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今天天气好晴朗,适合带着小包袱去私奔
乞巧节的前夜,我又做了那个梦。
从记事开始,我总时不时地梦见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袭锦袍坐我床边,深情脉脉地盯着我看。
这个梦委实惊悚,一开始我总半夜惊醒嚎啕大哭,但次数一多我便不耐了,爱看啥看啥,我自睡我的觉。
这次他却开了口,他凶巴巴地瞪我:“不许你嫁给莫家那个臭小子!”
我一震,猛地醒了过来,窗外已经阳光遍地。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今天可是个大日子,爹爹要和威风镖局的莫当家商量婚事,为了我的终身幸福,我怎么也得去横插一脚。
青梅竹马的莫燕青要娶亲,新娘不是我,而是我的嫡亲姐姐青萍。
爹爹说了,我们祖上十八代,代代都是长相貌丑,内心玲珑,可我却偏偏全反了。
据说我一出生就惊艳了一堆人,再长大一点更是不得了,实在太美,看着不像是亲生的,害得爹爹娘亲差点和离。
加上迟钝愚笨,大字都没学会几个,他怀疑我是个异数。这不,他要把家里的才女青萍嫁给青年才俊莫燕青,却准备把我这个祸水红颜留在闺中。
我不服,莫燕青当年给了我一只蝴蝶当定情信物,赌咒发誓以后非我不娶,他明明更喜欢我。
可惜我打滚撒泼都无用,爹爹一意孤行,我只好效仿古人,来个白日私奔了。
我背着小包袱,偷偷摸摸出了府,准备找到莫燕青,一起到福满楼吃顿饭再私奔。
我刚转入一条小巷,就听身后响起一浑厚的男声:“程青果,你要去哪里?”
我下意识应他:“我要找莫燕青私奔啊!”
下一刻,我眼前的路就被人活生生堵住。映入眼帘的是那人衣襟上一朵青白色的云,这个花纹好生眼熟,再往上看,我登时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那个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具男人,此刻居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颤抖着手,缓缓地掐上他的手臂。
那人似乎很是震惊:“你掐我做甚?”
我欲哭无泪:“我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事实证明我不是,因为那人在下一瞬便用力掐上了我的脸颊:“你能耐了,我昨夜跟你说过什么?”
天可怜见的,我脸疼又害怕,哪里还记得起来?
那人见我沉默,又掐上我另一边的脸颊:“我说不许你嫁给莫家那个臭小子,你居然还敢给我玩私奔!”
这人究竟吃了啥,为何火气那么大?我虽笨,求生本能还是有的,我大喊:“救命呐!燕青!”
虽然隔着面具,那人的眼神却不可忽视,我在里面看见了杀气,他手一收一放,我瞬时就被他扛在了肩上。
他在我眼前扫了扫,我便霎时困意重重。
我感叹:“哎呀。还好又是梦。”
似乎隔了很久,那人才开口:“那些都不是梦,我一直在陪着你啊,毛毛……”
毛毛又是哪位啊?可我顾不得了,困意一阵阵袭来,我认命地睡了过去。
2.来人啊,救命啊,我被绑架了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我身在一个鲜花遍野的山谷中,蝴蝶漫天飞舞。
面具男人站在花丛中,看向我的目光似乎是带笑的。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被绑架了!
我这么美,他一定是要劫色,我好惶恐。
我和他商量:“阿丑,你放了我,我介绍我姐姐青萍给你认识怎么样?”
面前的人似乎踉跄了下:“你喊我什么?”
我抱头:“总是以面具示人的人,长得必定很丑,我说真话而已,你别打我。”
他抬了抬手,却只是轻轻抚了抚我的头顶:“怎么舍得?”
