过了,没参加考试。”盛延岚的父亲商仕林表情无奈。

宁序默默地瞅了身边的少年一眼,竟然还会有学生做出这么离谱的事,真的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富家公子。

饭后,她翻了翻盛延岚的数学作业本,苦笑,有些头疼,他到底平时在干嘛,连最简单的函数题目都能算错,她拿着作业本敲开他房间的门,盛延岚挑眉看着她,

“写作业。”她微笑。

“没空。”他淡淡开口,拾起木质地板上的手柄,盘坐在地板上,继续玩游戏。

“写作业。”她再次重复,温柔的语气,却带了坚持。

“放在那,你出去。”少年眸子晶莹剔透,专注前方,语气不悦。

“你准备什么时候写作业?”

“不知道。”他彻底冷了脸。不动声色,目光未移半寸,只当做宁序不存在。

那日他没吃上一口饭,因为家中只有他们两人。

宁序说的很清楚,你不写作业,我不准备饭菜。又过了许久,一声巨响。宁序从自己的书上抬起眼,就看见盛延岚冷冷地瞪着她道“你真是个讨厌的人”。

宁序伸手,把语数外的作业本递了过去。

少年的眼角上挑,他的眼睛,含着怒气,狠狠地瞪着她,半晌,皮笑肉不笑——“宁序,我学不学习关你什么事?你还真把我爸的话当圣旨?”

3.宁序十九岁,盛延岚十六岁

她下楼的时候就听见客厅忽然响起一阵狂喊狂叫:“疼死老子了!”宁序看了一眼,是盛延岚的发小隔壁邻居严炀。

盛延岚倒是淡定很多,只这走路的姿势实在别扭,歪歪扭扭,惹得她挑眉疑惑。

看见她站在楼梯转角,他对着严炀道,“你闭嘴。”

“老子说什么了吗?”

她靠墙站着,下意识地瞥了眼他。

昨日,她无意中听到,严炀来找他玩的时候说今日要一起去医院割包皮。

盛延岚何其敏感,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些笑意。

他下意识地挺直身子,还跟没事人一样,屈膝膝盖,踢了一脚身边的好友。这一脚提的严炀一步踉跄,牵扯伤口,疼得鬼哭狼叫。

盛延岚,表情拽拽的,仿佛在说——我很好,这点疼算什么。进门的时候还冲着宁序扬扬头,哼了一声。迅速上楼,关上门,疼的整张俊脸都扭成一团。

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敲门声,房间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谁?”

她猜他一定是疼,忙说:“我。”

门内的人的声音扬着一丝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拿了宽松的睡裤。”听见她这话,盛延岚才想起自己的几条睡裤出门之前全部放在洗衣机里,还特地告诉家中的阿姨帮忙晒起来。

那她,是从楼顶拿下来的晒干的睡裤吗,出糗了,在她面前,她肯定看出来了。

盛延岚捂住自己的脸,静了下来,房间里一下子无声无息,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我不需要……”

但是又转念一想,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去医院干嘛了。这样想着忽的又高兴了,

“不就是去割包皮了吗,盛延岚,我又没有嘲笑你。”门外的宁序拿着睡裤,脚尖点着地上的复古图腾的地毯,慢慢悠悠的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因为她的话,他忽然觉得羞愧的面红耳赤,

“嗯。”她忍住笑,“昨日严炀来找你,我不小心听见你们的对话了吗,”

“你走。”他憋着气,

“你这个人真是幼稚。”她终于说出了心里想了很久的话。

话未落音,“哗”一声,门一下子被拉开,宁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瞪着她,眼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又像有点受伤:“宁序,我都疼死了,你竟然还在笑!”