事实证明,他非但舍不得打我,而且对我真真是极好的。
他将我安顿在谷中的小木屋里,还送来他一个长耳朵的侍从,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但那侍从看我的目光委实不怎么友好,我很没安全感。
思考了一夜之后,我还是决定逃走,毕竟我还要赶着和莫燕青私奔。
但我万万没想到,逃跑是个技术活,实在很难攻克。
山谷太大,我逃走二十一次,有十八次都是在谷中迷了路,在我找不到路哭哭啼啼的时候,都是阿丑分花拂柳而来,揪着我往肩膀上一扛,一边叹气一边走回小木屋。
自然,那另外三次都是我饿极了,自己跑了回去。长耳朵侍从看我的目光已经从不友好变成了鄙视。
逃跑太困难,这里好吃好睡的,我还是等着别人来救比较稳妥。
莫燕青必定会来救我的,如此我就可以安心地放弃我的逃跑大计,在谷中安顿下来。
这日,在屋里待得闷了,我决定出去散散步。但我的认路能力实在糟糕,我散着散着,便迷了路。
我忧愁地蹲在树下思考人生,我上辈子究竟得罪了谁,这辈子才生得这样愚笨。
就在我忧愁得饥肠辘辘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还是想走?”
我如蒙大赦,跳起来自动往他肩膀上爬:“扛我回去吧,我饿了。”
他似乎是没料到我有这种反应,僵硬着一动不动,而我动作太大,手肘撞上他的面具,只听“啪啦”一声,面具应声掉落。
这是个好机会,不看白不看。我跳下来,近距离地盯上了他的脸。
眉峰高耸,眼若星辰,这明明是比莫燕青还好看的脸,只是一条深红色的疤痕自发际蜿蜒而下,如妖似魔。
空白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了口:“墨浅。”
对面的人猛地一震,颤抖的手抚上我的眼:“原来你能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什么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啊!我努力地按着太阳穴,一定是因为他太好看吓着了我。
沉默了一阵,他终于将我扛上了肩膀:“走吧,我们回家。”
3.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迷迷糊糊地飘着,身侧都是火红色的往生花,墨浅在身后紧追不舍,声音颤抖着:“回来,别再往前走了,让我把你带出幽冥!”
我自梦中惊醒,心肝脾肺肾都颤抖起来。
幽冥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很是可怕啊。
我披着被子在床上发着抖,这个墨浅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长得不丑又整天戴着面具,指不定是哪个杀人放火的逃犯。
没有智慧的我还是想不通这个梦的含义,我决定去找个人问问。
这个山谷除了墨浅,我就只认识那个不友好的长耳朵侍从了。
我跑去后厨找他,试图先和他建立起友好的关系,谁知道他瞪我一眼:“边去,红颜祸水,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都要害死我主人!”
真是怨气冲天,我咳了咳:“我只是想问问……”
长耳朵干脆举起了菜刀:“问什么?你不要异想天开了,主人留着你是想养肥了宰掉的!”
说罢,丢下瑟瑟发抖的我,又跑回去“咚咚咚”地切肉。
这个阴谋太吓人,我来不及想为什么,我很是不安,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绝对不能让墨浅把我给养肥咯。
于是我开始绝食。
墨浅端着精致的小点心进来的时候,我正闷在被子里假装自己一点都不饿。
自从被我不小心撞掉了面具,他干脆也不再戴上,整天顶着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在我面前晃。
他掀开我的被子,把小点心往我嘴边凑,脸色不是很好看:“吃一口,就算你绝食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一听这话我眼泪都下来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啊,太残暴了!
墨浅最见不得我的眼泪,他皱着眉头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我鼓起勇气叫住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匆匆的脚步霎时间停住,僵硬的背影一动不动,紧接着就是安静,诡异的安静,安静得我都快要瞌睡。
他终于开口:“上辈子,我们有孽债未了。”
居然是债主!