他是天生的气势凌人,越俯近她,她就躲得越后,最后差点一个没留神,险些跌下了台阶。

幸好被他及时拽住,一下子扯回去,她却因为巨大的牵扯力,头撞在他的胸膛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姿势及其暧昧,他的双臂环抱着她,实在太像拥抱的姿势。

她把手中的睡裤伸到他面前,“穿宽松点吧。”转身却被人挡住,他每近前一步,她便忍不住往后退。退无可退,她往后一俯,栽到了地毯上。他笑了,向她伸出手:“喂。”

宁序半信半疑地伸出手。交合的掌心,热度烫得人恨不能缩手,他使出力气,慢慢地拉着她起身,谁知却在她堪堪快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抽出手。

她再次摔得结结实实,然后心生一计,突然拽了他,盛延岚还没笑够呢,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了她的身上。

毫无征兆地,她的唇和他的唇碰在了一起。淡淡的薄荷香气,柔软的触感,使得他整个身子忽然僵住。

她也呆住了。

耳边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宁序回过神,推开他满面通红地站起身,迅速逃离,

狼狈、惊慌、迷乱……两颗心,却一不小心地连在了一起。

4.宁序二十岁,盛延岚十七岁

开学典礼。

台下的穿着亚麻色线衣的黑发少年昏昏欲睡,却被身旁的严炀推醒:“盛延岚,该你发言了。”

他哦,揉揉眼睛,站在了台中间,拿着别人提前准备好的稿子,念了起来。

声音只有一个调,温吞无味,台下的女生却尖叫个没完。

最后,谢谢说完,台下鼓掌,他却安然站在演讲台,没有结束的意思。——还有,最后一句。然后,缓缓看了看台下的人,

“第八排六座的宁序,请站起来,我喜欢你。”

原来这就是他再三强调自己一定要来参加他开学典礼的原因,她的脑子,哄一下炸了。

宁序吸了一口气,于是装作没听见,拍拍屁股,走人。

........

十七年来,他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明明智商超群,明明洞察人心,明明很容易就看看穿别人的心思。

可是对于自己的心思却全然不知。

是早已看穿了却不愿意接受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压根就不愿意看到他的心思。

不管是哪种可能,盛延岚都是不愿意接受的,

今日是盛父举办的宴会,楼下喧闹嘈杂,楼上暗流涌动,

她的手已经搭到了门把手上面,耳边传来盛延岚的声音,他低着头,凑到了她的耳边低沉透着轻漫:“你敢走,我就敢亲你!”

她迫切想要远离他,门打开,刚松了一口气,面前突然横出一条手臂关上了门,而她整个人竟在转瞬间被盛延岚搂至胸前。

她有些失神,茫然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冷漠的眼,唯一能够让她感到温暖的,除了他的怀抱和呼吸之外,还有他温温的唇。

她的唇很凉,一如他握住的手,原来不仅仅是面上凉薄的表情连人都是冷冰冰的吗?

她没有因为这突然的吻惊吓闭上眼睛,而是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贴在自己面上的少年的眉眼,忽然意识到禁锢她人,究竟有多强势,好像只要他选定目标,随时都能攻城掠地。

周遭声音全都消失了,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这些日子的迟疑与不确定,在亲吻她的那一瞬间,石子落地,一切已成定局。

他起初注意她是因为不解,一个眉眼都假装温和但却明明冷淡刻薄的姑娘到底在假装着什么。

后来是因为气愤,她对自己和所有人永远都是一样的态度,无视。

再后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着她的背影,从小到大,明里暗里追着他的女孩子不少,可是却没有一个能进到他眼里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又对她格外的严苛刻薄呢。

现在他知道了,是喜欢,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心脏失了往日跳动节奏,他呼吸凝滞,竟因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亲吻。

宁序哪有闲暇时间去揣测眼前人内心世界,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就算她再如何从容冷静,也不由慌了起来。

好在他松了力道,趁着这空隙,她一把推开他,打开门,准备逃离而出。

门打开的瞬间,她听到那句话,“我喜欢你,宁序所以我们可以交往吗?“

她说,不可以,我从未把你当做异性看待,并且我有男友了。

5.宁序二十一岁,盛延岚十八岁

宁序二十岁生日过去的第三天接到母亲许珍的电话。

她看着这个已经有半年没有拨通自己电话的人忽然联系自己,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电话那边的人迅速开口,我离婚了,我要出国了,许珍和盛延岚的父亲结束了长达五年的婚姻,和平分手,并且没过多久许珍再次结婚。

宁序的男朋友,是她的师兄,温柔儒雅,交往不到一年的时间,牵手拥抱,亲吻的次数很少,因为都不是很粘着彼此的人。

周围时常有人质疑,你们这是恋爱?

她从实验室回来,学校的咖啡馆前,旧的招牌摇摇欲坠,新的招牌靠在远处的玻璃窗下。

她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对阿姨说旧招牌这么悬着,掉下来,能砸死人,阿姨说最近几天就请人来施工。

她停住脚步,静静站在透明的玻璃后。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白毛衣的挺拔背影,错开的另一侧,是个卷发秀眉的姑娘。

这个白毛衣她认识,是她的男友,这个卷发姑娘她也认识,是她的室友,巧了不是。

那姑娘似乎看到了宁序,微笑着扬扬眉,漂亮的眼波中,莫名的挑衅,站起身,轻轻低头,凑在那男子的唇边,轻轻一吻,笑得益发顽皮。

宁序双手在玻璃上压下了指印,指腹和冰凉的玻璃贴合,变得苍色,多可笑,自己莫名其妙就被舍弃了。

她看着那两个人,忽然,背叛,舍弃,痛苦。

一旁路过的同学忽然表情变得惊恐,小心!

宁序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旧招牌从天而降,砸下,直直地。

她用手去挡,却只闻到鲜血和骨头断裂的味道。

她觉得脸颊有一阵温热,顺着往下流,宁序倒在血泊中,头脑中一片模糊,忽然,很想哭,忽然有点想念那个总爱捉弄自己的少年,重负移开,只剩下那双最熟悉的眼睛。

十八岁的盛延岚过了生日的零点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

因为在好友严炀的口中得知她交往了一个男友,没想到却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她。

盛延岚面孔僵硬着,黑色的外套垫在她后脑勺的伤口上,双手固定。面无表情,他说,宁序,你给我撑住,死没有这么容易。

掏出手机,一二零三个数字却始终难以拨出去,因为他的手指在不住的颤抖。

宁序看着他,眼角一片湿润,好想,对他说想你。她看着他流泪,多痛,终于失去了意识。

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却坐着许久未见的人,青涩早已褪去,眼神更加的炙热。

她笑,盛延岚,你为什么在我最丢脸的时候出现,被自己的男友和室友绿,好丢人,她扶着床柱,试图站起来,手臂,头部却痛得厉害。

盛延岚皱眉,你别乱动,医生说要静养,没有脑震荡都是万幸。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他帮她揉腿,淡淡开口。没有表情。绷着脸,我揍他了。

宁序拍床,你揍他干嘛!

他气得脸发白,你还心疼他?..

她愣了楞,想了想,把脸埋在手掌上,果然造化弄人。

二十岁的她在听到盛延岚的告白之后迅速答应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师兄的告白,从一开始,错的就是自己,事到如今,被砸反倒清醒,有了结束的理由。

盛延岚看到她耳畔细碎的发,心中柔软许多,微笑—轻轻拥她入怀,温声开口,是揉碎到骨子里的温柔,想抱抱你。

她推开他,男女有别,

他笑,唇角离她的唇很近很近,然后吻上去,他说,我们交往吧。

除夕夜,医院,没有精致饭菜,静悄悄的四周,只有盛延岚冒着风雪买回来的饺子,她心中愧疚——对不起,除夕,让你陪我这样度过。

盛延岚笑,——宁序,有你在身边,我还敢企望更多的什么?他把晶莹透亮的虾饺放到她唇边——我和你,就很好。我和你,不说天长地久,不想时间被浪费。

她点头,明明笑着,泪却落了满面。

一整个寒假,她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在他的公寓,两人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拥抱亲吻家常便饭,但是却不会有进一步的关系。