我忧愁得整个人都瘫软在床上,没想到是真的,我上辈子果然欠了他好多钱。
滴水未进地忧愁到半夜,我终于想通,反正他死活不让我走,我干脆吃肥了再说。我撸起袖子冲去后厨,准备给自己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
可是我忘记我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于是我在起火的这个步骤犯了大错。我忘记把火折子灭掉,直接扔进了灶边的柴堆里。
悲剧就这样发生,火势凶猛,我被困住了。
苍天啊,我只是想吃顿饭而已,我不想就这样英年早逝。
浓烟弥漫,我只觉头晕目眩,迷糊间,有道绀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我一眨眼,便见墨浅站在我的跟前。他轻轻一抬手,满屋子的烈火刹那间消于无形。
他的眼里有猩红色的光。我手抖啊抖地指着他的鼻子:“你会法术,你不是人!”
墨浅眉头一皱,眼中红光更盛。
我承认我胆子小,我居然被吓晕了过去。
4.魔君,您老别吃醋啊
等我我睁开眼的时候,正巧墨浅在给我擦脸,他嘟囔着:“真是愚笨,要是毛毛,怎会如此。”
又是毛毛,毛毛究竟是哪位啊?!
我一把扯掉脸上的布,决定勇敢一次:“说,你是耗子精还是狐狸精?”
墨浅托着腮,相当无奈地盯着我:“我是魔界的赤炎魔君,你记不记得,上辈子我们……”
墨浅的话没说完,就被闯进来的长耳朵打断:“主人,抓到凡人一只,好像叫什么燕子青青。”
燕青!我两眼发光,不等墨浅反应就蹦了出去。燕青被绑成了粽子丢在院中,我扑过去给他松绑。
燕青看见我激动得眼睛都红了:“青果,我已经拒绝了和青萍的婚事,我们出去就可以成亲。”
我欲哭无泪,在这种地方谈什么终身大事,先保住小命好么?
墨浅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冷冷看我:“你在干什么?”
我第一时间护住燕青:“他皮糙肉厚,不好吃的。我还是介绍我姐姐青萍给你认识吧?”
墨浅的额角跳了跳:“你又护着别人!我不许你护着他!”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我什么时候“又”护着别人了?
燕青的绳子已经松了,他将我扯过去,半拥着我,看向墨浅:“无论你是谁,我都要把青果带走。”
墨浅没看他,反倒是盯住了燕青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谁让你们在我面前搂搂抱抱了!”
他的手一抬一收,燕青就瞬间被丢了出去,同时我“咻”地一下被吸过来,很不矜持地扑到他怀里。
墨浅盯着燕青,一个“杀”字就要说出口,我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心里的惶恐铺天盖地。
墨浅回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他嘴边那个囫囵的“杀”字就又吞了下去:“先软禁起来。”
软禁是件好事,好吃好睡,比被宰了好。我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燕青留下来之后,被软禁的我每天都去找被软禁的他谈天玩耍,在墨浅想宰了我们之前,日子还是过得挺不错的。
唯一让我纠结的,是墨浅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和燕青谈心的时候,他也化石似的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你们聊,当我不存在。”
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我和燕青聊的是逃跑大计好吗?你在我们还怎么愉快地讨论?
但墨浅一点觉悟都没有,这让我很忧愁,我恳求:“你别跟着我行不行?”
他回绝:“不行!”
我眼泪汪汪:“我要上茅厕!”
他沉默了半晌,红着脸应我:“……不行!”