他说,再给我点时间,我给你一个未来,之后,再有进一步的发展也不迟。

她害羞捏他耳朵,你厚脸皮。

二十八天的时间,远远不够,可是他的假期结束,需要回校完成课题设计,机场她笑着,倒是他含着泪,从口袋中拈出一颗糖果,塞进她的口中。

宁序皱眉——怎么这么酸!一看袋子,秀逗,天哪,好酸,然后被他吻住了唇,一股香甜的桃子气息到了自己的口腔中。

盛延岚恶作剧成功,笑——记住我的味道,然后,又从口袋中摸索出一个小东西。郑重的防在她的手中,带着小小的银色圆环的项链,他为她系好,不许摘下来,等我回来。

6.宁序二十二岁,盛延岚十九岁

那一年的夏天,出奇的热。

盛延岚知道她即将要前往法国,特地提前回来,在她出国之前每日陪着宁序。

她买菜时他跟在身后挑肥拣瘦,她拉紧他的手说,你不是最怕菜市场的脏。

他淡淡开口,我不过只是想陪着你,宁序笑,温声,你毕业了找个工作,我毕业了也回来。

她心里有打算,她学医,读得快了,到时即使提前申请毕业,也还要三年的时间。

而盛延岚一向功课不好,当初在她一味逼迫他学习的情况下,高考成绩发挥超常,录取了南川大的法律系。

如果他不读研,考下司考,两年后,就能工作了。他们之间,大概还要相差一年。

饭桌上,盛延岚猛喝白水,阿序,你牛柳放的辣椒太多了。

她笑,我前些天看访谈,听说明星薛卉牛柳做得极好。

薛卉是谁,盛延岚的邻居,同学,一直喜欢他,还是娃娃亲,多般配。

他干笑,心虚,低头,辣得满眼泪花花,电话响起,她放下筷子去接电话,回到餐桌,牛柳却被吃得一口不剩,愣神——怎地..吃这么快。

宁序挑眉,厨房还有一盘不辣的,心口堵了什么,

她收到请柬,大学本科期间的同学要结婚,宁序挑什么都觉得不慎重,不合适,皱了眉,盛延岚说不如送红包,他们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她啼笑皆非,红包是必须的,但是礼物也得买。

婚礼那天,宁序踮脚给他打领带,笑,怎么这样紧张,又不是你去当新郎。他笑,你要是新娘我肯定不紧张了。

他们一起去参加婚礼,她对着所有熟悉的朋友介绍,这是我的男友,很爱很爱的男友,多么的幼稚,多么的毫无保留,一个蓝,一个黑,一个高傲,一个内敛,真是好看。

新娘笑得明媚,捧着一束鲜花,是要向台下抛的,待字闺中的女同学蠢蠢欲动,新娘对着宁序眨了眨眼,朝她抛了过来。伸手,幸福的抛物线,稳稳落在手中,她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盛延岚,你要早点娶我。

他笑意盎然,低头在她耳畔,宁医生原来这般的恨嫁。

她抱着花束,不知怎么欢喜才好,小声嘀咕,我只是想和你每天早上亲吻,每天晚上一起拥抱入眠,至于那一张结婚证不过是让生活这般的合理的借口。

他们喝完喜宴离去,新娘撩着白裙子在身后大喊叮嘱——要幸福,盛延岚回眸招手,我会努力的,会努力让宁序幸福。

7.宁序二十四岁,盛延岚二十一岁

某一日,盛延岚本来是要陪她一起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接了电话之后,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临近黄昏,天色渐晚,他说要出去一趟,让她不必做他的晚饭。

宁序有些诧异,自从她假期回来,他从未在吃饭的时候出去过,总是陪着自己一起准备三餐,乖乖坐在餐桌前等着。

她看他迅速抬腿准备出门,喊着等一下,外面降温了,然后递给他一件棉衣。

她看着准备到一半的晚餐,没了胃口,迅速整理了厨房去了楼上看文献。

他回来时,已经到了凌晨,满身酒气。

她下楼,搂住他,盛延岚几乎是看到她,便支持不住,倒在了她的肩上。外套上也沾着大块的酒渍,不知是喝了多少。

她知道他刚进入盛氏,免不了的饭局,她喂他醒酒药,他却一夜吐了好几次酒,最后吐得胃彻底空了,才睡去。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傍晚六七点出门,到了凌晨以后才回来,次次大醉,吐得胆汁几乎都要出来,

宁序闭着眼,一夜未睡。想着白日的时候见到薛卉,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下巴尖尖,骨肉匀称,肌肤似瓷如冰,她问宁序,“盛延岚为了帮你那个妈填补缺口,喝酒喝死没有?”

她冷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你妈偷了盛延岚父亲的公章,为了她的小情人挪用公司一千万的资金。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不然盛延岚最近怎么多了那么多的饭局,

清晨,她坐在他的床边,不凉不淡地问他,盛延岚,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呢。你为我如此,不值得。她知道他因为许珍是她的母亲,所以才会想着把这件事掩饰下去,

.......

冬天,寒风凛冽,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

许珍说,死丫头,亏我生下你,你竟然帮着外人来举报你妈,你竟然让警察来抓我。

“做错事情,就要承担后果,”她的眼角浮肿,半边脸因为被许珍下了死力扇去的那一耳光,肿得像个馒头,额头上带着瘀青。

许珍气急败坏,抓起手边的铁棍就要敲在宁序的头上,动作太快,她来不及躲闪,那样狼狈慌乱,一声闷哼,铁棍落地,紧紧护住她的盛延岚的脸颊上留着粘腻的鲜血,然后重重的倒下去。

她看着头上围着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的盛延岚,猩红着眼眶,“你这般护我,我又该如何对你,”

“那就给我你的一辈子,”

8.宁序二十五岁,盛延岚二十二岁

又到了许珍的忌日,那日在许珍被警察带走之后没过多久就被保释出来,然后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宁序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清晨阳光正好。

她两日前买了回去的机票,想亲自告诉他,还有两个月就可以毕业回国了,还有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然后再也不分开了,从机场到他公寓的一路上她都笑,她回来没有告诉他,只是单纯的想给他一个惊喜,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楼道里有人。

他公寓的门开着,盛延岚面色清冷地站在门内。他面前则站着一个姑娘,黑色的长卷发及腰,身量窈窕,是许久未见的薛卉。

听见身后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薛卉徐徐转身。

宁序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对方倒是先她一步。

“宁医生看见我好像挺意外的。延岚你还没告诉她?”薛卉神色淡淡的,似乎有些哀伤,又有些疲惫。

“薛卉。”身后,森冷的男声含着隐隐的怒意。

她仿如未闻,眼波潋滟,“后天我就要和他订婚了。”

认识的第九年,交往的第四年,宁序喜欢盛延岚的五年又一百零三日,盛延岚说,宁序,我已经厌倦你了,从此,也不再想看见你。

他说,我们分手吧。听清楚那句话的时候,宁序有一瞬间的恍惚,视线从盛延岚脸上掠过,落在薛卉的身上。

她薄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沉默。眼神渐渐暗下去失去全部的光亮,只剩下死了一般的沉寂。

“起初我以为你有点特别,和你交往之后,渐渐的发现原来不过和其他的女人一样,枯燥无味,”盛延岚垂下胳膊,语带嘲讽,“稍微对你好一点就动心,是不是太轻贱了点?”毫不犹豫的,彻底击碎她所有的自尊和骄傲,这样决绝。

他的话,一句一句都像是刀一样刺进她的心,血肉模糊。

宁序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他的脸颊上,可以容忍你以前所有的恶作剧,可以容忍你以前所有的刻薄的话语,但是这一次,绝不允许你这样践踏嘲讽我的真心,

“订婚宴在亚基酒店,后天晚上六点。如果宁医生能来,我们会很荣幸。”薛卉盛情相邀。

“很抱歉,我恐怕不能参加了。”她垂眸轻笑,“恭喜你们。”手机铃声在凝固了的气氛中适时响了起来,宁序转身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合上,她就摔在了地上,仿佛失了力气。

毫无预兆地,寒流来袭,起先是细小的盐粒子,渐渐地变作漫天大雪。

她一个人走的踉跄,从公寓楼下到钻进出租车,摔了三次,手心都磕破渗出血迹,足足三公分的伤口,鲜红的血印的那血更加刺眼。

出租车师傅问去哪,她说去机场,唇角是自嘲的笑,宁序啊宁序,早知如此,何必归来。

电台天气预报的主持人,提醒着出行车辆记得防雪。

从京川回去法国的飞机上,宁序闭上眼睛,睡得昏昏沉沉。

先交出真心的人是自己,先给出所有信任的人也是自己,她回来是想告诉他,现在已经赚够了一个未来,她在法国不敢松懈一分钟就是为了可以提前毕业归来,期望过与你的未来,将你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冒冒失失地藏进了心里。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需要将你放回你该在的位置了。

一向畏寒的宁序回到法国的宿舍,只是一味觉得冷,缩在被窝里喷嚏打个不停。她大病了一场,拖了快半个月,感冒才好。

宁序转身离开之后,有一个男人,被送进了京川医大第一附院。

盛延岚戴着耳机,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他身边是薛卉,“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一点都看不穿..今天这样逼走她,你满意了?”