我被彻底打败,揪着头发跳脚,猝不及防地,就被他拥进怀中,那力度似乎是要把我勒死。
他的声音出奇温柔:“我不动莫燕青,是怕旧事重演,我怕你会恨我。所以……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他放开我,转开红得像番茄一样的脸:“我吃起醋来,连我自己都怕的。”
堂堂魔君居然和我讨论起吃醋的问题,我的脑门很疼,想来我上辈子不单单欠了他好多钱,我一定还欠了他好多情。
5.毛毛,十七年来,我从不想禁住你
为此燕青很忧愁,这日午后放风,他就故意当着墨浅的面,深情款款执起我的手说:“青果,我知道你属意于我,我也钟情于你,不若我们就在此成亲吧。”
日头高悬照花了树影,他掌心暖融融的,一双黑眸里全是祈盼,我被人当面求亲,也不知是娇羞扭捏的好,还是爽快答应的好,一时踌躇,叫墨浅钻了空子,一阵邪风刮过,我已经身在墨浅的卧房里。
等等,卧房……
一定是我慌张的神色出卖了我,墨浅笑意盈盈端了一盏茶,一遍细细地啜,一边淡然地说:“怎么,嫌我给你的自由太多,还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到头了?”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呢,有话好好说。”
墨浅眉峰一凝:“好好说?”说着就俯身凑近了我。
我吓得一哆嗦,吊着一口气屏息不敢言语,他抬手抚摩我的眉眼,目光像深潭,让我无端想起那个梦境,身侧是火红色的往生花,墨浅在身后紧追不舍,绀青长袍被花瓣割裂,赤色火焰灼灼,在他的侧脸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焦痕。
我闭上眼,耳畔依稀是他颤抖的声音,他说:“回来,别再往前走了,让我把你带出幽冥!”这语声焦灼且缠绵,我想一定是我听错了。
墨浅伸指在我脸上抚了抚:“毛毛,十七年来,我从不想禁住你,可现下,我也没奈何……”
我唬了一跳,还想就此问问,毛毛是谁,谁知墨浅眼神凌厉地将我一望:“即日起,你就在我跟前思过,其他人,不准踏进我卧房一步。”
这话说得很是凛然,我抖了抖,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说:“可是燕青刚向我求亲,你容我先答应一下,我……”话说了一半,被他杀人一样的目光一望,老老实实噤了声。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狮子吼:“你个土匪强盗无耻败类!快给小爷我滚出来,有种单挑!”
是燕青!
我心里一喜,眼巴巴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瞅,墨浅一只手提溜起我来,眨眼落在门外的院子里,眉毛一挑说:“好,我今日就让你知道,何谓知难而退。”
燕青也不废话,当即摆出“一指定江山”的招数来,气势足足,可惜架势摆的好,却像是花架子,被墨浅一个小指就给扳倒了,将我观战的热情消灭殆尽。
燕青不服,撩起袍子再战,再战再输,再输再战。
我虽然愚笨,但也依稀记起,燕青一向是使剑的,于拳脚功夫上自然差了一大截。
可是他唇角的血止不住流,将前襟染作一大片红,面色青白,依然不肯服输,手背上青筋暴起,撑着地,一点一点挪起来,黑眸里怒意更重:“方才不算,再来!”
如何还能再来!
墨浅还要动手,小指微屈被我一把揪住,我心一横大吼一声:“要打就打我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墨浅恨恨一甩袖子:“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末了连软禁我的事都忘了,自顾自往卧房走,“咣当”一声重重掩了门。
我如闻大赦,扯着燕青的袖子就跑。
燕青一路跑一路滴血,我心疼得不行,特地跑到后厨做了一大海碗炖猪肝给他补血。吃了我的猪肝,燕青面上终于有了人色。
他说:“青果,我们必须得逃,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我万分悲痛地点点头:“你身子不好,美人计这种粗活,让我来!”
6.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他瞪大了眼:“胡闹,我再不济,也不会让你出卖色相。你放心,我有计较。”
我跟着他一路溜进后厨,长耳朵侍从不在,燕青略一沉思,抄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我抖了三抖:“就算是没有剑,你也不要委屈自己用菜刀啊,再说剑那么长,菜刀那么短,用起来真的称手吗?”
燕青撇我一眼,威风凛凛地提刀,然后……剁起了菜。
我揉了揉眼,他剁菜时身形飘渺,潇洒风流,点火起锅油盐酱醋一洒,少顷出锅,一盘麻辣三鲜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我当即领悟了燕青此举的精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所以拾起筷子迫不及待夹了一块,还没送进嘴里,就被燕青一挥手扫到了地下。
他说:“这盘菜里有剧毒,不是给你吃的。”说罢端起盘子往墨浅的卧房走去。
夜黑风高,我很理解燕青,行走江湖哪能不随身带点鹤顶红,要不是墨浅把他逼急了,他是不会轻易使出这么阴毒的手段来的,为了我俩的幸福,他也是蛮拼的。
我躲在门后,从门缝里瞧着燕青将菜置在墨浅桌案上,墨浅不疑有他,伸筷子尝了几口,许是很满意,为此添了一大碗饭,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一点事都没有!
我急得直搓手,幸而燕青还有后招,趁人不备从身后掏出一根烧火棍,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棍子敲在了墨浅脑后。
我捂眼,半晌没有动静,睁眼再看,棍子折了,墨浅还在安然地用膳……
如此神人!燕青如何是他的对手。
我破门而入:“今晚月色不错啊,呵呵呵。”一边说一边朝燕青蹭过去,想瞅准机会拉着他跑来着,谁知墨浅好像一早猜到似的,袖袍一挥扯住了我的手:“赏月如何赏到我卧房里来了,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我有别的图谋?”
我嘴角抽了抽:“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是觉得你们两个大男人,深更半夜独处一室不太安全,所以特意进来看看。”
墨浅拽着我的手就势往他自个儿怀里一扯:“无妨,你既然不放心我,今晚留下便是。”这语声听着好像能醉人,温柔极了。
我晕乎乎随他的力道坐在他膝上,眼前是那双幽潭一样的眸。
燕青当即炸毛,谁知忽有一阵风起,吹着燕青往门外去了,末了大门一阖,一室清辉只剩下我和墨浅两个。
我才惊觉不对,挣扎着想从墨浅膝上站起来,奈何一双腿软绵绵无甚力气,他略俯身伸出手臂捞起我来,打横抱着我往卧房深处走去。
我用仅剩的一点理智想了想,没错,卧房深处,就是床……
这进展有些太快,我一人承受不来。
7.此等憾事,可一不可再
我在心底呼唤燕青,顺道把满天神佛能叫得上名字来的,都拜了个遍,等做完这一切,墨浅倾身吹熄了房里的烛火,四下一暗,他温热的气息吞吐在我耳边,脖子里一阵酥酥痒痒,他说的是:“睡觉不盖被子会得风寒。”
“啊?”
他又说:“我还有事要处理,敢踢被子就打断你的腿。”
这话虽说是威胁,怎么听起来还觉得暖融融的,我一定是病了!
我摇摇头:“黑灯瞎火能处理什么事,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
他难得很有耐心地说:“今夜月圆,赤炎剑定然耐不住寂寞要出世,我得去守着。”
原来他正职是个护剑的,我心定了定,随即房外一阵剑鸣,铮铮然如碎石击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隔着窗户纸还能瞧见依稀的烈焰红光,墨浅眉心一簇:“不好。”
门外烈烈风声,是燕青持剑而立。
有了剑的燕青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脚下如同踏着五彩祥云,背后如同闪着耀眼金光,我正要纳闷他哪来的剑,就听墨浅一声低喝:“放下赤炎。”
燕青不理,持剑指着墨浅眉心,后者一跃而起,两人旋即缠斗在一处。
我津津有味地瞧,身后忽有一声惊呼:“啊,主人你的真身!怎么在那小子手上!”
我回头,说话的是那个长耳朵侍从,他一跃而起加入了战局,以二打一,燕青自然落了下风。
不过等等,他刚才好像是说,墨浅的真身?
燕青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一剑刺出虚晃一招跳出了包围圈,而后举着赤炎剑跃入了后厨的柴火垛里。
火星子一点就着,燕青将剑虚悬在火堆上,深吸一口气朝墨浅喊:“限你立时三刻放了我和青果,否则我就把你真身烧了!”
这威胁也不知管不管用,以我的智商都能推算出来,“赤炎”剑会怕火?
墨浅冷然瞧着,疾走几步将我的手扯住:“我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曾经因势所迫,错放过她的手,此等憾事,可一不可再。”他说这话时,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
我心口处一痛,墨浅低头喃喃地唤:“毛毛,毛毛……”这唤声似在耳边,又似在极远处,记忆重重叠叠,不待我反应过来,燕青还真把剑给扔到火堆里去了!