薛卉冷冷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真讨厌你这副样子..心里只想着她一个人..明知她爱你..却不愿意告诉她实情,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盛延岚望着天花板,依旧,安静地听着音乐。半晌,突然,却笑了,轻轻开口——她有着无限的未来,而不是留在一个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的身边提心吊胆。

那年他替宁序挡下来自许珍那一棍子的敲击,脑中留下了血肿。

为了不让宁序担心,一直隐瞒病情,直到现在,手术不能再拖延,如果不做手术,血肿压迫中枢神经,可能会间歇性失明、休克,或者猝死。

薛卉叹气,“你隐瞒病情,甚至不惜说出那些话,让她怨恨于你,不觉得不公平吗?宁序始终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你那么爱她,甚至会一直怨恨你。”

“恨,也不错。”

9.宁序二十六岁到三十岁

研究所,公寓,固定的作息,生活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样子,波澜不惊,日复一日。

对孤身一人在法国的生活逐渐适应,再也没有回去京川的理由和借口,然后,也再也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那个从她生命里消失的男人,曾那样决绝的刺伤她,丢弃她。她总是沉默着掩于人群中,一晃眼就会找不到的存在,不乏追求她的人,对待任何人却远远走开,除了往返研究所,公寓,吃饭,睡觉,她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学习。

她的世界很寂静,寂静得无欲无求。

她的内心世界深不见底,没有人能看透她,也没有人能理解她,所以她过分理智,常常微笑,却鲜少开怀大笑,眼底总是有无尽的悲伤。

所有人都知道宁序有个习惯,喜欢用所有的搜索引擎搜索一个人的名字。她总是说很少的话,做很多的事。

10.宁序三十一岁,盛延岚二十八岁

宁序刚完成一台较棘手的畸形血管瘤手术,走出手术室,准备去休息室睡一会,就在走廊接到急诊转过来的病人的资料。

“男性,二十八岁,一个小时前在家跌倒,急救车赶到时有片刻昏迷,现已清醒。这是急诊CT结果。”

看过了扫描片,组长卢教授摘下口罩,问身边的师妹:“你怎么看?”

宁序是京川脑科权威渠老的关门弟子,也是卢教授的师妹,今年三十一岁的她,已经能参与最精密的脑外科手术。

她接过扫描片,手指都在颤抖,指着CT上的黑点:“根据病史,可以确诊是之前外伤造成颅内血肿,但是血肿当初未彻底清除干净,现在需要二次手术。”

刚做完手术,宁序感觉精力不济,但是却一抬眼看见了薛卉,她缓缓走进,宁序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对不起,宁序,五年前,他就是因为手术,怕自己不能醒过来,才拜托我演戏与你分手的,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进行保守治疗,”

严炀说,对不起,应该早就告诉你真相的,

.......

宁序正在为一名十一岁的男童切除位于侵染到整个第三脑室的胶质瘤。手术室的电话被接通了。

“讲。”

“八号床的病人原病灶周边又出现了新的出血点,”

宁序问:“病人情况如何。”

“多次差点陷入昏迷状态,虽然一喊就醒了,但发作愈来愈频繁,病人精神状态很差。”

宁序脸变得惨白,咬着牙继续进行现在的手术。

有护士小声嘀咕,八号床是不是盛先生,是的,就是盛延岚。

........

宁序去病房的时候,盛延岚的头发已经剃光,露出青白的头皮。

第一辅刀的师弟林尊峤将头骨钻开,拭净血污,手术区域清晰显示于视野内。

身为主刀的宁序止住双手颤抖,有汗不断滴入眼中,护士替她擦掉,觉得那汗水冰凉。

时间不断流逝,手术人员都觉出了不妥。第一辅刀小声提醒道,师姐,冷静点。

宁序深呼吸,坐于显微镜前,执起手术器械,用与平常差不多的时间止了血,缝补了血管,取净了血块,再三检查后合上头骨。每个步骤都有条不紊,沉着冷静。

但是她知道这是她从医以来做过最漫长的手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术后盛延岚转入ICU观察。

检查显示脑内所有出血点已经清除干净,宁序稍稍心安了几分,次日凌晨两点零八分,宁序做完一台急症手术急匆匆脱下手术服就直接过来ICU查看他的情况。

他还未醒,呼吸机已经撤去,体征正常,那人正沉沉睡着,她看了一眼他,手指忍不住地沿着光头摸了一圈。

他苍白的唇角紧紧抿起,永远也熨不平的皱起的眉尖让人心疼。

夜班的护士看见宁序,汇报一切正常:“病人的情况很好,宁医生,你的脸色很难看。是否太累了?”