扔得那叫一个潇洒风流,身旁长耳朵侍从一声怪叫:“嗷!”火堆里旋即绽开一小簇火花,赤炎剑竟然隐隐约约烧化了一小处剑柄。
那剑柄是木头做的不成?
就听长耳朵侍从鬼哭狼嚎地说:“主人的真身至阴至寒,最怕阳火了啊!这可怎么办!我也碰不得火啊!”
侍从急得团团转,偏偏墨浅一动不动,整个人也像是要随着那柄剑一起融化了一般,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牙关咬得咯吱响,定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可攥着我的手,却极紧。
8.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赤炎剑在火堆里融掉了一小截剑柄。
墨浅苍白的唇角依稀可见血迹,可是他扯着我的手,掌心沁出汗来,却是宁可被烧化了也不肯放手。
那力道像是要捏碎了我,可是我竟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一双眼半阖,呼吸清浅,眼看就要昏厥,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孤勇,我只知道,我要救他!
他还死死拽着我的手,被我忍痛一根一根将手指掰开,剩下最后一根食指的时候,他睁开眼来望着我,头一次唤我的名,他说:“青果,连你也要舍下我了吗……”
我来不及解释,一咬牙冲出去,火焰灼灼冒着滚滚的浓烟,燕青从斜刺里拦住我:“你不要命了!”
我没理会他,心一横,从火堆里把赤炎剑给救了出来!
没曾想我竟如此英勇,只身钻火堆还能毫发无伤!
满心欢喜去瞧墨浅,他为何……竟吐了大口的血。
火焰燃燃,燕青扯住我的胳膊:“青果,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墨浅又呕出一口血,脚下踉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急急挥开燕青的手,疾走几步将墨浅扶住,面前的长耳朵侍从忽然鬼叫一声:“你这个害人精!不许你靠近我主人!”
我心里慌了,一声一声唤他的名:“墨浅,墨浅……”
长耳朵侍从一把推开我:“你怎么如此阴魂不散,要不是你,主人怎会誓血为咒,不论今后你有何损伤,都是由他来受,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伤上加伤!”
“你说什么!”
长耳朵侍从恨恨然说:“你前世本是主人座下一只灵蝶,名唤毛毛,生来就是主人的女人,偏偏一心护着个落难的仙君,为了帮他逃跑,还狠心给主人下了药,害主人损去半身修为!后来那仙君要伤主人性命,你不过是于关键处替主人挡了挡,谁知散去一魂一魄,还叫主人拼着一口气追至幽冥受了重伤,要不是你……”
他说着说着,竟然痛哭流涕起来:“主人怎会伤重至此,眼看就要死了啊!”
我心里一颤,跌坐在地。
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忽然真切起来,滔天记忆汩汩而来。
我狠命的摇头,眼里一涩,落下泪来。
从记事开始,我总时不时地梦见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袭锦袍坐我床边,深情脉脉地盯着我看。
他从前凶巴巴地瞪我,恶狠狠地说:“不许你嫁给莫家那个臭小子!”
他也曾极温柔地拥着我:“我不动莫燕青,是怕旧事重演,我怕你会恨我。”
旧事一幕一幕打眼前过,为何我生得如此愚钝,看不懂他从前一言一行的深情。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我沉浸在悲伤难抑的气氛里无法自拔。
直到墨浅揉了揉眉心,将唇角的血迹拂去:“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啊?”
“我真身还好好在你怀里,我怎么可能会死,不信你低头看看。”
……脑子不好使是我的错吗!
身后是燕青的叹气声,他说:“罢了,如果他待你不好,记得回来找我。”
再回身,燕青已经走远了。
漆黑天幕下唯有那一堆柴火垛燃得旺旺的,将燕青的背影映成旭日一样好看的红。
一同烧红的还有我的脸,不过,墨浅应该瞧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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