11.尾声——下一次,你要是再敢骗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严炀薛卉两人自觉做了亏心事,搅和了一段好姻缘,为了跟宁序赔罪,请她看电影。

宁序看着大屏幕,面无表情,身旁俩人一直埋着头,嗯嗯啊啊,宁序更加面无表情,见过没诚意的,没见过这么没诚意的,请人看电影,顺带赠送现场吻戏。

她去买爆米花,回来的时候,路太黑,一不小心,从台阶上绊了一下,一歪身子,栽倒在某观众身上。

然后,她说对不起,想站起来,那个人却迟疑了,两秒后,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宁序楞了一下,唇上覆盖上一层温暖,直到口腔中都是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桃子的香甜气息,电影,谢幕。

五年来,她时刻提醒自己,绝对不能一个坑摔两次,她记得最清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我们分手吧,他说,宁序,我们分手吧。

她说,好。

宁序推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看到一直在找她的薛卉严炀二人。

薛卉说你哪儿去了,我们找了半天。

宁序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刚才踩到一人的脚,这人还拦我不让我走还死死的抱着我,还亲了我,严炀想起什么,心虚,我早听说整个电影院闹鬼,可能是真的。

与严薛两人分开之后,宁序回到自己的公寓,洗洗漱漱,沾枕头,就睡着了,做了个噩梦,半夜,惊坐起,看了一眼手边的电子钟,凌晨一点半。

她赤着脚,拉开窗帘,窗外白茫茫一片,绵延不断地落着雪花。

打开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深夜还怪渗人的。她穿上拖鞋,下楼,在雪里走了好几圈,什么都没看见,搓搓手,心想宁序你真傻。

转身,却在单元门口的拐角处,看见隐约露出黑色的衣角。

她走了过去,那人没注意,手里拿着一支烟,哆哆嗦嗦地靠着墙角,戴着帽子,身材清瘦,早已五年前那个高傲而俊秀的少年。

她静静看着他,然后夺过了他手中的烟和火机。他诧异,转身,呼吸急促起来,眼眶蓄满了泪,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她将打火机和烟扔进垃圾桶,说,你跟我进去。

他默默,不做声,跟在了她的身后。

房间铺的是地毯,盛延岚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和鞋,想了想,开口慢吞吞的,我就是来看看你,看你好不好,我不进去了。

她看着他,直接关上门,然后没几秒,又打开门,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有些粗鲁,把他一把拽进房间。

拿出了在暖气片上烤着的毛巾,扔给了他,脸色冰冷。调高空调温度,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

盛延岚看了宁序一眼,小心翼翼。不知所措,哪里,还有当年那个跋扈少年的影子。

她心里一阵酸楚,不说话,看他面孔发白,黑发上不停滴着雪水,拽过那条毛巾,一点点擦干发上的水滴,又脱下他早已被雪打湿的棉衣,掀开被子,把他塞进去,她也躺了进去,说睡吧。

他的手,很凉很凉,不小心,触到宁序,却迅速躲开,生怕冻着她。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宁序多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梦醒来,再也没有盛延岚。

他因为被她抱得太紧,怕自己的温度冷到她,轻轻挣扎,

她却闭上了眼睛,说你再动,现在就给我滚。她心里,很疼,疼得连眼泪都出不来。

他说,阿序,我想你。他说,阿序,我爱你。他说,阿序我想和你结婚。

她却狠狠咬住他的肩头,眼泪掉了出来,说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想,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好骗的女人,你要是再敢骗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伸手。”

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呆地伸出手,低头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这确实是当初自己扔掉的那个圆环。

那年,他说分手,她从脖颈中拽下那条项链砸在他的身上,现在,那条项链上的戒指又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永远不许取下它。”

“这次,你是真的回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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